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火车两侧,茂密的阔叶林渐渐稀疏,而松针也替代了厚叶片,成为了两侧的主流。
泥胚的砖瓦房在辽阔的平原显得孤独,无垠的青色注定了又是一年好收成。
关内关外的人,相似却又不同。虽然操持着相同的语言,却讲出了同的喜感。
而游客与家乡人的不同,在出关的那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过了山海,就出了中原。
然而对于游子来说,过了关就算到家了。
山海关就像是个标志,深深的埋在每一个家乡人的心坎里。在火车上,每当过了这雄关,总会有人去报个平安,告知一声,回来了。
年迈的伉俪,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窗外辽阔的黑土,勾起了他们年轻时的热忱。
因为曾年轻过,也曾在这里讨过生活,所以这片疆域,对于这对儿60年的伉俪的意义格外非凡。
那是一段朴实无华的岁月,也是一个可以喊出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年代。相较于现代高度发达的农业体系,那时每个人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天灾、人乱、饥饿甚至是馁殍接踵而至。
铭肌镂骨,菜蔬之色。
极度匮乏的物资生产与绝对庞大的人口基数,产生了激烈而又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对于当时的许多人来说,如果能有口饭吃,便愿意背井离乡,出去讨个生活。
于是一群或自愿、或无奈的初阶知识份子,走出了中学的大门,投身到建设河山的伟大事业中去。
二十年间,约50万人背离了鱼米江南,带着一卷铺盖,登上绿皮车,一头扎进了冰天雪地。
悠悠四十载、飒飒乡土离。
“当年啊!我们几个南方来的人,就在这片荒地上开发,每天挣工分,换粱吃。”老爷爷说道。
女孩子总是对过去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欧奕温文尔雅,时不时问上几句。而余旻汐,那跳脱的性子,也在历史的回溯中安静下来,俯身坐在老夫妇对面,倾耳聆听过去的故事。
“我们当年直接被送到了最东边。那时,数九寒天,大雪封门。我们这帮从南方来的小青年,冷的手上都是冻疮,一块一块的皴裂。”老爷爷望着彼此手上的老茧,感慨万千。
“我家这老婆子啊!是当地的,在当时农场里可是场花,在那个下乡年代,也没什么彩礼、房子什么的。我们啊!认识是源自一碗米饭。”丈夫握紧了妻子的手,妻子也在丈夫的手心里画圈。
青葱岁月越古稀,寥寥思忆缘人依。
青阳笑看着余旻汐,这妹妹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不知所措。可她目光所及便见到哥哥那张嘲讽的丑陋嘴脸,顿时火冒三丈。可眼瞳转了一圈,便将青丝颔首埋进欧奕的怀里,可怜兮兮地指着青阳,又在嫂子身边轻声耳语。
倒是青阳不听,也知道这妮子说了不少他的谤语。耳垂吃痛、哀求不绝,喜感的样子把厢房的人都弄笑了。
“转过年儿,组织动员她在农场里成亲,毕竟她也算适龄了。那时,我们场的场长坏心眼也多,就把这女生安排在生产队里。然后就坏了,那一群小伙子能受得了吗?”爷爷笑着撇出保温杯中的茶沫,也撇出了沉寂的爱情过往。
“当时虽然饿,但都是小伙子,血气方刚。为了吸引姑娘,我们这帮人都咬着牙干活,当时能和我这老婆子说上一句话,都能吹牛好几天。后来细想,我们也是单纯,一群傻小子,场长一个'美人计'把我们全调动起来了。”
夫妇对视一眼,老婆婆也在旁边断续呓语,爷爷就耐心的在旁边听着,还不时点头,然后又继续讲。
“不好意思啊!老婆子是问我是不是再讲我们俩的事。将到哪里了,哦对,当时啊!一群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拼命干,想让场长好好牵牵线。可北方气候不定,刚开春,下了一场雨,然后气温就骤降,病了好多人。嘿!也算我运气好,我当时身体还算结实就得了小感冒,然后生产队就安排我去给他们送饭。这一送,老天就把她带我面前了。”
“本来按照正常干活表现,我这个下乡知青,怎么也排不上数。也算是天意吧!她像找个老实点的家伙。也不知道谁,给她出了个法子,让她烧一大锅大米,再烧一小锅高粱米,谁吃了高粱米谁就比较老实。”
老婆婆抿着嘴就在那儿笑,布满皱痕的眼睛弯弯合璧,又拍了拍自己,估计意思是她自己想的法子。
“那时候谁见过大米啊!一群病号都精神了,闹哄哄的抢着大米。我是分饭的,也没留心眼,就给我剩了碗高粱米,凑合吃了。”丈夫眼睛放光,仿佛回到了青春岁月,那个与妻子相识、相知、相爱的年代。
“再后来,我们呀!就结婚了,当时穷啊!借了个自行车去接亲,然后一群人闹啊闹啊,连个份子钱都没有,就几个大户给了几个工分,买了一床被褥还有搪瓷盆和热水壶。然后啊就一直这么过着,也没带她出去溜达过。这不,趁着小辈们都忙,我打算带着她重走一边。”
然后丈夫特意耳语,询问这样安排好不好,见妻子点头,笑的和孩子一样纯真。
平淡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因为这对儿老夫妇准备下车了,他们要沿着曾经来时的方式,在走一遍曾经的路。
爱到深沉时,似水柔眸便没了世间万物,满眼尽是他(她)。
播报员报了站名,他们就一步一蹒跚的搀扶着下了车,追寻曾经的记忆,或许恩爱这鬼东西,真的是缘分使然吧!
余旻汐终于坐不住了,自己要去外边透口气,小房间里就剩下了热恋的人。
人是个奇怪的群体,貌似什么都是可以感染的。老夫妇的爱情激荡着俩人的心灵,仿佛从六十年的道路上看见了婚姻的责任。
婚姻与爱情并不能划为等号,有些人可以是完美的男女朋友,但却不一定是合格的丈夫、妻子、父亲、母亲。
生活不是一拍两散的游戏,要么两个人逢场作戏地过着名存实亡的婚姻,要么两个人担起担子,咬着牙把家庭支撑下去。
他们能通过时间的考验吗?把这份枯木逢春的爱情地久天长?
热恋中的情侣第一次对自己爱情的动机产生了疑问,恋爱的目的是什么,又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