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俊心里一直想着自己和林汀大学时候的事,开会的时候被点了两次名才站起来说自己的后期进展。
周南俊注意到林汀,比林汀注意周南俊要早得多得多。那还是在大二上学期期末,老师在班级里读了林汀的文章,周南俊就喜欢得不得了,还找老师要了手稿过去看。他知道金延鹏的女朋友清子和林汀是一个宿舍的。
一次,林汀在202上课,刚好下一节课周南俊他们也在202教室,老师拖了堂,周南俊和班级里的同学就一起站在门口等,透过门玻璃,金延鹏给周南俊指了指林汀的位置。
周南俊只看见了一个背影,林汀梳着齐肩的长发,穿了一件带着棕色花纹的T恤,正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看课外书呢,应该是一本杂志吧。
下课的时候,林汀从教室里出来,周南俊便看见了她的侧脸,稍微有点高的鼻梁,有些稀疏的刘海,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个女孩从她后面拉了她的衣领,她便回过头去,笑了起来。就是那一方笑容,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林汀每天晚上都会在202的教室里看书,喜欢坐在倒数第三拍靠墙的位置,于是他就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林汀的侧脸,要是天黑透了,还可以从窗户里看到林汀的影子。
那时候,他心里的喜欢也没那么多的顾忌和打算,只是想着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好。一次,听说晚上女厕所里有人被骚扰了,周南俊很担心每次都晚归的林汀,于是他总是等林汀走了,才收拾东西下楼。有一次,林汀走得比平时早一些,教室里也没有其他人,他就来到了林汀的座位上,去书桌里看林汀翻过的书,他在一本书上看见了林汀写的启程的歌词,他认识,那就是林汀的字迹。
许多天,他都是一边看书,一边看着林汀,林汀有转笔的习惯,还总是转到地上去,有时候蹲下去捡笔,还总会撞到头,林汀看似平常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在一个周末,他记得,是周末,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在这个有点干燥的城市里,下雨便是很难得了,下大雨更是,一年也遇不到一次。大多数人都躲在宿舍里不出来,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林汀两个人,雨越下越大,还夹杂着闪电,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南俊心里想着,可不能让林汀淋了雨,要借一把雨伞过来才好。
他便给金延鹏发了短信,让他送一把伞过来,自己在心里背诵着该如何和林汀开口的台词,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呢?
外面下雨了,雨伞借给你?
或者是,外面下雨了,要不要一起走?
再或者是,外面雨很大,我送你回去吧?
周南俊心里想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最满意的那句开场白,他恨不得现在手边有一本字典,好让他可以字字斟酌,把每个字的意思都列举出来,再对比一下哪句话更好。
这时候,金延鹏的短信过来了,他就匆匆忙忙地跑下了楼。那是一把黑色的格子雨伞,不是折叠的,大概比他的胳膊还长一些,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那时候,教学楼里已经机会没了人,走廊里的感应灯也暗了下来,他拿着雨伞快步地跑到了202门口。
就在这一时候,他心里的热情和这个鬼天气一起冷了下来,202的教室里空无一人。当然了,让他难过的并不是空无一人,就算里面装满了人,而没有他心中的那个,失落照样也不会放过他。
他拖着脚步,走了进去,走到了窗户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雨中,就是他等的那个人,可是命运偏偏让他们错过了。
也许不是,也许现在还不合适。周南俊心里想着,便把雨伞从窗外伸了出去,撑了起来,终也没有给心爱的女孩儿挡一挡雨。
少有的雨天,他给错过了。晴天应该不会。他心里想着就哼着歌回了宿舍,可是第二天也没有见到林汀,第三天也有。
端午晚会就要来了,他唱歌很好听,也只有宿舍里的几个人知道,以前,每次让他出节目,他都是拒绝的,可这一次,他竟然主动在学生会里报了名,最后定下来一首他和金延鹏的合唱《启程》
金延鹏本来觉得一生有你更好,因为清子喜欢,可周南俊坚持要唱这首,为此,他还搭进去一顿饭,一顿涮羊肉。
那年端午晚会正赶上毕业,大四也出了许多节目,礼堂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许多人,唱歌的时候,他听见了阵阵掌声,却没能看见自己心爱的姑娘,她或许不在吧,周南俊心里想着,还有些失落。直到闭幕之后,他才从后台看见清子和林汀一起来找金延鹏。
她听到了。
后来,就放了暑假,又开了学,周南俊看见林汀的座位搬到了他的前面,也是靠窗的位置,只是没几天又搬了回去。
今年,他已经大四了,他想努力一把,尝试一下,于是他便给林汀写了第一封信,只是写了一首诗,送给林汀的,内容他此时已经记不得,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可笑,那首诗,他写了整整一个假期。
他把那首诗小心翼翼地放在信封里,忽然又觉得不够,又写了几千字自己的心情,和对林汀的看法,写完了又觉得太啰嗦,便抽出了信封,只写了自己要给林汀送伞的事儿,和那首《启程》为什么会出现在端午晚会上,末了,他还加了一句:如果你不回复我,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意,也不会再打扰你了,你知道我的位置。
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每天到座位上,他都要把自己的书从头到尾翻一遍,期待着会有一封信的出现,他有点后悔了,这种失望是循序渐进并且永无止境的,还不如直接站在她面前得好,那样拒绝得也干脆些。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对自己并不感兴趣,她还是每天都坐在那个位置上,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终于,一天晚上,周南俊把自己的书都搬走了,搬到了另外一个自习室去,晚上就再也没有出现在202了。
一首歌,一场雨,一次相遇,一日别离,青春总是喜欢这样绚烂地绽放而又容易凋谢,所以才值得称颂和怀念。
而周南俊,对过去也仅剩下怀念了,这一年来似乎比过去大学里的四年都要长上许多。上学的时候,他总是人群中很显眼的一个,会打篮球,会唱歌,长相不错,成绩不差,可工作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之前所有的加分项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在公司里,没人看你打球,也没人听你唱歌,只要不是帅到像吴彦祖那样,也很少有人愿意花时间去注意你,在这里,只有两个——生存。
他身上的所有优点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北京户口,可以对喜欢的姑娘说如果你不在意我,我就不打扰你,这样的一个心高气傲的周南俊,如今也没有了往日少年的自信和热情。又有谁能挡住时间的迫害,远去归来仍旧是少年呢?
至少周南俊不是,此时,他只想着怎么让自己更强大起来,去创业,去找客户,去奋斗,在北京扎下根,才有资格说爱。
爱很难,对于北京的芸芸众生来说,就更难了。
林汀也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儿,中断她回忆的是一通电话——一通入职电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消息了。那是一家拍微电影的公司,虽然工资不高,公司也不大,但总算找到了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了。
像所有人一样,林汀找了大家一起去拉面馆吃饭,陈蕾问了林汀的工资,一边吃着碗里的面条,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就我的工资最低啊。清子补充道:“咱俩一样啊。”只有陈蕾心里知道,她把自己的工资多说几百块钱。
此时,她更加庆幸了,如果没有多说,那该有多丢脸呀,大家都是从一个班级里出来的,才刚一个月,就能分出三六九等了。这时候,林汀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南俊发小心过来,约林汀出来吃饭,说是要和她聊一下自己开工作室的事儿,想听听她的意见。林汀是想去的,但是明天要搬家,后天估计也要收拾很久了,就拒绝了周南俊,周南俊却说自己可以过来帮忙,如果金延鹏也过来的话,正好也可以见个面,来了北京就没见过几次。
林汀一边回着信息,一边和大伙儿说起了和周南俊偶遇的事儿,赵晓茹还记得陈蕾呢,当初说过喜欢周南俊,便打趣地说道:“陈蕾,明天你男朋友可要来了。”
陈蕾却一脸地不高兴,她抬头看了赵晓茹一眼,说道:“瞎说什么啊,我那天就是随便说的。再说了,我现在有了新目标了”
陈蕾本来不想把高阳的事儿告诉大伙儿,毕竟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或者说连笔都没拿好呢,也只是有一点点喜欢的感觉而已,不过她更担心明天大家要拿这个说事,就把高阳推了出去。
“我就见过他一次,比周南俊可好多了。”陈蕾说道。
“你真是个花心的女人。”清子说道。清子和林汀还是不肯说话,今天她本来是不肯来面馆的,但是赵晓茹对她说,林汀都吃了你的,你再不吃她的,不是亏大了,才把清子给骗了过来。
“才不是,我可从来没喜欢过周南俊,只是觉得他长得清爽。”陈蕾解释道。
陈蕾说谎了,她故意低着头吃面,就是不想让大家看见她的眼睛,和有点微红得脸。那天晚上,有三个人都失眠了,周南俊,林汀和陈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