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刘伟来了，李昭福开门之前就听出来了。大门闩，李昭福早就取下来放到一边了。他取下小门闩打开了门，问道：“郭屠夫来了吗？”
“还没有，在给郭玉明家杀，他屋里有两头猪。”
“我们这，今天是谁家。”
“王家。我昨天才回来，都比你清楚些。”
“我记着的，忘了。”
“今年你家杀了几头，”
“杀一头，还能杀几头？那头小的不准备杀，留着。”
“翠娥嫂子什么时候生毛毛？”
“四月份。”
两人在大厅坐下。尽管天气不是特别冷，刘伟还是穿着大衣上来的，进了大厅他脱下大衣放到了椅子上。
李昭福知道他的身体还有待恢复，问道：“你除了右手，其他的地方没伤着吧？”
“没有，一些小伤没伤到筋骨。”
“流了不少血吧？”
“不晓得。在那边的时候没血输，回国了才输上了血，输了血很快就好了。那医疗条件很好的，有好多外国进口的好药。”
“李爹！”刘伟郑重其事地说道，“今年过年，我想给我姑父送灯。”
“嗯！”李昭福想了想说道，“你不是不关心你姑父的事吗？”
“那是以前。”
李昭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昭福看出了刘伟的心思。实际上，刘伟是很看重成子那件事的，以前他怄着气才那样，现在他觉得他有资格替成子说话了。这种想法不好，更不能为此采取行动，可能会影响他的前程。就算是英雄，也应该收敛一些为好。
李昭福岔开话题，问道：“工作安排了吗？”
“安排了，在齿轮厂。”
“工厂呀！”李昭福说道，“做事的人因为天天考虑的是生计，所以没有衙门里的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这些人因为不求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所以还有点脾气。现在说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你也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好呀！”
刘伟说道：“我也不知道做不做得来。”
“慢慢来，既不能着急，遇到难事也不能灰心。你现在这个情况，做体力劳动差点，那就要在用脑上胜过别人。你能做到的，你去高丽不也是第一次嘛，照样挺过来了，怕什么！”
刘伟听懂了李昭福的话。
李昭福说话的兴致起来了，也把成子的事情说了。
李昭福说道：“你知道每个月初七有人来给你姑父烧香这事吗？”
刘伟点了点头。
李昭福说道：“求神拜佛这事就图个心里自在，没有其他作用。你姑父真有灵魂来保佑别人？哪有！如果有人发现求他不行了，你姑父保佑不了他们了，就会怪你姑父，迁怒于你姑父。到时候要是有人把送灯这事反映上去了，你岂不是要受牵连。还是等领导批吧！过段时间，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送灯就得起坟山。李昭福为这事问过区楚良，区楚良不反对起坟山，主要看镇里的意见。还说这事是他来之前发生的，最好是唐三赖去跟上边的人说。
“另外，”李昭福对刘伟说道，“以后对三赖客气点。见面就叫一声‘唐区长’。”
“上一次见着他，我已经这么叫了。他和王姐的事定了吗？”
“王友才不肯说，我也不知道。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吧。”
“亮子应该知道呀！”
“也不知道，他们俩都是区衙门的人。”
过了一会，刘伟说道：“我想去公安局看一看姑父的档案。”
李昭福对刘伟的话感到有些吃惊。想了一下，猜到刘伟是想去查成子的案卷，觉得没有必要，问道：“这话，你跟你爷说了吗？”
刘伟摇了摇头。
“你自己也不太确定该不该这样做，是吗？”
“嗯。为这，我才来问你的。”
“你姑父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和他也就是我搬回来这几年的事。你才几岁大，他就成了你的姑父，你们经常在一起，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你姑父，更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查档案，就能查出是怎么回事吗？查不出来的。你现在心里一定有一个答案，你已经察觉到了你姑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去查档案无非是想证实你自己的想法。档案能证实什么？什么也证实不了。我们心中的想法，就是真实的事实，不需要什么东西，什么人来证实。”
刘伟眼睛里噙着泪，没有说话。李昭福看到他，也不免伤感起来。
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应该不会这样伤情的，可见成子在刘伟心中的地位。
李昭福还是担心刘伟真的会去公安局查档案，说道：“你可能以为，你是英雄，你现在有资格去寻找答案了。可找到答案了，又能怎么样？你能把案子翻过来？那不是要翻天嘛！就算翻天了，你姑父还能活过来？还有，你这样做，说不定会影响到你表弟进城那事。”
刘伟大声说道：“我就是不服气！”
“你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你应该知道，那些死去的人，在他们临死的时候，谁是服气的？”
刘伟不说话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这时，翠娥站在照壁旁大声喊李昭福，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李昭福不得不走出大厅，向大门走去。刘伟也站了起来，跟在了李昭福的后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