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施生平第一次这般愤怒,以至于他双拳紧握,骨骼爆响也无法丝毫地缓解心中怒火。他虽不是战无不胜,他也不是天下独尊。但他这不可谓不成功、不可谓不精彩、不可谓不令人钦佩的一生,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轻视过。
“凭我?”莫逆施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嘿嘿,无知小儿,便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他话音未落,右掌已高高竖起。下一刻,仿佛便是秦游的死寂。
谁也没料到秦游竟逼得莫逆施恼羞成怒,下了杀手。他一身功法,早已深不可测,以秦游此刻的武功,当真是除了束手待毙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聂常宗脸上忽然青红交替,连变了三次,随即身体爆射而出,右掌径直向莫逆施肋下劈去。掌风震动,竟有咧咧爆响之声,好像炒熟的黄豆一样,在黑夜当中让人听起来不觉有几分悚然。
“阴阳双煞掌!”莫逆施见他突然发难,却只轻轻一笑,聂常宗能在顷刻之间将阴阳二气交换三次,于这阴阳双煞掌的领悟已然到了极高的层次。只可惜,他所要面对的,却是这个成名数十载的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莫逆施。
势若惊雷的一掌,携着聂常宗毕生之力,狠狠地劈向莫逆施。只见莫逆施已然向前打出的右掌悠然收回,丝毫不见任何停滞,轻轻地落了下来。他这一收手,似缓实急,竟是恰巧赶在了聂常宗的掌前,在他的手掌之上轻轻一拍。
聂常宗全身一震,这布满了一身真气的手掌,竟是被莫逆施举手之间便生生破解,而一股反击之力,更是从手掌中沿着手臂传来,竟似要破关封穴,连整只胳膊一时也变得有些麻木了。
聂常宗倒吸一口凉气,明知绝非其敌,却偏偏不肯就此放弃。他大喝一声,丹田之中一股精纯内力砰然爆发,瞬间流遍全身,将右边胳膊的酸麻感觉一下子驱逐干净。随之而来的,却是瞬间变得通红的右掌和变得铁青的左掌,聂常宗沉身一顿,双掌内敛,片刻之后,自胸前涌出两股漫天凶悍之气,陡然爆发。
一股燥人心弦的热气顿时从聂常宗的身体中爆发出来,在这个有些微寒的夜,猛然让人有一种末日狂欢的冲动。
莫逆施也收起了他那一直微微而笑的表情,眉头微皱,心中却忍不住暗赞,能将三阳掌力练到这个层次,聂常宗的真实武功,可是比江湖传闻中所说的,还要高出很多呀。
但这一股热气还未及身,猛然之间,从聂常宗身上再度爆发了一股阴寒刺骨的阴气。这股阴气和之前的阳气浑然不同,本该水火不容的局面,却偏偏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而且二者相遇,也没有任何相互侵蚀的迹象,反而是并驾齐驱,大有合力破敌的态势。
“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接连打出三阳掌力和三阴掌力,而且每一掌的威力都相当不弱。聂常宗啊聂常宗,看来平日里老夫还真是太过小看你了。”莫逆施心中闪着这个念头,身体却悄然后退半步,右手大拇指在胸前连点了七下,半空当中,竟然凭空出现了淡淡波纹。
玉壁山庄众人看着这近乎奇幻的画面,一时之间都怔住了。而琴香、徐靖等人,更是满眼疑惑。唯有文雯,却是偏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半空中的那七个波纹不断扩张出淡淡涟漪,却互不冲突。仔细看去,原来每一层波纹还都是在不同的平面之中,彼此叠加,在被火把照亮的夜空中,竟有别样的美轮美奂。
“浮屠金指!”陆鸣一声惊呼,满脸骇人。
莫逆施瞧了一眼陆鸣,微微一笑,道:“不错,没想到你还有些眼光。”
陆鸣虽然被他夸赞,但心里却一下子凉到了谷底,这“浮屠金指”在江湖上的名声,更胜于“擎苍手”,几乎可谓是金燕宗大罗轻燕功之下的第一武学。而这门武功不同于“擎苍手”令一重大特质便是,“擎苍手”可以从小成境界慢慢学起,一步一步走向巅峰,而这“浮屠金指”却如佛家禅理,若是没有那一朝顿悟,便是你参研数十载,也未必能使出半分。
只是它一旦使出,便将是登峰造极的绝顶武学!
淡淡的波纹从七个圆心之处不断散发出来,在莫逆施的身前凝成了七道波纹之墙,在半空中飘摇荡漾。除了有些奇异的美妙,却也让人觉得有些不堪一击的柔弱。
强悍的阴阳二气,便那么横冲直撞地双双扎进了那淡淡的波纹当中。
如中败絮,第一层波纹之墙剧烈震荡,被瞬间洞穿,顷刻之间消失不见。阴阳二气摧枯拉朽一般,继续冲向第二层波纹之墙。这第二层波纹之墙竟仍如第一层波纹一样柔弱,只是却坚韧了许多,阴阳二气被其韧劲一阻,居然稍稍停顿,但也只过了片刻,终于还是穿墙而过,这第二层波纹之墙,便也如第一层一样缓缓消散在半空之中。
“怎么会这样?”眼看着阴阳二气势如破竹,连续洞穿两道波纹之墙,但聂常宗却没半分心喜。他虽不曾见过“浮屠金指”的厉害,却也听过它的威名,何况莫逆施武功绝顶,更远在他之上。是以此刻他见到这番情景,却是惊的多,喜的少了。
莫逆施负手而立,脸上虽有微微惊讶之情,却仍是成竹在胸的模样。而此刻,强悍无匹的阴阳二气已然重重撞向了第三层波纹之墙。
一道金铁之声,忽然半空中爆响出来,这第三层波纹之墙居然一反前两层坚韧柔软的态势,反而硬如顽石,和阴阳二气轰然对碰。
“浮屠金指”虽然威名远播,但聂常宗二十年寒暑修为,岂是等闲。第三层波纹之墙虽然刚强,却终于还是被阴阳二气生生撞穿,无数波纹如破碎瓷片,在半空中缓缓消逝。
但如此硬碰硬地撞了一次之后,原本强悍的阴阳二气却已然雄风不再,风头锐减,只剩下最为精纯的两股内力,勉力而前。
第四层波纹之墙突然从中心处泛出点点金光,同时前面消失的三层波纹却神奇再现,和剩下的那三层波纹一起,在中心处亮起了点点金光。
聂常宗全身一震,在这金光亮起的一瞬之间,他分明感受到,原本那受他操控的阴阳二气,已经和他完全中断了感知。
七层波纹之墙的金光愈来愈亮,如七个金光熠熠地佛家金钵竖立空中,忽然之间,前六层金光迅速最后一层金光靠拢,仿佛被其生生吸进去了一样。而随着这七层金光合而为一,一股耀眼的灿烂闪耀在半空之中。
“金盘!”陆鸣脸上再度变色,以莫逆施的人才武功,掌握“浮屠金指”,也并非极大的震撼,甚至他能凝聚出这“浮屠金指”最为厉害的金盘,也并不能让陆鸣如此变色,但是莫逆施此时此刻竟祭出了“金盘”,这却不得不让陆鸣深深的震撼。
胜负已分之时,莫逆施动用金盘,这岂不是要痛下杀手?
果然之间莫逆施长吐了一口气,身体微曲,双手猛然一送,那直径约莫三尺的金盘,轰然向聂常宗盖了过去。
“大哥小心!”陆鸣大喝一声,正待疾步向前,和聂常宗并肩抵挡。但聂常宗却挥手阻止,同时双臂交错,原本青红脸色手臂中的阴阳之气,渐渐在他胸前汇聚。这水火不容的两股强悍气息,也不知被聂常宗施了什么妙法,赫然竟互相融合起来。
一股强悍远胜于前的气息从聂常宗的胸前豁然爆发,而他此刻的脸色,似乎也因为内力的巨大消耗,出现了丝丝苍白。
“金盘”似缓实急,带着璀璨光辉,重重地向聂常宗压了过来,还未及聂常宗身前三尺,就连琴香、徐靖这些站在后方一丈有余的人,也被这“金盘”所附的压力逼得站不住脚,连往后退了两三步,这才稳住身形。心中还未来得及被“金盘”的威力所震撼,眼光却早已被聂常宗和莫逆施的拼斗再次吸引了过去。
熠熠金光外的一个角落,秦游运起了全身内力,逆施而行,勉力又往前走了一步,坚决不肯有丝毫的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