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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188)重新排队

李禹成也来看过刘伟,带着一大批同学来的。同学们围着刘伟唱歌,不说话,只唱歌,不停地唱。唱《大刀进行曲》《我们的队伍向太阳》,高年级的同学还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小路》,这些歌把刘伟唱哭了。没过多久,其他人也来了,很多人一起唱。暮色沉沉,他们点起了草把火,烧得灰烬到处都是。人越来越多,包括好多大人们,他们和孩子们一起歌唱。歌声传得很远,最终消失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和满天繁星作伴去了。

夜深了,招兵的让大家回去睡觉,说明天还要坐汽车去长沙,到了长沙还要有三天四夜的火车要坐。刘伟和大家一起回到房间,大家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地上了床。也不知过了多久,刘伟听见有人在哭,还不只有一个人,好几个人都在哭,躲在被子里哭。刘伟这次没哭,他已经哭过了,现在他想笑。

刘伟想了很多,他想到他一棒子把十六打在地上不能动弹;他想到他把狗放出去,把衣衫褴褛的唐三赖撵得到处跑;他想到姑父成子跟他说,天理在我们每个人心中,是永远抹不去、摧不垮的;他想起姑姑刘喜豆,那天,她反复念叨着“就这样完了吗”“就这样完了吗”。每念叨一句姑姑的身体都要颤抖一下,当时她挺着大肚子,里边屋子还躺着快死了的成父。他还想到了喻丽丽对他说:“你们家有人是坏分子,我们家也有,我们要是在一起就没得好了,我们还是散了吧,散了吧。”

刘伟记得最清楚的是唐三赖的话,他说:“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离开金家台吗?是你姑姑,你姑姑说:‘你给我滚,下次再见到你,我就叫狗把你的那个东西咬下来。’现在我回来了,我要叫你姑姑、成子,还有你们一家人都不快活,永远不快活。”

刘伟想着往事,在别人的哭声中想着往事,一夜没有睡着,等待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人还没起床,锣鼓声就响了。刘伟听着“咚呛呛咚呛”,一声又一声的“咚呛呛咚呛”,好像是在说“你快去死吧”,越听越像。

很快,有人给刘伟戴上了大红花,戴上大红花的刘伟被推着上了一辆大卡车。这时,锣鼓声更响了,还是“咚呛呛咚呛”,震得耳朵发麻。耳朵发麻了,就不是“你快去死吧”了。接着鞭炮也响了,是带炮仗的那种,“噼里啪啦嘣”,最响的是最后面的那个“嘣”。他们清水坪,见到过去年那场仗的人说,大炮也是这么“嘣”地一下,汽车轮子就离开地面了,落下来能把地砸一个好大的坑。刘伟俯身看了一下汽车轮子,没有离开地面,也没有砸出坑来。

一个炮仗飞进车厢爆炸,车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飞快地躲开,生怕炸坏了刚穿上的军装;只有刘伟没动,他什么都不关心了。

颜香香还在朝刘伟招手,朝他大喊。刘伟没有看见,他只知道车厢抖了一下,车子动了。没有任何征兆,车子就动了,而且它一动起来就没打算停下来。

刘伟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穿在身上的衬衫、外衣和帆布背包,以及背包里的一副碗筷。也好,没有东西就不用想七想八,随他们,随他们把自己拖到哪里去。还能怎么样,像姑父那样:五花大绑,前面挂在牌子,后背插着签子。一把提起来,往前边一推,两开花子弹打过去,进去的洞小,出来的洞大。也就只能是这样了,还能怎么样。人不就是这么一样东西:来的时候重重在木盆里摔一跤,摔痛了,还吓了一跳,哭了;去的时候,又重重地摔一跤,也痛了,也吓了一跳,可没有谁哭,来不及了。

爹爹去的时候就没有哭,就是摔的那一跤重了点,额头都碰破了。娭毑说过刘伟有两个叔叔,比刘伟的父亲小比刘伟的大姑姑大,是老二和老三。他俩生下没多久就死了,生老二那年是灾年,长沙的米店都被抢了。本来生下来就没多大,出来后又没东西吃,还没好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走了,打了一个转身就走了。老三养到六岁出麻子死了。刘伟的父亲以前出过,没有染上。出麻子一生只出一次,幸亏出过了,要不然也会死。那年出麻子的都死了,没剩下一个,真是厉害,没见过有那么厉害的麻子。

刘伟比两个叔叔强,就算一到高丽就死,那也在这世上活了十九年了。刘伟记起自己是农历六月十六的生日,已经满了十九岁了。他不记得生日那天,有没有吃鸡蛋。小的时候,妈妈总要在刘伟生日那天给他煮两个鸡蛋,想必今年应该也是吃了的。他想算一算生日过了多久了,可他算不出来,他记不得今天几月几号。

“今天几号?”他问站在他旁边的王京。

“什么?”

“今天几号?”

“十一月十二。”

“阴历?”

“不知道。”

站在老远的那个脸很黑的人大声喊道:“初三,十月初三。十月十三我生日,还有十天。”

车上所有人都把自己的生日说出来了,乱得很,不好记,有人建议按年龄重新排队。刘伟排在了第三位,一开始第三,最后重新核查,排到了第二位,原来的第二,比刘伟整整小了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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