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小妹妹,沈玉镜走出菡萏居,却是一个转身,朝芳华院走去,这是伯府历代当家夫人居住的地方。
看着自家小姐里揽月居越走越远,春叶碧丝两个丫头在后头面面相觑:“小姐……这、这好像不是回揽月居的路呀!”
沈玉镜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放心,没有走错!”
“碧丝,你回揽月居寻几个干力气活的小厮到芳华院去候着,我有东西要搬。”
两个丫鬟这才恍然大悟,旋即会心一笑。一个赶紧应是转身回揽月居唤人,一个赶忙加快脚步跟上自家小姐。
到了芳华院,沈玉镜也没急着去赵氏的屋子,而是先在院子里转了转,等人进去跟赵氏通传。
这是阿月的母亲以前住过的地方,阿月也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不过自打赵氏住进来,阿月就从这儿搬走了。
芳花院也变成了改头换面后的陌生之地了。
沈玉镜朝赵氏的屋前望去,这里原本栽了许多梅花,阿月小时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冬日里趴在娘亲的窗前看玉雪红梅。
如今,这些梅花全都被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赵氏喜欢的桃花。
物非人非。
说来也是奇怪,这赵氏看上去明明是个和梅花一样淡漠孤傲的人,却一点都不喜和她相似的梅花。
沈玉镜移开视线,看见赵氏的大丫鬟冷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大小姐,夫人请您进去。”冷翠恭恭敬敬地说道,眼底却藏了一丝不忿。
玉镜嘴角抽了抽,妹子,你以为你头低得及时我就没看出你暗藏的不爽了吗,我来拿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你不爽个毛线呢!
心里虽然吐槽得飞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沈玉镜端庄大方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玉镜半只脚刚踏进屋子,就听到赵氏淡淡地说:“你来了。”
沈玉镜抬眼一看,赵氏正认认真真地在教女儿玉娇刺绣,压根就没看她一眼。
真是有趣得紧,赵氏对自己这个继女确实不曾苛待,可这态度,也和友善挨不着边。
玉镜端正地站好,恭谨地行了个礼:“母亲。”
赵氏这才抬眼看她,神色依然淡漠:“来了便去清点库房里的你母亲的嫁妆吧。这些年我也动用了些物件,你清点出来列个单子给我,我从私库里给你补上。”
我都没开口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不过——不是吧我去!!!这真的是礼部侍郎府里出来的嫡小姐吗???夫人冒昧地问一句您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中怎么写吗???
沈玉镜拼了老命才按捺住把面前的人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稳住!稳住!稳住!!!高段位杀招——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不动!
但是暴力手段镇压也很诱人是不是?
不行,稳住,稳住!
沈玉镜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来回打架。
终于,其中一个小人打赢了,她抬起头来,一副明理懂事的样子:“母亲,您别说笑了!您素来是最为尊礼自持的,怎会动用先母的嫁妆?”
玉镜诚诚恳恳地望着赵氏,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祖母也曾动过动用林氏嫁妆的念头。
赵氏:你什么时候这么信任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老夫人骂进去了!
噢,当然,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这只是玉镜的脑补。
实际上,赵氏压根波澜不惊:“我的确是动了,你清点便是,我补更好的物件给你。”
沈玉镜:???这么不要脸的吗?是在下输了。但是好不甘心啊!
“是,镜儿省的了,”沈玉镜微微福了福身,“只是再去添置新的物件恐怕还需费不少功夫,不若我到时差人将少了的东西折成现银报给您?这样也方便些。”
“也可,”赵氏不想多言,“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清点吧。冷翠,带大小姐去库房。”
赵氏不欲多言,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教女儿沈玉娇绣花。
实际上,赵氏也不知道沈玉镜到底是不是来取林氏嫁妆的,但她就是不想看到沈玉镜,不想看到沈玉镜那张脸……
在别人面前还好,可在自己的芳华院,更是不想看到她!
沈玉镜见赵氏一副赶人的架势,也就行了个礼告退了。
真是奇怪。
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有点没理清思路,现在仔细想想,沈玉镜觉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赵氏出自注重诗书礼教的礼部侍郎府,按说是十分注重礼节名声的。
动用夫婿原配嫁妆这种事可是关涉品行作风的严重问题,此为有损礼节;而此事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哪怕赵氏作为伯府夫人,也是少不得被人诟病的,此为有损名声。
赵氏可是长在深宅大院的官家小姐,不可能没有一点心思城府,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就算她真的做了,只要暗地里把嫁妆补上,就算日后事情败露她也可以一口咬定是保管不当损坏了部分原有物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受人诟病。
可是,她不仅做了,还毫不心虚,甚至就那么不遮不掩地把自己做的事告诉了丈夫原配的亲生女儿。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碧丝,你遣个小厮回趟揽月居,多唤几个人来搬娘亲的嫁妆,我今日要将这些东西都搬回去,认认真真清点一遍。”玉镜看着早已候在院子里的碧丝,神色严肃。
“小姐?”
碧丝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好像心情不大好,是刚刚在夫人那里办事不顺利吗?可是刚刚自己明明听到小姐说要把原夫人的嫁妆都搬回去,是自己听错了?
碧丝一直在院子里候着,没有跟小姐一同进去,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
沈玉镜面色淡淡,没有说话。
碧丝又向沈玉镜身后的春叶投去询问的目光。
春叶朝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碧丝心领神会,低头应是,没再多说什么,赶紧把小姐的吩咐落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