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吗?”他说。
他似乎从耳朵中听到回答,却总是如此安静。她带上门走了。
他关掉了所有的灯,只留下蓝色房间的那盏,在这之前,他是不敢这样做的。他害怕黑暗,恐惧黑暗会把他吞噬,从眼睛开始,吞噬他一毫一寸的肌肤,他觉得在黑暗中自己是裸露的,他放大了瞳孔,张大了耳朵,一滴滴的声音都在他的脑海中循环,他伫立在黑暗中。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他享受黑暗,喜欢黑暗将他包裹的感觉了,在只剩下一盏灯的黑夜里,他总是保持完全安静,这个孤独的世界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面前,而只有在这个时候,世界才肯对他温柔。他只能走进自己的蓝色房间,安坐在一架钢琴前,靠着窗,这大概是他自己,就安静地坐在钢琴前,他坐了十七年,从自己能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开始,他只能呆呆地坐在钢琴前,黑白琴键在他红色眼睛中显得格外刺眼,他发觉自己的动作变得缓慢,而大脑里却在快速地放映着他的动作,他的耳朵传来一阵阵呐喊。
“闭嘴。”他在嘴唇上说道,却听不见声音。
“你这臭娘们最好给我闭嘴。”
他听到几句辱骂声,紧接着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抬起了头,看到的只有一片蓝色。
“庚子年。”我站在离他的房间不到五米的楼梯上喊道。
我听不到他的回应,只能听见他弹奏出来的琴声,或者说这就是他的回应,我的右耳总是能听见他。
在琴声消失的那一刹那,我从未觉得世界如此寂静,我用力的像兔子一样竖起我的左耳,大概它会喜欢这种静。在我还在用力去听的时候,庚子年已经站在窗边看着我,今晚的月亮很亮,很圆,好像今晚的月不再遮掩着自己,左边有一颗星星在不停地闪烁着,它似乎无法听见,也无法表达自己,只能发出自己全部的光,让月亮发现。月光透过我身后的梧桐树斑驳地照在他明亮洁白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精致的五官平坦的铺在脸上,一动不动,只有他眼睛里的月光,在他抬动眼皮时反射过来,我不用回过头去看我身后的月亮,月亮在我眼前,他就是我的月亮。
“我们去后山,今晚我们一定能把宝藏给挖出来!”我激昂地向他喊着,似乎是我们已经挖到了后山的宝藏。他冷冷的微笑着,我喜欢他的笑。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对我笑,他像言情小说里高冷的王子,一米八五的身高,大骨架外包裹着薄薄的皮囊,冷峻的眼神,挺高的鼻梁。
后山是一座还未被开发的山,偶然一次下雨天我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藏宝图,后来我们总是顺着这张藏宝图给的路线在后山上寻宝藏。我们相信到我们离开这的那一天,我们一定能亲手把宝藏挖出来。因为刚下过雨,路上泥泞地有点迈不开腿,我拉着他的衬衫袖口慢慢跟在他身后,山上没有灯,只有透过树顶照在泥土里的月光。
在走完那段坑坑洼洼的泥路时,我从背后抱住他,山里隧道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他反过身来抱住我,隧道里昏黄的灯光照着我们,火车进隧道的那一刻,他吻住了我,火车呼啸而过的风吹着我们,一节一节车厢挡住了灯光,像流影,闪烁在我们身上,在最后一节车厢驶过时,他亲吻着我的左耳。
我的眼前是他给的那片蓝,列车在我脑海中快速地呼啸而过,蓝在我眼前慢慢把雨水浸透渲染开,坠入地面后散出的蓝色气泡飘向远方,在有他的地方,蓝永远跟随着我们。我们为彼此存在,忘乎外在,无关性别,只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