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海抛下家里的琐事,以参加理论学习为借口,住进了看守所,专司陪伴成子。而对看守和对成子的说法一致:开枪误伤了人。
“你真的是开枪误伤了人?”
“怎么不是,夏所长是我的好朋友。他让我在这里住几天,等过了风头再回去,局里的领导也同意了。这也没什么,和住旅社差不了多少,有些旅社还没这条件呢!主要是没人来找,他们找不着。”
“我的事到底怎么样了?”成子问道。
“有人跟你说过没有?”
“没有正式说。”
“你跟他们都说了哪些事情?”
“该说的都说了,是怎样就是怎样。”
“那你自己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我估计就那件给广西军带路的事最严重,不过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首先,我是被逼的,是为了金家台乡亲的安全,才去带路的;其次,他们当时是衙门军,难道老百姓当顺民也要判罪。有位公安说,当时湖南已经宣布起义,广西军不是衙门军了。可当时我们不知道呀!没人来金家台宣布呀!不说我们了,当时就连乡公所的人都不知道。后来才听说,乡长得了信连夜回老家去了,要不然谁知道起义不起义。我还问他们起义是什么意思,没几个人能说清楚。”
“其他事呢,画像的事?”
“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们说玷污了画像,我还以为是在吃面的时候弄脏了,可当时赵怀德并没有说什么。他们说是车上弄脏的,那就奇怪了,我都没跟赵怀德上车,关我什么事!”
“要是这样,吃完饭我去问问。”
刘明海和成子的饭菜是从看守食堂打的,比其他在押人员的都要好,成子吃得很香。饭后,午休的时候,刘明海出去了。在夏伟长办公室,刘明海关上门,烤着炭火同夏伟长谈着成子的事情。
夏伟长说道:“那天法院来人提审,一开始没有成涛这人,后来又提审了,我还以为不是那一批的。昨天上午将这十个人单独关押,这才知道名单中有他。听他们说,起先是没有他,有人说你们清水坪地处两个专区的边界,存在不安定因素,要有一个人作代表,镇一镇邪气;还有人说我们在清水坪吃了那样大的亏,早就该找回来了。他是不是给国民党带过路?”
“有这么回事。”
“是吧!我说是吧。那就不冤枉了。”
“可也不只有他一个。那时候谁分辨得清谁好谁坏,谁能打赢。”
“那你为什么没给他们带路,而是来帮我们的忙?”
刘明海想说是刚好撞上了,可他笑了笑,没有开口。
夏伟长说道:“现在这个样子,也怪你。你怎么不早一点说,我早一点行动,随便跟哪一个说一声也不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也怪!那天你来的时候,我不在。要是我们商量好了,我是不会让他们提审他的。”
“一开始,谁知道有这么严重,都以为没事。”
“是的,就是这样的,有问题的到处托关系说情,也舍得花钱。就像他这样的,问题不大,没有太在意,以为占着理说得过去不会有事,什么事都不做,生怕做多了反而不好,结果出问题了。哦!他还是个保长吧?”
“是甲长,才当了两年。”
“你瞧!这么年轻就当甲长,不是他,还能是谁?这种事情我老家就有过。正常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
刘明海面露难色,说道:“我不知道怎样跟他说。”
夏伟长说道:“我来跟他说,你先回去。你眼睛通红,昨晚是不是没睡觉,和那几天一样。”
“嗯!”
“那就等你睡一觉,睡好了,我再跟他说。不过,就是说了,说清楚了,他也不可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把事情都承担下来,我担心他会对着干。”
“不会的,这人我了解。”
“但愿吧。”
夏所长是第二天上午才把成子叫去说的,他说道:“成涛!你知道你犯了多重的罪吗?
“我们这看守所有十个人单独关押,你是其中一个。刘明海误伤了人,硬要和你住一起,这不算,你还是属于单独关押的。十个,正好和专区给我们县定的指标相同,也是十个。你知道这是什么指标吗?是枪毙人的指标。就是我们县要枪毙十个人,你是其中一个。
“你也不要怪我们,你给广西军带过路,你知道清水坪战斗我们死了好多人吗?我们现在抓到的只有你一个,枪毙你还是轻的,你要认罪伏法。还有……”
站在成子身边的看守打断夏所长,说道:“慢点!出问题了。”
外面等候的医生连忙跑进来,朝成子后背猛拍两下,成子这才吁了一口气,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哎——呦——”医生扶着成子坐着不停给他按摩。不久,刘明海也被带过来了。
刘明海对成子说道:“成子!你不能认怂!”
成子迟缓地抬头看了一眼刘明海,脸色煞白,毫无表情。
一刻钟之后,医生的按摩才稍稍起了一点作用,成子脸上有了血色。再过一会,成子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对刘明海轻轻说道:“刘公安!我们回去。”
刘明海说道:“别急,我们再坐一会。”
说完拿来凳子和成子并排坐着。
夏所长也说道:“成涛,不急!再坐一会,这里有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