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目送着林芮离去的背影,心里像什么堵住似的,沉重感令他窒息的同时,找不到突围的出口。他像一头困狮,被囚在了猎人的铁笼里,外面是他想要的美食和森林,可他失去了一切战斗力,没有什么比“失去”两个字让朱棣痛心的了。他知道林芮误解了他,至于这个误解到了什么程度,朱棣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近在咫尺的爱情却变得可望而不可即,这让朱棣郁闷到了极点。
夏阳喊朱棣了,“朱棣,朱棣。”朱棣走到了夏阳身边,夏阳哭了,她说,“朱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不想看到你拿自己的健康去拼酒,我受不了你这个样子。”
朱棣听了夏阳的话,就算他再想怪夏阳,也找不到怪的理由了,他坐在夏阳身边,让她睡觉,不要多想了。夏阳果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朱棣守着夏阳,夏阳发出了轻微的鼻声,朱棣站起来走到病房外,他给林芮打电话,林芮在电话里问他:“夏阳怎么样了?”朱棣说:“她睡着了。
你到家吗?”林芮“嗯”了一声,朱棣接着问:“你是不是生气了?”林芮停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朱棣,她的确有些生气,夏阳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直接向林芮下了战书,“我就是爱上了朱棣?你林芮又能拿我怎么着?”林芮觉得夏阳就是这个目的,夏阳把这个目的公开化后,林芮还能说什么呢?她总不能去和夏阳抢一个男人吧?传出去她手下的员工会如何看她?还有今天在场的郭俊青又会如何看她?这些都是摆在她面前实实在在的问题,尽管她不爱朱棣,可她也不讨厌朱棣,在没有找到自己的爱情归宿时,朱棣是她目前最佳的人选,在她试着去原谅朱棣的时候,夏阳跳了出来,来势凶猛地和她抢朱棣,她又能拿夏阳怎么样?林芮确实找不到拿夏阳怎么样的办法和理由。再说了,爱情不是生意,林芮可以搞定全国那么多的商场,可以顺顺利利地动用自己的全部智慧和商场经理们友好地相处,可她竟然找不到为自己的爱情打开一扇门的智慧,这让林芮同样郁闷到了极点,只是这些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甚至是理解。她在电话中对朱棣说:“你好好待她吧,我挂了。”
林芮一说完就挂了电话,朱棣再打,林芮不接,朱棣给林芮发信息的时候,夏阳起来了,夏阳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他不知道,他发完信息回头,见夏阳就站在他的身后,他吓了一跳,他要扶夏阳回病房睡觉,夏阳说:“朱棣,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怕。”
朱棣只好回病房陪着夏阳。一晚上,朱棣守着夏阳,他没有收到林芮的信息,也没有再给林芮打电话。这一晚,他坐在夏阳身边,任由夏阳握着他的手睡去。
自从喝酒事件之后,林芮没有再理朱棣,而夏阳借自己的病,缠着朱棣多陪他,在夏阳疗伤的日子里,林芮把夏阳的工作交给了郭俊青顶着做,而且对郭俊青也越来越信任了,什么事都喊郭俊青去帮忙。每次。郭俊青自然会全心全力地做好,他在公司的地位远远超过了夏阳,夏阳以前是林芮从总公司带来的人,自然成了林芮心腹,自然是公司里的大红人,可现在公司里的员工把郭俊青当作了公司里的大红人,对夏阳就是另外的一种接受态度了。一如总公司相信林芮一样,林芮就成了员工们羡慕和妒忌的对象,这种复杂的心情在任何公司里都存在着,那么灵活善变的郭俊青当然明白这一切,只是他为人低调,让公司里的员工们都不讨厌他,甚至变得巴结讨好他,这一阵子,郭俊青在公司里就如鱼得水。
林芮自从用大业务员的姿态要求自己后,学习又一次被她提上了日程。正好她在北大的一位恩师给她寄来了MBA招生的简章,每周上两天课,学期为两年,当然学费也不菲,林芮尽管承担着供房贷的压力,还是一咬牙报名参加学习班了,林芮始终认为智慧来自于大量的学习。在学习中,林芮也提升了自己,又一次成功处理了一次大量的库存。
林芮给各地区销售经理发了一份手写的传真稿。林芮之所以选择手写,就是为了给对方一种只告诉你一个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往往会让对方有一种亲近和信任之感。她在传真中这样写着:“我公司近日申请在某某商场搞活动促销库存商品,如有存货可以趁此机会消化。”每个地区经理都会为积压库存商品发愁,有人可以代劳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一时间响应者甚多,与此同时,林芮又给商场递上一份促销申请:“我公司为配合贵公司的销售,特地调集了全公司的库存商品,准备做大规模让利促销活动,特此申请促销折扣点降为5%,并在商场一楼促销区安排位置。”
商场让扣点力度大,促销的货品充足,这次促销活动搞得非常成功,创造了单店单天的销售新高。这次销售库存做完后,林芮给邓洪彬呈上了一套关于这次促销的全方案,其中包括上面的传真和申请、商场的销售水单(业绩证明)、活动的实际开展方法和具体操作过程、商场的当月销售排名表(肯定是高居榜首)、各个地区的货物发送清单(正是各地的库存)、还附加了一份林芮关于清理库存积压商品的思路和设想,邓洪彬在收到林芮这份报告后,对林芮的肯定提高了。他在电话中对林芮说:“我不得不承认,你现在具有大业务员的全部气质,我为GTA有你这样的精英人才而骄傲。”
林芮在电话另一头笑了,她喜欢被老板这样承认和夸奖,这种感觉有如学生拿了高分被老师承认和夸奖一样。尽管林芮知道老板这样夸自己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希望林芮为他赚更多的钱,林芮没认为这样不对,一个没有赚钱意识的老板,还能够领导整个公司吗?在这一点上,邓洪彬确实比邓洪阳强,尽管林芮曾经那么喜欢邓洪阳神情举止的忧郁气质,喜欢邓洪阳书生般的淡雅,可生意场上是需要大手笔的,在这一点上,林芮倒是佩服邓洪彬的,作为公司的高层管理者,会影响到一个公司的风气,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公司的风气甚至可能决定着公司的发展存亡。一整日坐在家里打游戏机甚至只知道过灯红酒绿生活的老板,可以指望员工努力工作吗?可能创造出良好的销售业绩吗?古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公司老板风气不正,自然会影响到整个公司的整体发展。
为了把学习的风气带进公司,邓洪彬在全公司大肆表扬了林芮报名参加北大MBA学习的事情,并且在总公司宣布报销林芮学费的一半。邓洪彬的这一决定让公司里学习风气甚浓,进修会计的、学习开车的、读研究生什么的,邓洪彬一律给予复习考试的便利。“艺多不压身”,邓洪彬深知道这一点,只要他们在公司,总有公司受益的一天。
在这一点,林芮对邓洪彬还是服气的,她对邓洪彬建议设立销售排名奖、利润排名奖、节省费用排名奖,邓洪彬全部接受并且照办了,这在公司上下形成了以事业成绩为自豪的风气,这一风气正了,公司自然会越来越红火。
林芮尽管报名学习了,可她的工作还是一样努力,有时候从早上九点到晚十点,跟员工们一起在商场特卖会上充当售货员,节假日让员工回家,林芮自己留下值班。在缺售货员的时候,顶岗卖货,缺搬运工的时候,肩扛手提,在公司面临大是大非的时候,沉着冷静地带领员工化险为夷。有次一家庞大的商场要倒闭,在这之前林芮根本不相信这么宠大的商场会倒闭,这一天真的来到时,林芮刚开始惊慌失措,她赶张给邓洪彬打电话,邓洪彬指示她立即派驻地商务代表到商场,跟商场经理谈判,一是立即撤货,二是看商场给什么就要什么(抵货款的东西)。林芮疑惑地问邓洪彬:“那我们不是亏了吗?欠我们货款,我们可以到法院提起诉讼啊,送货单、签收单、什么对账单、结款单我们一应俱全,胜诉有绝对的把握。”邓洪彬当时在电话中怒吼林芮:“不要再提什么法院,现在按我的指示去做,立即,不能有一分钟的延迟,否则你负责赔偿全部损失”。林芮虽被呵斥,但她能体谅老板的心情,十几万已销未结的货款一下子就没了,换谁都会心情不爽。当天林芮就带领员工撤回自己柜台上的货,同时雇了一辆大车从商场拉了几趟办公家具,商场拿这个作为补偿公司的货款。
几天后得知,无数厂家认为政府一定会出面,四处打听消息,既没有撤货,也没有要商场抵货的东西,最后他们的货竟然被急红了眼的其他厂家一抢而光。而与此同时,也有无数像林芮一样想法的厂家,将商场告上法庭。因为事实是再清楚不过,自然是胜诉了。可是商场前期的货款被外方合资人卷走,货物被一些及早动手的厂家拿空了,大楼是租赁的,尚欠房租无处讨要。所以虽然官司赢了,但却无法执行,胜诉的判决不过是一纸空文。面对同道中人的欲哭无泪,林芮方才相信邓洪彬的英明决定,只要稍有迟疑,他们公司不是连办公桌椅都没得要了吗?
林芮对邓洪彬的商场经验和理念是认同的,当然邓洪彬在外的花哨生活,林芮从来是装聋作哑。在这一点上,邓洪彬对林芮倒是多了比其他区域经理更多的信任,他去上海,去广州就不会像去林芮那里一样轻松了。
这件事之后,邓洪彬还教给林芮一种正面猛攻的简单打法,把商场合作分为三个步骤行动,在进入一个商场之前的调查阶段,不要跟商场经理正面接触,而要在商场的普通员工中充分了解该商场的结款周期是否及时,如果常常拖延,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可以在一定期限内解决的问题。是否有名目繁多的费用要厂家承担,从新年礼物,到赈灾捐济。这些调查可以使得你在悲剧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远离现场,算得上逃跑的上策。
已经进场之后,切记警钟长鸣。对合作的商场怀有一份应有的戒备,随时随地观察商场的经营情况,而不只是你自己专柜的销售额。如果开始出现不正常结款等异常现象,既要跟商场部门经理了解原因,也要跟商场的总经理一级探讨解决方案,同时要经常通过各种渠道关注合作的商场是否有新的投资、上市转向了等等,且不可怕损害了跟经理良好合作关系,而轻信只是暂时困难的解释,否则受伤的总是厂家。
而在确实出现不正常异动的情况时,立即启动事先设定的三级预警方案。
第一级,如果商场已经开始由两个月(很多商场合同中注明的一个月一结款,实际操作中演变为,下月初拿对账单,月中送发票,而厂家收到该笔货款时,整整两个月)结款,转变为三个月。这时候,悬挂橙色风球,应该考虑有限制的送货,以观后效。
第二级,如果连续出现结款延误,有的商场甚至可能半年不结款。这时候该挂红色风球了,不要再像正常经营的时候,计算装修费是否收回,进场的诸多费用是否收回,而是要像战时那样,不计代价和成本,尽早出逃,一边撤柜,一边全力沟通关系,牺牲一定的利益,争取最多的结款,或可保全身而退。
第三级,如果因为商场经营出现严重错误,或者因为结款不畅,导致供货商系统缺失,最终导致商场货品不丰满,进而慢慢人气萎缩,这个时候该挂黑色风球了。如果此时你还不逃,就可能遭遇泰坦尼克之我心永恒。所以不要迟疑和挑拣了,有什么拿什么吧,尽可能把损失缩小一点。
尽管法制越来越健全,很多人相信法律会给个说法。相信法律自然没错,但是几万、十几万的货款,支付律师费、差旅费、车马费等等,再交上诉讼费,拖上两月三月,即使胜诉,还要申请执行,最后到手的只怕也所剩无几了。更何况,很多时候都是赢理不赢钱。
这是邓洪彬给林芮上的一堂很重要的课,这些课也是林芮在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学与怎么学,跟着什么人学,在林芮那里就变得极其重要了。她在这样那样的学习中,让自己一步一步更接近大业务员的智慧和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