“不好说,不可说,不能说。”黑塔似的高鹤翔,嘿嘿一笑。
“老大,你能不能有一日,不说这三句话?”王福安看着老高那张黑驴脸,没来由的就想扎根刺儿过去。
“不好说,不可说…….”高鹤翔依旧三句话,弄得王福安也没了看街景的心情,走过来,抱着茶壶,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两位公子,这是咱们酒楼新推出的十香果盘,尝尝怎么样。”
包间门打开,一阵淡雅的香风扑来,一位身材高挑,身着墨绿镶边罗裙,款款步履间,纤腰楚楚,似回风舞雪。
丹凤眼含春,柳叶眉酝情,杏靥桃腮美如画,发丝高挽似翠云,尤其是那露出袖口的,捧着水晶果盘的纤纤玉手,更是吸人眼球。
“……谢谢翘老板,您这又是端茶又是拿水果的,也太客气了。”
王福安顿时没了刚才的猥琐相,放下茶壶,压抑着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干咳一声道。
本来他应该起身道谢的,可是那不争气的双腿,此时正躲在桌子底下,剧烈抖动着。
“多谢了!”高鹤翔暗中踢了一下王福安,起身,拱手道谢,只是眼睛不敢直视翘老板那张让人无法正常呼吸的俏脸。
“咯咯,二位慢用。”
说完,翘姐眼中水波流转,也不多说什么,转身拧着柳腰出去了。
“把你们伺候好了,安少爷肯定高兴,安少爷高兴了,奴籍的事儿也好顺便提一提。”翘姐心里琢磨着……..
“喂,二位,没事吧?”翘姐刚离开没多久,包间门推开,走进一位面如冠玉,头戴金冠,脚踏白云软靴,手持折扇的妙公子,察觉包间气氛有点异样,一脸好奇道。
“哟,老四,你这是去相亲了,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王福安一脸讥讽。
“坐!”高鹤翔大手拍了一下公孙琪琪的肩膀。
“哎哟,老大,你就不能轻点吗。”公孙琪琪一声惨呼,妙公子人设瞬间崩塌。
“咦,这果盘不错。”拎起一块水蜜桃,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沓绢布放在餐桌上,“老大,老二,你们都带礼物没有?”
“当然带了,老三生日,怎能不带礼物…..呢……”最后一个字没说完,王福安冷不丁一把抓起那沓绢布。
“老二,你太不地道了,趁人不备,非君子也!”公孙琪琪当即恼了。
“嘿嘿,我先欣赏欣赏哈!”王福安刚要摊开绢布,认真欣赏,突然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了。
大手用力甩,王福安差点没摔倒,等回过神来一看,高鹤翔已经把绢布拿在了手上。
高鹤翔不看便罢,这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眼睛直勾勾的,嘴里却在说着,“老四,你太下作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拿出这些污秽东西!”
高鹤翔一边翻看,一边痛斥,什么时候,单纯的小琪琪变成了好色之徒?太让人伤心了。
一旁的王福安眼珠乱转,继而冷不丁嗷一嗓子吼出,趁着高鹤翔不防备,将绢布重新夺回,背靠着墙壁,开始认真鉴别这些最新版的春之美景图。
嗯,前几版,王福安都偷偷的认真仔细的鉴别过,觉得很污染心灵,不是好学生应该看的,唉,就当做好事儿了,锁在柜子里吧,免得老大老四看了洗眼睛。
“二位,你们过足了瘾,还得我背锅是吧。”
公孙琪琪心里委屈心里苦,把水晶果盘划拉到了眼前,吃了一块,又一块。
“老四,这玩意就不要给老三看了,他刚守孝完,不宜太那啥啊。”说着,王福安一脸满足的,就要揣入自己怀中。
高鹤翔还没鉴别完,自然是不许,公孙琪琪也是好不容易才从四悔斋搞到一份最新版,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呢,当然不会割爱。
三人你夺我抢,好不热闹。
“三位大才子好兴致啊。”徐安推门进来的时候,三人正在玩叠罗汉,徐安一眼就发现了被压最低下的高鹤翔手中露了半截的绢布,嘴角微微一撇,抱拳道。
四个人,青云学院同班,同寝,同吃,同睡,亲如兄弟,各自落座,献宝似的拿出生日贺礼之后,聊得那是一个热火朝天。
期间,翘姐带着传菜小二,进进出出,一大桌子川味,湘味,具是徐安爱吃的。
此时,翘姐扑在柜台托着腮,好像在思考什么,不知怎地,她总感觉今日徐安看她的时候,眼神有些异样,让她心里坠坠的。
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悦满楼大掌柜,其实内心深处仍然是个自卑的小奴仆,唯恐那天徐安不高兴了,把她打发到飘香楼,所以,每次面对徐安,翘姐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出了差错。
“老黄,今日你去安少爷府上,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翘姐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对徐安挺好的,没什么地方出错啊,于是就喊来了黄师傅。
当黄师傅说安少爷去了裁缝张的铺子里,赶制衣袍的时候,翘姐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包间。
“老三,今年秋试你参加不参加?”王福安消灭完一盘红烧肉,咕咚饮下一杯葡萄美酒,醉眼朦胧的看着徐安。
“对呀三哥,以你的才学,考上秀才肯定没问题。”
公孙琪琪在学院与徐安最聊得来,看着徐安,满脸关心与鼓励。
“看看再说吧…..”
徐安其实压根就不想考什么秀才,开玩笑,哥们可是大学毕业的新新人类,整天搞些个知乎者也,烦也烦死了。
“老三,依我看,你得考,而且必须要考上。”高鹤翔似乎话里有话。
“为何?”徐安夹了一块酱板鸭,不解道。
“不好说,不可说……..”高鹤翔深深看了徐安一眼,三不语开爆。
王福安和公孙琪琪一下干呕了起来,“老大,我想弄死你。”王福安抄起大茶壶,做势砸向高鹤翔,可绕了一圈,又自己喝上了。
高鹤翔冷哼一声,示威似的掏出绢布擦了一下满是油污的大嘴。
“老大,我的画不是给你擦嘴的啊!”
公孙琪琪这次真是急眼了,晚上这还怎么撸啊,都污了,全污了。
徐安看着闹作一团的三人,心里没来由的一暖,本来他跟王福安三人没多少感情的,如果说有感情,那也是以前的徐安有,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徐安尽量不与前世徐安太熟悉的人接触,今日邀请这三人一起过生日,那是因为以前过生日都与这三人在一起过,今年乍然不邀请,显得太过突兀。
可现在,徐安这个孤独的新新人类,第一次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有朋友真好。
“老大,你真要参加武试?”徐安脑海里浮现高鹤翔平日里上课不专心挨训诫之后,回到宿舍,发誓要从军,做个武将,彻底摆脱文字狱。
“嘿嘿,还是老三了解我。”高鹤翔心窝一热,会心一笑。
“老大……”公孙琪琪声音有些发腻。
其实他真不乐意高鹤翔去参加武试,一旦考上武秀才,那可是要立马从军的,那样他在书院就少了一个肯替他出头打人的兄弟。
在青云书院,就算考上秀才也得上学,只不过是升了班级而已,还是在学院内学习。
“所以啊,老三,你一定要考上秀才,咱们以后就是文武合璧,天下无敌!”高鹤翔端起酒杯,重重跟徐安碰了一下。
“老大,要不我也去考武秀才,反正我是考不上秀才了,秋试过后,我爹定会失了让我继续读书的念头,到时候,在不在学院读书还是一回事呢。”
王福安看了高鹤翔一眼,心里五味杂陈,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高鹤翔要参军,只是没有勇气像徐安这样当面直接问出来。
传承几百年的青云学院的学生,从来没有过不考秀才反而去考武秀才的先例,那样不仅老师会看不起,同窗们也会嗤之以鼻,一个粗陋武夫竟然混到学院来上学,简直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污了天下三大书院排名第一的青云书院的名声。
虽然大宋国是以武立国,但传承千年的文人治世的理念,早已深入到了这个时代的文人雅士的骨子里,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不读书,反而当个武夫,在青云学院是无法生存的。
所以,今日公孙琪琪的春之美景图,很可能被高鹤翔拿来,当做让学院开除他的道具。
然而,这一点,王福安和公孙琪琪都没有想到,反倒是徐安隐隐有些察觉,不过,这个时候,他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再说,徐安心里其实真没觉得考武秀才有什么不对。
高鹤翔看了王福安一眼,心中一暖,他知道王福安是好心,但考武秀才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到这里,高鹤翔决定打击一下王福安,晃了晃大拳头,“老二,要不咱俩先过过招。”
“那,还是算了。”王福安脖子一缩,他可是知道高鹤翔这家伙的拳头有多厉害。
“老二,到时候我让我爷爷想想办法,给咱俩举捐个贡生,不耽误考举人就是了。”公孙琪琪似乎早就有了打算,胸有成竹道。
大宋建国很短,整个国家经过十几年战乱,国力孱弱,已经出现买官卖官的现象,当然大都是文官之流,武官控制得还算严格,大有唯才是举的趋势。
公孙琪琪的爷爷忠勇公虽早已致政,可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举捐一两个贡生,不费多大力气。
“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过,老四你有这份心意,哥哥我万分感激。”王福安起身给公孙琪琪倒了一杯茶,其实他心里稍稍有些意动的,只是不确定他爹拿不拿得出银子。
公孙琪琪刚要喝下去,忽地抬头看着王福安对着茶壶嘴在喝,顿时一脸黑灰。
“来,琪琪,咱俩干一杯。”徐安打圆场了。
高鹤翔嘿嘿一笑,拍了拍王福安的肩膀,“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承继家业,当个有学问的小木匠吧。”
王福安之所以上青云书院,也是源自于他爹王云山,想他老王家祖孙三代人都是木匠,一个文人都没有,第四代王福安从小就很机灵,脑子活,于是他爹攒了半年银子,以捐助的方式,送王福安进了青云书院。
可是,上了书院之后,王福安尽管很用心,但就是死活记不住文章内容,反倒是算账计数比较精通。
大宋国的秀才考试,算是文人的初级考试,单靠死记硬背的笨方法通过考试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可如果你敢标新立异,胡乱编造一通,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雷区,轻则杀头,重则抄家灭门。
“这王胖子当银号的掌柜倒是不错,知根知底,还是拜把子兄弟….”徐安看了一眼王福安,心里盘算着。
“老三,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高鹤翔总觉得徐安父母离世之后,性子有些改变,让人有点琢磨不透的感觉,不像以前那个呆萌而有才气的老三了。
“其实,唉,父母都不在了,我也没了那份心力去考了,爹娘留的钱省着点花,够我用一辈子了。”
徐安说出了心里话,其实前世的徐安虽然功课优等,可也没有太大的功利心,考秀才完全是为了给父母争光,否则也不会抑郁致死了。
“三哥,我听我爷爷说,如果是秀才家里遭了山匪,官方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公孙琪琪小声提醒了一句,他既希望徐安去考,又害怕因为这句话触动徐安的心伤,可这句话真的是他爷爷亲口说的,此时觉得不说出来,心里难受。
“……”徐安沉默了。
高鹤翔和王福安双双瞪了一眼公孙琪琪。
“谢谢各位看得起!那咱就考一个,不就是秀才吗,小事一桩,将来再弄混个公爵当当,孙子都是现成的,哈哈。”
徐安见气氛有些不对,忽然大笑起来,揽住公孙琪琪的肩膀,使劲拍着,公孙琪琪疼的呲牙咧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唉,又冒出个考秀才给父母报仇的执念,徐安啊徐安,你早就去了,为何还能生出这么多执念啊!”徐安心中狂吼不已。
气氛又恢复了热烈,四人真是能喝,三坛葡萄酒,不知不觉已下肚,最后徐安见三人都喝醉了,吩咐了一下翘姐,准备好房间,让伙计们把三人搀去了。
“翘姐,这些日子生意不错啊。”徐安喝了一口翘姐沏的醒酒茶,笑眯眯的说道。
“那是,这些日子,天天满座…….”翘姐刚要表功,却发现徐安眼中全是玩味,顿时浑身一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好好说话,怎么说也是咱悦满楼的大掌柜,支支吾吾的,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徐安看着一脸窘红的翘姐,决定狠狠打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