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小青庐…
刚刚下完小雨,山中薄雾朦胧,范同手压琴弦,闭目而坐。
几只黄雀从林中飞过,琴上十指随之跳动,袅袅琴声穿林过木,在山间回荡。
黄雀像是受了惊,叽叽咋咋地在小青庐上空徘徊,如瓮中之鳖一般找不到飞离的方向。
近来几日,汇丰涌入了不少新势力,他们就像还未交汇的百川,时日一到,定能激起浪潮。
孟高翔作为仙丰门的大师兄,小道消息自然是应接不暇,怕是葛愚交给他的经书都还来不及拜读。
大师兄帮忙卸掉了不少杂务,范同极力挽留之下,只留下喂鸡一项。
繁杂之事少了些,范同便留在小青庐静修了几日。
至于那本【阴符经】,刚好稳住屋里那张破旧的方桌。
安不安全嘛!范同倒不是很在意,经过布置,至少连化神境的高手没个一时半会儿也闯不入他的小青庐。
只是这样还不能让范同完全安心,世事难料,接下来汇丰会来不少客人,小青庐的遁迹大阵必须早日布置妥当。
门内的消息自然传不到范同耳边,可修仙界的事情早已无孔不入,足不出庐便可知天下。
“一时想不起这话是谁说的。”
范同摇摇头,他自然也有打探情报的方法,一个鲜为人知的门路。
一声定弦,黄雀慌忙逃离,范同从袖口扯出两张人形黄符。
黄符落地成人,穿着打扮不一,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去。
元婴境还不足以让两枚纸人飞行,再贪心怕是会被人发现端倪。
人界术法万千,范同已得之大半,挑挑拣拣,只习得其中一二。
最为得意的,还要数那几首乱人心智、困其于音律的阵法。
施展阵法时,范同不赋予法力便能弹出奇效,何况如今修为大增。
身穿黑衣的分身离开小青庐,走的是山间捷径,避开人群拥挤之处,在小巷里寻到一名男童。
敲了敲门窗,那名男童又探头而出,将一只仙囊交给了范同。
范同包裹得寸不露肤,以丹田发音,丝毫不漏音色:“来的是什么人?”
男童伸出那只略显短胖的小手,似在索要钱财。
范同也不拖沓,直接从袖口取出些银两给他。
男童收了钱财,把头伸回屋里,道:“是一名年轻的女子。”
“可记得问她姓氏?”
“姓端木。”
得了消息,分身按原路返回小青庐,变回黄符被范同纳入袖中。
另一边,与范同平日穿着相同的分身已达聚仙台。
与往日不同,道观内有不少外人出入,都是各方势力派来相熟的。
古往今来,家族门派均是以道为先,后来者想要入驻当地,需要到头派登门拜访以示友好。
汇丰是个小县城,周围只有仙丰门一脉,尽地主之谊也理所应当。
道观内没有人理会范同,范同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攀谈,观摩了一番门内的景象后,便到葛愚的道庐去拜访了。
毫无意外,孟高翔也早已入座,看他的脸色,似乎最近休息的不够好。
葛愚道长一见范同,便问起近日修行的情况。
“让师父费心了,弟子进步神速,恐怕不久便能冲破练气二层。”范同笑着脸道。
孟高翔一直在忙门内事务,无暇修行。
听闻范同有所长进,想来阴符经确实有奇效。
恨不能抓紧参悟,他想要好好修行还要等汇丰的局势稳定再说。
葛愚甚是高兴,两条发白的眉毛快活的一上一下。
“以前师父对你疏于管教,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日后还要多来与为师熟络熟络。”
范同内心是拒绝的,入门这些年散养惯了,一时可受不了这么多约束。
而且接下来的局势,更要忙里抽闲才行:“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孟师兄的指导,弟子还未来得及消化。”
为了抽身,范同决定多留些后路,而且与孟高翔友好些才对,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还是颇有造诣的。
孟高翔楞了会,良久才反应过来:“哪里哪里…同门之间本就该互相扶持,和范师弟交流也是受益良多。”
弟子之间如此融洽,葛愚也是很放心的:“呵呵…今日请你们过来,其实另有要事商议。”
“哦?师父还有何事?”范同眼神一个机灵,师父终于要步入主题了。
葛愚抚着长须,面容也由喜转慎:“各方势力已陆续抵达汇丰,近日门内也不断有人拜访。
眼下之事,两位爱徒如何看待?”
孟高翔被事务缠身,涌进汇丰的新派早已让他恨之入骨,心里自然是抵触:“新派入扎汇丰,难免对本门有所影响。
扬宗立派不同于安门立户,弟子认为,最好能够避其锋芒。”
葛愚心中也明白仙丰门自身的实力,想要渔翁得利恐怕是做不到。
只是身在乱局,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虽然心中早有定夺,怕这时越是逃避,麻烦越是不亲自来。
气氛变得沉闷,正是开口的时候。
范同欲言又止,最终被喝令发言:“这就是孟师兄你不对了,前日与你交谈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也非一日之功,修仙成道亦是如此,乱局之中闭门谢客并不一定能独善其身。
还记得师兄说过,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应该量力而行才对。
今日为何...”
葛愚一听,深觉有理,抚着长须向孟高翔瞅去,他果然没看错人,可孟高翔今日为何要唱反调?
孟高翔有些不知所措,只是隐约记得,已有好几日没见范同了,又何来交谈之说!这范师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范同在他的眼中素来怪僻,今日一言倒是理在而不妄人情,甚是奇妙。
不过既然没说过这话,自然不吃这亏,孟高翔正准备说破,不料葛愚点点头道:“高翔此论甚是有理。”
范同拱手又道:“师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便是,论述之道各有不同。
孟师兄也不必自己当丑人,把好人的位置让给我了,弟子可不能沾了你的光。”
葛愚甚是欣慰,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修道多年,葛愚深知凡尘世俗不如蓬莱仙境,门派作风就是二者最大的区别。
俗派之间,为了自身利益,难免明争暗斗。
细细品鉴,葛愚觉得孟高翔的想法很有内涵,想必他胸中必定是有具体的应对之策,问道:“高翔所言量力而行该如何把控?”
孟高翔彻底慌了,这根本不是他的想法,又怎知如何把控,一时之间答不上话。
只见范同静静端坐在一侧,深藏不漏的脸皮底下似乎隐藏着一股笑意,不知是想害他还是助他。
“呵呵...前日范师弟对我所言见解颇深,不如就由你来说说。”孟高翔总算找到推脱的理由。
欲擒则故纵,范同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低着头故作失言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师兄莫要见怪。”
葛愚见其太过谦逊,破口道:“身在凡尘,怎可怕事,你尚且说来。”
孟高翔跟着附和道:“范师弟太过谦虚了,此时应该直言不讳才对。”
“这…好吧!”范同向两人作揖以示恭敬,道:“那就我便说说自己的拙见,师父莫要见笑。
师兄说过,每逢天劫,定会引来新派夺灵。
派别之间明争暗斗,实力此消彼长。
如仙云宗、天剑宗、道派,有些名贯九洲的豪门显派也会在争斗中失利,导致不得不退出这股暗流。
但是下一次天劫遁世,他们依旧会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新的洪流之中,师父觉得这是为何?”
孟高翔不敢想象,仙云宗和天剑宗…这都是修仙界的大家,岂是我辈能够预料,这范师弟...。
虽然身为大师兄,显然孟高翔的眼界还不够宽广。
葛愚道长则不同,仙丰门虽不入流,但其自身的阅历还是非常高的。
“呵呵…能够消而复出,自然是因为根基仍在。”葛愚憨笑一声,白蒙的双眼看起来格外深邃。
“师父深谋远虑。”范同又作一揖,接着道:“争斗中,这些派别并不会倾巢出动,来的只有其中几成力量,这就是我们要突破的漏洞。
其次,仙丰门还未闻名于世,具体实力外人尚不可知。
如此一来,敌在明我在暗,若再用上小小的障眼法,我们未必没有迂回的余地。”
葛愚眼前一亮,就范同所说,确实还有一搏。
孟高翔像丢了魂似的,在他看来:熟悉的范师弟…真的变了…
“确实如此,具体应该怎样做呢?”葛愚听的津津有味,迫切想知道范同口中的障眼法是什么。
范同颇为神秘地靠近两人,低语道:“很简单,只需要这样…然后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