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也有几分慨然，取下眼镜按了按眉心，掺着血丝的浊眼中泛起些追惘。不知是忆起了年轻时跑新闻的日子，还是为那一家不休止的蓄谋心计而惋惜感慨。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言小妖如同在豪门热锅里滚了一遭。
“豪门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啊...”，她摇着头感喟，又问道：“总编，您提到当时是一家三口一起来度假的，那他们的孩子呢？也死于车祸了？”
张长民摇了摇头，突然朝一直未出声的墨衍看了一眼，眼底意味不明。
“没有，现场并未找到他们女儿的尸骸。”
“没有...？也就是她没死，还活着？”
张长民又摇了摇头。“不知道。程夭在车祸后杳无音讯，没人知道她在哪，又或是生是死。”
“我去，灵异事件啊。”，小妖脱口而出道。
张长民笑了笑，以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她，“谁知道呢。或许有人救了她，想让她活下去，就抹掉了她过去的一切。也或许，她已经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被做掉了。”
小妖听出他话里的冷意，只是不知道他针对的是谁。也或者并不是谁，而是看起来公平和谐，实则漏洞百出的制度与虚伪表皮下不堪的社会。
“那后来呢？”
“后来...”，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却被礼貌的敲门声打断，隔着磨砂的玻璃门传来温和恭谨的女声：“总编，您下一个定稿会还有一分钟就要开始了。”
“好，我就过去。”，张长民重新戴回眼镜，稍含歉意地向言小妖点了下头，“抱歉，言小姐，我只能先说到这了。这件事情的其他相关信息，当时的媒体也都有报道过，不过他们大都没能坚持到现在。这样吧，如果你还想要继续了解的话，我可以让人带你去备存室，你可以看一下当时的留存报纸，上面或许有更多你想知道的信息。”
“那...谢谢总编！麻烦您了。”，小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有些不知所措。这总编人也太好了吧。不仅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接见了他们，还同他们讲了这么多，甚至愿意将久存的报纸资料给她看，实打实的好人一枚。
“没什么。你也说了，都是拿笔吃饭的，自然要照顾一下。”，他笑着起身，走过她身边时留了一句，“可我有一种感觉，言小姐似乎和这件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当然，我也讲不出为什么。”
从他在门口看到她身后男人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二十年前在车祸现场无意撞见的一双眼睛。他当时赶到现场做采访，与摄影师调角度时在摄影机里看到了一个身影，因那人穿一身黑衣他便多看了一眼，恰那人回过头，黑色面罩遮住了下半边脸，但那双深蓝的眼睛袒露在外，让他晃了下神。待他再去追寻那人时，他已经不在视野之内了。
但那双眼睛，在今天又出现了。可若他就是当年出现在现场的人，他的脸不该这么年轻才是。
言小妖并不能懂他话里的意思，只好牵强附笑道：“是么...还是谢谢总编，您慢走。”
什么叫她和那二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她调查不过是不想被二灵误作复仇对象干掉罢了。
“对了”，张长民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手搭在门把手上，说了一句：“言小姐，有一份当年七月份中旬的报纸，你也可以读一下。不，你可以把它带走。”
小妖讷讷地应好，其实已经懵圈了。
在00年七月份的明新日报多条头版上，她大致了解到事件的后续相关信息：长子程迩去世后，程遒没能承受住丧子的打击，心肌梗死在病床上。长女程迪开始了与三太争夺家产的斗争，最终以失败告终。而二太的女儿，则以精神疗养的理由被送去了美国。自此，程家易手，三太苏蓉成了名副其实的掌门人，稳坐权利之巅。
而对于车祸中神秘失踪的程夭，她似乎也并不在乎，只派人找了一段时间，等事态平息后就不再寻找了。
一个不到五岁的女孩，是死是活，对她来说又有何区别呢？即使找到了，程夭也不一定能活得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