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倾听自己的心声
风听见了他的恐惧
……
……
虞舜的工作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那天见过的祭坛。
灰袍人坐在一尊蛇形雕像上，头顶的晶石蛇温顺地盘着身体，猩红的眼睛散发出如星月般的色彩。
虞舜自己坐着另一个石雕，和那个灰袍人正面相对。
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虞舜知道这又是雍熙所带来的幻觉。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他走过去，用手掀起了灰袍人的斗篷，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当他正想继续动手解开下面的衣物时，灰袍人却又变回了雍熙。
“你当时怎么没敢上去掀他斗篷？”她打开虞舜伸过去的手，幽幽地说。
“那边是他的地盘，这可是我的地盘。”虞舜回答道，“要是他敢过来这边，我就敢上去摸他头上的蛇脑袋。”
“绝妙的想法。”她微笑着说道，“那条蛇不会介意的，改天我也去试试。”
“不过，他过不来你这边。”
“那个家伙以及那条蛇都并非真实存在。”
“也许你哪天做梦的时候会遇到他们，到时候别错过了机会。”
“这次来有什么事吗？”虞舜问道，他不相信雍熙过来一趟只是为了和他聊会天。
“没有……哦，是怕你有些寂寞了。”
虞舜顿时哑口无言。
四周有一头怪异的鲸飘荡着过去了。
织梦者，不过要小的多，这头只有普通牛的那样的体型。
这幻觉是那样真实，虞舜甚至听到了那种悠远的鸣叫。
“这种非凡的能力真不错，这是凡人的技术永远无法达到的真实。”他触摸到微型织梦者的表皮，触感就像是某种无鳞鱼。
“只能让你看见幻觉的主人曾经见过的。”雍熙说。
“要是一件事物我从未遇到过，那即便是幻觉也无法模拟出具体的形象。”
“所以，是把脑海中的记忆重新外放一遍吗？”
“而且还是单独分离出来又重新组合的画面。”
“这是依托于什么技术？或者是什么法术？”
虞舜迷恋地抚摸着织梦者，有些贪婪地问道。
联盟执行官配发的临时幻觉产生装置所形成的幻觉仅仅只能维持几个呼吸的时间，还只能将他人眼中看到的自己变作事先固定好的形象，根本无法与雍熙的这种随心所欲，兼顾场景、音效、感官为一体的“幻境”相提并论。
“喜欢吗？”雍熙嘴角噙着笑意，接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晶石匕首。
“这东西，我早就给你了。”
“而且，你在重获自由时不是已经用过一次了吗？”
是那个？
那把匕首。之前在镐京的那个晚上，从雍熙告诉他那是凭证和钥匙之后，他便再也没拿出来过。
而越狱的那次，他只依稀的记得那些狱守是自行给他开的门，还专门将他送到城外。自碰到匕首的那一刻，他便如同进入梦中一般。
而眼下，雍熙居然说这东西是一个超越常理的幻觉产生仪。
“这个？”虞舜摸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它还处在一个普通的金属刀鞘之中，看起来格外不搭。
“该怎么用？”他问道。
“过来。”雍熙笑起来，两只竖起来的耳朵都轻微地抖动着。
舜顺从地走过去，雍熙从他手中接过匕首，拿着欣赏一番，之后在虞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瞬间就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左胸。
这是？
虞舜不可置信地望向雍熙那张微笑着的脸。
心脏部位的剧痛传来，他甚至能感受到生命的迅速流逝。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然而却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意识渐渐模糊。
记忆中的各种景象交替着出现，像是年节中旋转的走马灯。
我要死了吗？
不，不行，我还没能做到给那些人的报复，我还有父亲和象……
虞舜拼命的试图抓住那些片段，却一无所获。
“现在……”雍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然而他却看不到狐人的身影。
“你醒了。”
虞舜猛然从座位上蹦起来，吓了桌前的淑琴一跳。
“组长，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那个女干事刚刚进来，便发现姚组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正奇怪刚才传出的呼喊是否是她的错觉，就看到姚组长一跃而起，身上的冷汗打湿了衣衫。
虞舜张了张嘴，还没有从刚才的那种感觉中缓过劲来。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并没有什么异样，那把匕首也还套着刀鞘藏在他胸前的衣服内。
那样真实的死亡，竟然也是幻觉。
她不是说只能复原出见到过的场景吗？那这种真实的死亡体验又是怎么一回事？
“姚组长？”干事关心地问道。
“哦，”他终于回到现实，“是啊，一个噩梦。”
虞舜重新坐下来，接过淑琴递过来的文件，和刚才别无二致。
“也许是您太累了，记得好好休息。”干事说道。
“我会的。”
见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干事便关门退去，工作间重新回到他一个人的状态。
他呆坐着，慢慢进行着深呼吸，让极速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
那太可怕了。
本来有雍熙在的场合，一定会伴随着强烈的幻觉，何况是在那种环境都已被改变的幻境中，他应该明白在那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不会真实存在，可还是着了幻觉的道，差点误以为自己就此死去。
刚刚醒来的那一刻，他感觉心跳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要是再这样坚持一会，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就此死去，不是死于刀伤，而是精神上的恐惧。
表面上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身体上也没有出现一道外伤，一个活人单独处在室内，就这样心脏骤停。
不算稀有的案例，但也绝不罕见。
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虞舜突然冒出一股极度的恐惧。幻觉，真的是绝强的武器，不仅适用于任何场合，还能保证使用者的身份绝不泄露。
使用方法要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那便是一股强大的助力，可要是被敌人拿到了呢？
难以想象，一个人在睡梦中突然心脏停止，好像确实是不算罕见的一件事，结果其实他的死是被人操控的，整件事都只是仇家谋划中的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