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成对清水坪是陌生的,下了车,陌生感还在,好在刺骨的寒风能让人保持清醒。
刚才下行李的时候,跟车师傅告诉他,去杜李乡最好租马车,还帮他喊来了一个本地的小伙子。这小伙子二话没说就去喊人了。
没过多久,马车来了。马夫姓刘,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人。他当然比李舜成更了解杜李乡,只是仍然不知道金家台在什么地方。
“你确定你是要去杜李乡吗?”
李舜成回答道:“确定!是叫杜李乡。”
刘把式又问:“你去过?”
“小的时候去过。”
“多小?”
“不太记事。”
“那不能算。那还有什么说道没有?”
“我只知道,我爹爹以前在广桥做药材生意,我家现在还有人在广桥。后来我爹爹去了溆浦龙潭,才有了我们。”
“你姓什么?”
“姓李。”
“我再喊一个人吧。”刘把式转身对刚才那位小伙子说道,“二宝!二宝!你去把张大胡子喊来。”
不一会,张大胡子来了,可他没有大胡子,只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胡子白了,鬓角的头发还是黑的。
“有个金家台。”张大胡子问道,“你找金家台的哪个?”
李舜成说道:“我家好些年都没人住了,几个月前,我爷(发音yā,父亲的意思)才搬回来。”
张大胡子说道:“李昭福,你爷是李昭福吧?”
“是的!是的!”李舜成连声说道。
张大胡子笑了两声,说道:“你要是李昭福的儿子,那我就是你表姨夫?”
“真的吗?”
张大胡子表现出些许不快来,加大声量说道:“这还能有假!”
“这如何是好。”李舜成边说边掏烟,
因为风大,李舜成好不容易才帮张大胡子点燃了烟,张大胡子给刘把式、二宝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过了火。李舜成有汽油打火机,只是这么大的风,汽油打火机还不如火柴。
张大胡子自我介绍着,说与李舜成的哪个长辈、哪个亲戚如何如何要好。接着说道:“我也不说这些了,按理说应该请你去家里坐坐,可你急着回家。你还是先回家吧!以后多的是机会。”
接着张大胡子告诉刘把式,马车到杜李,不要拐进去,停到前边的岔路口就是。
李舜成把行李搬上车,并取下一只干穿山甲给张大胡子,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里的习俗,这是自己打的,叫穿山甲。我爷说这边不多见,还是一种药材,全当晚辈孝敬了。”
张大胡子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下了。
到了杜李乡公所前边的岔路口,就不能走马车了。刘把式问了一下过路的人,那人告诉刘把式:“这里属磨山坳保四甲管。金家台,直走不远,转个弯能看见路的右手边有一座山,那山就叫金家台。”
刘把式又问:“还有多远?”
那人回应道:“三四里路。”
卸下行李,刘把式说道:“这样多的东西,要不,我帮你挑上去吧?”
李舜成说道:“不用,我自己挑。”
刘把式带着怀疑的口吻说道:“不会吧,你也能挑?”
李舜成脸部微胖,皮肤白净,还穿得缎面长袍和裘皮马甲,看上去真不是能挑得动担子的人。
李舜成笑了笑说道:“要不,请你去我家喝口水!主要是让你看看我能不能挑担。”
刘把式也笑了,说道:“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李舜成带着扁担,是准备自己挑行李的。还没起肩,又觉得挑担和自己的衣服不配,只得把马甲脱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也不知道李舜成的讲究有没有这个必要。
李舜成按照路人的指点,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了金家台的梧桐树下。可他看了好久才认出梧桐树来,因为梧桐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只有干巴巴的枝条直直地刺向苍穹,好像一个打了败仗,又不肯服输的骑士。现在,李舜成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两棵梧桐树在夏天枝叶茂盛时的样子。
李舜成在梧桐树下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刚才那位大爷说,到了大树这儿,能看见一个池塘,池塘边的房子就是李舜成的家。可他现在没有看见池塘。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再往上面走走看。李舜成再走几步才看见了池塘,池塘里的水很少,只有到了坝子上才能看到里面的水。看到了水,才知道这是个池塘。
池塘中有一些枯萎了的叶子和褐色的茎,应该是荷叶。荷叶这种植物,他是在张果镇认识的,没想到自己家门口就有,就在自己曾经游过泳的地方。
李舜成认为这池塘就是当年自己游泳的池塘,可就是记不起当年这里是不是有荷叶。
李舜成喊了一声“禹成!”没听见回应,正准备喊“爷”,门开了。父亲李昭福走下阶基迎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不停地问:“怎么找到的,你是怎么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