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云觞刚下了晨课，本应回去准备修习术法，却一时兴起，脚下拐弯，去了云月的揽月苑。明知此时的云月应当还在沉睡，可想起昨夜那个可耻的窥探想法，云觞顿了顿，还是想确认自己心底的想法。
这样想着，少年犹如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到了揽月苑。
无人跟着。
因着家主夫人的过世及云月乳娘的离奇死法，除了云觞，就连那云家家主云峰都未曾再踏足过这里。是以，当跟着云觞的老嬷嬷见着少爷拐了方向，心中便有了数，自个儿离开了。
揽月苑里种着棵梨树，那是云峰刚知晓自己夫人有了云月时种下的。那时还未出生的云月，可谓是云峰心尖尖的宝。世人皆知，习了术法的人，能力非凡，却不知，这术法的玄妙连腹中胎儿的性别模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的父亲，看着母亲鼓胀的腹部时，眼中是带着星辰的。那是对云月出生的期待。坊间皆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爱而不得的人……可谁又知，即是爱而不得，今生又怎会珍惜？母亲生了云月，气血亏虚，不等小小的女娃娃满月，便撒手人寰。
那时的云峰，是看着云月撑过来的。可后来……待到小小的女娃娃牙牙学语喊了父亲后，这云家小小姐，就如被打上了冷落的标记，被丢到了揽月苑，除了云觞再无人问津。这期间的变化莫名，除了云峰和云月，谁也不知晓。
可他们二人，一个不愿提，一个不愿说。徒留云觞一人夹在中间，上下不是。
时常来探望云月，有责任，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云觞想：月儿那么好的一个人儿，怎的就带了病气，更甚地惹了父亲的不快？那时年幼的月儿，若不是他……
这些的弯弯绕绕，云觞不敢再想。赶着日头未热前，到了揽月苑。
已是入秋，北方冷寒，虽是初秋，院儿里的梨树却仍是在清晨结了些微的霜，映着日光，晃得人眼儿稍疼。云觞眯了眯眼，运气于眼，避开了梨树上的霜，直直地朝屋里望去。
果不其然，仍是一片虚无。
似是被人下了咒，这屋中烟雾横行，显然是下咒人不愿让人窥探。可如此霸道的咒术，需得在屋内……屋内！月儿！
云觞大惊，也不顾什么伦理道德男女之别，只着急忙慌地冲进屋里。
屋内，少女衣衫褴褛，歪倒在床上，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润。
“月儿！”云觞像是被施了哑咒，只讷讷地喊着云月，“月儿……月儿？”
少年稍显青涩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站在原地，却不敢上前……
一晚的痛楚折磨早让云月失了神智，不过她向来浅眠，加上云觞进屋的声响太大，这让她皱了眉头：“兄长？”少女的嗓音沙哑，不似同龄人的清脆娇气。却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丝丝魅惑。
云觞还沉浸在莫名的自责中，乍听到云月唤他，竟是冲上前去抱紧了床上的“瓷娃娃”，抱紧，不肯松手：“月儿，没事的月儿……有兄长在，没事的，不怕了……不怕了啊……”
兄长的话好生奇怪……云月被抱住，仍是下意识地想挣开。只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眨了眨眼：“兄长？月儿没事。”
云觞听着云月唤他，身子轻颤，这才扶着云月的肩膀细细端详起来……依旧是熟悉的眉眼，一双清澈眸中带着点点泪水。一开始那不正常的潮红却是退了下去，留着滑嫩的肌肤更显苍白。
看着……似乎是没事的样子。
“月儿，你实话告诉兄长，昨日夜里，是否有贼人……”云觞本能地想问出昨夜之事，却在看见云月脸上的疲惫之时，顿了顿，“月儿……无论如何，兄长都会站在你身后的。不管发生了什么。”
一句承诺入耳，本应是最让少女情动的话语，云月却低下了头，避开了云觞的注视：“兄长以为，月儿会出何事？”
“这……月儿怎会出事！月儿，月儿永远是兄长的妹妹！有兄长在，月儿怎会出事？”云觞急切地晃着云月的身子，不觉间用上了几分力，“月儿？”
手下的触感有些冰冷，刺得云觞回了神。他看着云月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何事……“月儿？月儿！”他急切地开口，却收回了手。
云月被晃得头昏脑涨，她艰难地定了定神，往后退了退，只是坐在床上，又能退到何处？她无力地笑了笑，仍是没有抬头，只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曲起腿，让身子蜷成一团。她把脸埋进臂弯，一行清泪便顺着脸庞滑落：“兄长，今日的修习时辰……该过了吧……还请兄长莫要再在月儿身上寻些莫须有的成就感了。”
“成就感？”
“兄长日日前来，可不就是为了得个好名声？”云月强忍着哽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只是月儿的身子破败，受不起兄长日日叨扰……是以，还请兄长……”
“月儿！！！”云觞愤怒地打断了云月的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怒火中烧，“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兄长？”
带着怒气的话语传入耳中，惊得云月身子一颤。她苦笑着开口：“还请兄长……”
话语未落，云觞便失望地摔门而去，摔门的声音之大，竟惊落了一树的梨叶。
“云觞……兄长……是兄长啊……”云月哭喊着，撕扯着本就破烂的衣服，身上三两下就只余了几片破布。她细细品着胸口传来的闷痛，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浸湿了床褥。
那疼……疼得云月不敢动弹，却仍是撑着身子，下了床，去衣柜里取了一件新的里衣换上。而后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向床走去……
云月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时，一阵晨风吹进屋里，冻得本就衣着单薄的人儿晃了晃身子，倒在了床上，失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