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忧,放过他罢。”韩允薇轻叹一声。凌忧还想甩鞭,听了这话顿了顿,寒声对地上满脸血污的人道:“算你命大!”回身对韩允薇恭敬地行礼,悄声退下。
院内又安静下来,雪晶莹飘落下大,杳无声息。地上的人积攒了力气,一声不吭爬起身,只在触动伤口的时候疼得轻轻吸气,然后开始捡地上撒落的药材。
韩允薇驱动轮椅近前,斜睨着埋头忙碌的少年,幽幽叹了口气。少年顿了顿,无声捏紧拳头。
“本宫知道你恨我,你们云罗人都恨我。盛/雪/国,本宫虽是公主,但不过是天子手中一个工具罢了。”韩允薇面色木然望向墙角一株腊梅,思绪有些飘远,“云罗虽说覆亡在我手里,还不如说是覆灭在你们自己手里……”少年猛地抬头,眼睛充血,脸上那道凝固的血痕更显狰狞:“你胡说,你才是令我云罗灭亡的罪魁祸首!”
“灭亡?灭亡的只是你们云罗宫廷,百姓安好。你出自皇宫,云罗怎样的朝廷你还会不清楚吗?你们的皇帝连带诸臣荒淫无度,搜刮民脂民膏大肆挥霍,对民间疾苦不闻不问,辜负了百姓的期望,你觉得这样的王朝能在强盛诸国中撑多久?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本宫不过是提前了这个结果,也给你们留了一条后路,若是他国进犯,覆灭的云罗估计连骨头都不剩。”
“这么说,我岂不是还要感谢你给我们留条后路?!”少年冷笑着讥讽道。
四周的空气一下变凝固,韩允薇缓缓侧过脸对上他的眼神,漆黑的眸子散发出深不可测的阴沉,他亦不甘示弱与她对视,她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的心里,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如果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你休想!”少年冻得乌紫的唇满是细小的血痕,却倔强地吼出三个字。
韩允薇不再理会他,抖落身上的雪花,驱动轮椅离去,任凭少年独站落雪的院中。
“莲儿是么,若要她平安,就安心在此,本宫可保她一命。”
少年耳际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精神一震,望眼过去,只在院子角落看到一飘而过的裙角。
“莲儿……”少年恍惚片刻,急忙把地上剩下的金枫叶捧进圆筛,朝药坊疾奔过去。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停在角落里的韩允薇才缓缓而出,目光如水,沉沉莫测。
“公主……”身后的凌忧欲言又止。
“吩咐下去,给他拿两身换洗的衣物,安排进药坊。”
“是。”
“传令给寂尧,今日务必再跑一趟千梓楼,告知闲医改日再登门拜访,从库房里拿一瓶七星花粉一同带去。”
“是。”凌忧退下。
四下无人,韩允薇驱动轮椅沿着院落另一面的碎石路缓缓前行,绕过了一大片竹林,出现一条抄手游廊,上方架着开春时节安置的花架,深色的枕木均匀铺在地面,轮椅滚动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又继续前行了一炷香时间,视野蓦然开阔,望眼之处竟是一片深幽的湖。虽是寒冬,湖面却蒸腾着轻薄的热气,靠岸处栽种的大片荷花,错开时节依然长势葱茏,仿佛连天碧海。碧海中建有一座六角亭,连岸搭建着用节节竹管横横拼成的桥,离水面一尺来高,竹桥缝隙雪水不停滴落进幽深的湖里,融为一体。轮椅驶过竹桥,停在六角亭口,韩允薇驻足仰望,亭匾“望湖”二字时隔一年还是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