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汀下地铁的时候,雨还在下着,虽然不大,但是一把伞总能为她撑起一份温暖来.
这把伞来得并不晚。
今天宿舍的走廊里倒是凉快得很,两边还堆满了湿漉漉的雨伞,林汀也把雨伞放在门口,宿舍的门是紧闭着的,林汀敲了敲门,没人应,她拿出钥匙开门,发现门被人反琐了。
“开门,谁在里面啊。”林汀一边敲门,一边说道。
陈蕾下午还有一个面试,现在还没到家,屋子里就剩下清子和赵晓茹,清子知道是林汀,更不愿意给她开门了,赵晓茹一直在卫生间打扫卫生,林汀敲门她才听见声音,便要去开门。
“别给她开,我不想跟她这种人住一块。”清子说道。
“外面还下着雨呢,你想让她流落街头啊。”赵晓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门。
“她才不会流落街头呢,有人愿意收留她。”清子说道。
林汀进了门,虽然有雨伞,但肩膀和头发还是被淋湿了一点儿,赵晓茹赶紧递了一条毛巾过来,说道:“快擦擦,不然要感冒了。”
“你最贴心。”林汀接过毛巾对着进门的穿衣镜擦起了头发,她斜着脑袋,让刚及肩膀的头发斜斜地甩在一边,还不忘透过镜子,盯着坐在床上怒气冲冲的清子。
林汀回过头来说道:“我就是和齐峰过去办点事儿,你发上面疯啊。”
“办什么事儿啊,你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事儿啊?”清子说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林汀说完从包里掏出来四个甜甜圈,那是她路过地铁站的时候,买的,她知道清子喜欢吃这个,尤其是巧克力上的那层脆皮。她一直不太喜欢吃甜的,上大学的时候,总是清子帮她吃掉巧克力皮,她再吃里面的面包芯。清子也总会吃得满嘴都是巧克力末,林汀和冯青青也只是笑,却不告诉她。
林汀拿出来一个甜甜圈给赵晓茹,又递给了清子,清子并没有接,而是故意转过头去说道:“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想收买我。”
“你要是不吃,这么点小恩小惠都没有了。”林汀说完把甜甜圈直接放到了桌子上,就去卫生间洗衣服了,卫生间狭小得很,站在水池前面,即使站到了对面的墙壁上,也能溅得满身是水,因为整个屋子只有一个窗户,一股潮气夹着霉味儿扑鼻而来,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不能例外。
赵晓茹窝在床上看肥皂剧,难得的休息她可不想就这么浪费掉,而在她眼中,不浪费,就是什么都不想,躺在床上看电视剧里,最好再能喝上一瓶可乐。
那时候,幸福简单得像一杯水,止渴是唯一的期盼。
清子坐在被子上想了半天,既然冯青青都没说什么,那应该也没林汀什么事儿吧,再说了赵晓茹也说了一个上午,觉得林汀肯定不会喜欢齐峰,想着,她便也心安理得地拿起了甜甜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还不忘把林汀上面的那个巧克力壳也解决掉。
陈蕾今天的面试格外顺利,那是一家传媒公司,主要做活动策划啊,会展方面的事儿,面试她的是一个穿着灰蓝色西装的女人,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办起事来雷厉风行的,面试也就用了五分钟左右,试用期三个月,工资1200,工作内容就是活动执行的助理,简单来说就是打打杂。
那时候,没人想着多找几个工作对比,也没人想着骑驴找马,毕竟,那时候她们才刚刚毕业,身上有使不完地劲儿,对这个世界也有用不完的期待,都觉得能有一头不瘸腿的驴就可以走遍天下了。
一到宿舍,陈蕾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只不过把工资多说了600块——和赵晓茹一样。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比赵晓茹有前景多了,如果转正了还可以拿提成呢,不像房地产那么没有技术含量,随便街边拉来一个人就能做。
陈蕾就是这样一个活在别人心中的人,哪怕是别人对她的一个眼神,都能让她联想出无数故事来,她希望自己是最出色的那个,但是她又知道自己并不是,她不如赵晓茹细心体贴,不如林汀有文字方面的才华,也不如清子漂亮,更不如田萌有着相对殷实的家境,但是事事她都要做的比赵晓茹体贴,比林汀更浪漫,每次逛街都要精心打扮一番,不想被清子比下去,可是有时候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就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把所有的平凡都垒在她一个人身上,即便她化了眉毛,涂了粉底,还是没有素颜的清子漂亮。
今天,清子早上气呼呼地就出门了,她宿舍会有一场大战,最少也是冷战,如果是那样,她就可以听着两个人说对方的坏话,再安慰一番,她喜欢这个角色,这种被别人需要的角色。可是一进门,气愤却欢快得很,清子正啃着甜圈圈上的巧克力壳,她知道原因。
晚上,陈蕾请大家吃了牛肉面,在赵晓茹找到工作的时候,她们就约定过,谁找到了工作都要请大家吃牛肉面,陈蕾总是想做得比别人好些,除了牛肉面,她还给每个人都加了鸡蛋和火腿。
“陈蕾,你这是要发财啦。”清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吃着面,一边说道。
“希望我能快点转正,听说奖金可多啦。”陈蕾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握着一小块卫生纸,要是油点溅到了嘴巴上,就马上擦掉。
“唉,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工作了,你说我们这个专业,什么现当代文学,能干嘛呀”清子说道。
“是啊,你看我都转行了,当初我报的可是英语专业,英语多好啊,一出来就能当翻译,可以赚好多钱呢。”赵晓茹说道。
林汀这几天脑袋一直转不过来,心里惦记着冯青青和齐峰的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冯青青骗回来。
“你呢,林汀,你想什么呢,面试怎么样了?”陈蕾看见林汀还在发呆,说道。
“还行吧,跟我面试的好多人都是北影中戏的,上次那个复试估计又没戏了。”林汀说道。提到上次的复试,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几千字没有写完,看来今天晚上得熬夜了,说好明天交上去的。
吃完饭回去,已经是快到八点了,天才开始黑下去,北京是个反人类的城市,冬天的时候,风大得能把人刮到树上去,到了夏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看着马路旁边的柳树,还以为是照片呢。
今天晚上格外闷热,林汀坐在窗户边,感受不到一丝地凉意,大概到后半夜一点钟,她才写完了一集剧本,发了出去。她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笔记本电脑还枕在脑袋下面呢。
大概是昨天睡得太晚了,林汀醒来的时候,陈蕾和赵晓茹都已经上班去了,只剩下清子在和金延鹏煲电话粥。
“你送算醒了,你赶快把衣服穿好,我要和我家鹏鹏视频呢。”清子说道。
“你出去视频不就行了嘛”林汀伸了个懒腰,昨天睡得姿势不对,脖子僵硬得狠,还有一点点疼。
“外面又吵又热,拜托了。”清子说道。
昨天一晚上,清子虽然没有去找林汀吵架也吃了她的巧克力壳,但是却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也就过了一夜,清子就又恢复如初了。
林汀去了卫生间洗漱,把空间留给清子,可是金延鹏却说自己得去导师的办公室,把接视频的世界推到了晚上。
挂掉电话,清子觉得格外无聊,林汀昨天就说今天还要出去面试,看来她得一个人去网吧了,她特别不喜欢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周围吵吵嚷嚷地不说,还云雾缭绕的。
林汀上午九点多才见到齐峰,林汀昨天好歹还睡了五个小时呢,齐峰上完夜班,只吃了个早饭就过来了,黑眼圈大得吓人,红血丝也爬满了眼白,头发乱蓬蓬的。齐峰很细心,还从公司的食堂带了早餐给林汀。
两个人就坐在了街边的台阶上,齐峰拿出手机给林汀看他昨天想的要发给冯青青的微信内容:
青青,我明天开始休年假,给你买了南京飞北京的机票,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你过来陪我三天好吗?我想通了,你想做什么都好,我都会支持你的。我舍不得你。
林汀看了看,又修改了两句话,把最后一句改成:青青,我想通了,如果你说的那个真的赚钱,我可以把存下的工资给你过去做投资,我们都想以后的日子更好不是吗?我妈妈也有些钱放在我这儿,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林汀觉得无论是冯青青,还是她的家人,都需要钱,这句话才是最大的诱惑,齐峰把消息发了出去,两个人就一起去代售点买了机票,当天的机票真的是贵,估计是林汀两个月的工资了,要快3000块钱,齐峰想都没想就买了下来。
毕竟两个月的工资换回自己深爱的冯青青,不亏。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把齐峰的耐心撕成了一片片的,在太阳底下暴晒,他知道,这是最后一丝希望了,如果冯青青不肯,他就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
大概是中午十一点钟的时候,冯青青打来了电话。
“你买了机票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冯青青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说话的语气很急。
“我这不也是着急嘛。”齐峰有点紧张,林汀可以看见他的嘴唇都在颤抖,齐峰平时很少说谎,对冯青青更是。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的通知,这个礼拜可以休年假,你看自从过完年我就见了你一次,还没带你来北京玩过呢。”齐峰说道
“我——我不知道我妈妈同不同意。”冯青青说道。
“青青,我真的想你了,你来北京陪我几天吧,之前,我们不是都说好的吗?等你毕业了,就来北京,我带你去天安门,去鸟巢,去看升国旗,看清华大学。”齐峰说道。
电话里一阵沉默,齐峰的手都开始颤抖了,等高考成绩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那,那我问问我妈妈吧。”冯青青说道。
“那好。”齐峰说道,这时候,他瞥见旁边的林汀,用手机打了“给钱”这两个字示意他。他连忙又补充道:“我这里有几万块钱,是我妈妈养老用的,放在我这儿了,如果你的项目肯定能赚到钱,我就交给你。”
“真的吗?”冯青青说道。
“对,我就像我们好好地在一起,能多赚钱,就更好了。”齐峰说道。
齐峰挂断电话,眼泪才从眼睛里跑了出来,林汀才见了齐峰三次,每次见面,他都要掉好几次眼泪,原本,在林汀心中,她觉得男人都是坚强的,就像爸爸,她从来没见他哭过,而齐峰却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在这个有点陌生的女孩儿面前暴露无遗。
“她会来的。”齐峰说道。
从冯青青刚才的话中,林汀总觉得她还是十分犹豫的,但或许是齐峰更了解她吧,只听她说了几句话,齐峰就断定,她一定回来。
两个人在麦当劳吃了午饭,这一次是林汀请客,林汀不想欠任何的,上大学的时候,有男生请她吃饭,她都要AA,就算别人抢着买单,第一次她也一定要还回来。
两个人吃完午饭,就一直在麦当劳坐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齐峰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哪怕一点响声,都会让齐峰的心一颤。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冯青青打来了电话,齐峰说对了,冯青青同意了回北京来,但是和齐峰强调了好几遍,只呆三天就要回来,齐峰当然是满口答应,只要冯青青回来,一切就都好说。
机票是晚上七点从南京起飞,齐峰挂断电话,就和林汀两个人往机场的方向去了,齐峰从来都没有坐过飞机,冯青青也是,两个人在大学的时候,就约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坐一次飞机,冯青青当时还对齐峰说,两个人一定要挨在一起,听说有人会晕机还会吐的。
若是结局美好,这些杵在回忆里的点点滴滴就会变成蜜糖,即便生活是苦的,也不会苦得单调乏味。若结局是悲的,无论蜜糖还是黄连,都成了喉咙一根刺,让你恨不得多吃点馒头把它压得死死的,再也没有出来兴风作浪的机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