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李舜成去请过张丰凯,张丰凯答应来的,结果没来,来的是张十六。李舜成对张十六本来就不熟悉,又听说被刘伟打了一棒,打掉了七八分的灵性,也就更加不放心他了,担心他会做蠢事,所以从照壁绕了过去。李舜成这样做,也有搞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到底能不能起作用的想法。
张十六这一走,不只是一餐能够吃的饭没吃到,还有就是:拿不到那一刀腰排肉了。
这里的习俗:吃刨汤时,主家会砍几挂肉,每挂一般不到一斤。吃完刨汤的人每家带走一挂。有年猪杀的回去当新鲜肉炒着吃一两餐;没有年猪杀的,留下过年的时候吃。这也不存在面子问题,主家早就算好了的,有几家来吃刨汤,砍几挂肉。每一挂肉用黄色的稻草搓成的绳子捆好,是屠夫最后做的几件事之一,也是他们最惬意的事情。他们乐意让更多的人了解自己的手艺。
所有的肉都能拿走,是主家最愿意看到了,这说明自己的礼性到位了,得到了左邻右舍的认可。这种认可也是对自己一年来所作所为的认可,主人能不满意嘛!可今天,张十六这一走,照壁案板上的这些肉就有剩了。
李舜成见张十六出了大门,才放心往回走。拐弯过来,瞥见案板上的肉,连忙提了一挂,追了出去。
可这张十六,也有自尊心,刚才这么一弄全没了面子,不敢从大路上走,从偏院那边往山阳去了。李舜成没想到这些,提着那一挂肉沿大路追到了梧桐树下,没见着张十六,却迎着了陈劲一家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还拿着一挂肉。”
陈劲的话还没说完,蓝三妹拉着儿子过来,说道:“志礼!快叫二叔。”
陈志礼就是那年差点让黑心老板拐走的小孩,现在都五岁多了。
李舜成想把陈志礼抱起来,陈志礼躲了一下。
李舜成问道:“认得二叔不?”
陈志礼点了点头,说道:“我家的水车,是你带人去做的。”
李舜成笑了,夸了几句。
李昭福也笑了,看着侄孙,说不出有多高兴,高兴之余问陈劲:“今天从哪里过来的,这么早?”
陈劲回答道:“从东乡来。”
“东乡?”
蓝三妹说道:“大爷爷!陈劲找着他爷娘了。”
李舜成连忙问道:“真的呀!怎么回事?”
蓝三妹高兴地介绍情况。说道:“上月份,瑶山来了几个人民军找陈劲,问记不记得他父母的一些事情。陈劲说了一些情况,其中一个人记在了本子上就走了。没过几天,那些人又来了,要陈劲来一趟东乡。陈劲!你自己说。”
陈劲说道:“没什么好说的,这都要开饭了,吃完饭再说。”
李昭福说道:“好!吃完饭再说。”
大家也就各自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
陈劲和刘家人熟,带着蓝三妹和儿子一一和他们见过,也见过魏保国和曹长庚。
刘伟以前就听说一些陈劲的事,知道陈劲打仗厉害,很有一套,就拉开李禹成,和刘伟坐到了一桌,不停地问打仗的事。
陈劲问刘伟道:“现在又不打仗了,你怎么这样关心打仗?”
刘伟说道:“那天清水坪打仗,他们都不让我去看。我就想知道,人一打起仗来为什么就不怕死?”
“谁说不怕死,你以为打仗就是端着枪往前冲呀!没人那么做,除非没办法了。我打了这么多次仗就遇到过一次,突然碰上了,就看谁的手脚快,谁手上的东西先响。那次真的过瘾,想起来又害怕又过瘾。以后没仗打了,你们遇不到了。”
李昭福叫停了陈劲说道:“不是说没仗打了嘛!那就不说了。伟子!不能打听这些,没好处。”
刘伟听了这话,起身和李禹成把位子换了回来。
李昭福对魏保国说道:“伟子,除了刘家人,和你走得最近,你不能把人家的路带歪了。”
魏保国说道:“不会!他有脾气但也懂是非。”
李昭福说道:“但愿你说的没错。”
陈劲的父亲就是东乡县委的持事陈亚文。陈劲跟着调查人员到东乡后,先和陈亚文见了面,陈亚文问了两个问题就认定了,然后带着去见了孙桂英。陈劲到东乡的第三天就下雪了,盘桓几日,搭军车回了瑶山。月初,辞了瑶山的家人,带着蓝三妹到了东乡。想着李舜成也该回杜李了,所以,今天一早搭车过来了。
饭后,李昭福问陈劲一家今后的打算,陈劲告诉李昭福,他父母想让他一家人留在东乡,说新社会了,人人都要工作,蓝三妹也打算找份工作。知道蓝三妹打仗的时候跟过军医,陈劲父母想让她在医院找份事情做。而陈劲可以去学开车,然后到县委小车班当司机。
李昭福问:“大人都出去做事,那小孩怎么办?”
陈劲说:“我也奇怪,就问我妈。她说县衙门在讨论这个问题,过完年可能会成立幼儿园、托儿所,白天小孩放在那里,大人不用操心。”
李昭福没见过幼儿园、托儿所是什么样子,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张丰凯家没拿走那一刀肉,亮子家、杨开可家都拿了,就他家没有拿。而且,不只是李昭福家,第二天上午的刘家、下午的曹家、第三天上午的魏家、下午的王家,张十六慑于刘伟的威严,都没有去吃刨汤,都没有去拿那为张丰凯家准备的一刀肉。
张丰凯原本就不想和金家台的其他人打交道,只去了贺贵芳家吃了刨汤,拿了那一刀肉。其他人家他都让张十六参加,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应得的肉,竟然都是因为刘伟这小子而没有得到,很是气愤。
原以为当上了乡长,那些人会巴结自己,每家的那一刀肉,是应该自己送上门来的,说不定还会搭上一些排骨、筒子骨什么的。可等了好几天,都没见人送来,这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这乡长的能量。可见这新社会的乡长也是没什么当头的,这名字就不行,“乡长”,“乡里的长”,这能是好名字嘛!还是叫“保长”、“甲长”过瘾。
又扯远了,当天李昭福家的刨汤宴还少了一个人,那就是王友才。这天正好有人来王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