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转头,只见被骑兵拴在马后的劫匪团中,有一人在跳脚张望。
“是我,是我啊。”他见白珞回头,忍不住兴奋。
白珞调转马头,“顾如意。”
“是我,是我。你快放开我。”
白珞点头示意,卫兵将栓他的绳子解开。
大头领盯着活动手腕的顾如意,“是你?”
顾如意呵呵笑着,“大头领,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虽然你对我很好,但你总扣着我,我怎么走商路呢。白珞心善,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就跟他去吧。”
大头领恨到咬牙,“你那些计策!亏我那么信任你。”
顾如意正色道:“计策是好计策,一来减少杀生,二来得到钱财。两全其美。不过——出师遇到了一根硬骨头而已。”一般商队,用我的计策咱不也连锅端了好几次么。
白珞下马道:“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处的?”
顾如意叹口气,往事不堪回首啊。他从盘陀城出来,一路西南。本来平平顺顺,还有没多久就到慕士塔格了,谁知白瑶带着她的爱鹰从后追来,他一急跑岔了路,正好落入大头领的领地,然后就这么被抓了。这些日子,虽然打家劫舍,提着脑袋过日子,但终于不用再躲着白瑶了。
“啪!”一鞭子甩在身后,“顾如意!”
顾如意闻声一激灵,起身夺马就跑,“阿瑶,你跟你哥哥回去等我。这商路我一定得走。”
陈宇恒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骑兵策马狂追了出去。“你这个负心汉,你给我回来!”
“白珞,照顾好你妹子。”顾如意远远的叮嘱。
这场闹剧把大家都看呆了也看笑了,人群中捂嘴低声议论此起彼伏。
白珞拱手笑道:“一点家事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拱手,“不妨事,小儿女嘛,打打闹闹,常事。”
“诸位清点好财物,准备启程吧。后会有期。”
冯陈二人拱手致意,“后会有期。”
躲在暗处的一队人马见此,轻道,“既已收完残局,撤。”
陈宇恒和冯诚中各自回去收拾,临别时,冯诚中问道:“为何你会及时知晓有人下药?”
陈宇恒笑的贼兮兮,他举起手腕,得意道,“灵丹一点妙药而已。”
冯诚中听了个哑谜,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
“保密。”
“无聊。”冯诚中说完,转身就走。
陈宇恒在背后笑道:“影踪咒。”
冯诚中恍然大悟又满带疑惑转身,陈宇恒从怀中摸出一张画满符咒的纸,递给他,“就是这个了。”他忍不住笑意盈盈,他以前也常给冯诚中下的。
“这是什么?”欧阳云朵从冯诚中身后跳出,伸手要抢,可惜冯诚中动作更快。欧阳云朵扑了个空,噘嘴道:“小气,就让我看一下嘛。”
陈宇恒忙又找出一张,“给,看这个吧。”
欧阳云朵看他拿出的一摞咒纸,惊叹道:“你会这么多术法!”
陈宇恒见她夸赞,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张一张给她展示道:这张是飞天咒,这张是破迷咒,这张是……
不一会儿,冯诚中也加入了惊叹的队列。他难得动容的夸赞一人,“如此多的术法,怕是青城门的弟子都要甘拜下风了。”
“青城门?”陈宇恒久在边塞,对关内事情不甚了解。忍不住询问道:“那是做什么的?”
冯诚中疑惑,“青城门乃当今华夏修道第一门派,你既修习术法,不该不知此事。”
陈宇恒摸摸后脑勺,他这人于己无关之事,从不上心,且从未去过比金城更东的地方,因此关内事情知之甚少。经冯诚中提点,他倒也模模糊糊记起一些偶尔听到的言论。
“哦!”陈宇恒一拍脑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得一些了。”在他十二岁那年,天下道门汇聚昆仑山的昆仑墟论道,其中就有青城门的门人前来。他们身背长剑,衣饰鲜亮,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路过火州时候,陈宇恒远远见他们一身胜雪白衣,肩头腰带绣深红木芙蓉。他好奇的问母亲,“他们衣服上的花叫什么呢?”
陈洁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这是木芙蓉,在西川最盛。花开一日三变,蔚若锦绣。”因这木芙蓉的惊艳,他那时就对西川无限憧憬,也暗暗想过,日后自己开个门派,把火州的杏花、葡萄、馕饼都绣上。想到这里,陈宇恒忍不住笑儿时的壮志。现今看来,门派不好说,创个商队倒是未来可期。
欧阳云朵提议道:“等我们回来,可以让郝伯伯推荐你去青城门修习道法。”
陈宇恒睁大了眼,“真的!可以吗?”
欧阳云朵笑道,“明月哥哥就是青城门弟子,你说可不可以呢。”
陈宇恒转而求证冯诚中,只见冯诚中微微点头承认。陈宇恒心内又喜又叹,难怪自己用了飞天咒也追不上他的步伐。原来如此。
他们刚要进自己的帐子收拾财物,就听十米开外一个帐子里传来了刀剑碰撞和吵嚷哭喊之声。
他们警觉的看去,那是——天竺客商的帐子。
他们还未跑到帐前,就见吕建已抱了一摞财物出来了。
陈宇恒拔刀挡住去路,“放下!”
吕建冷笑,“你少管闲事。”
一个十三四岁小孩从帐子内跑出来,双膝跪地,“冯公子、陈公子,救救我爹吧,他快不行了。”
“阿诚、云儿,你们去看看,这里交给我。”
吕建哼道:“没用的,苟延残喘而已。”
陈宇恒失笑,“吕建,我一向敬你,以为能得到无瑕昆山玉的人,必也是心地纯良之人。不曾想,你竟然做此勾当。”
吕建不在意的笑笑,“失望了吗?还是太年轻啊。财货如流水,既然他已无法持有,那就由我来保管,不好吗。你看看商队诸人,我来拿还和平一些,换做别人,这孩子怕命都不保。”
陈宇恒瞠目结舌,听他把强抢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习惯调侃的他,竟一时语塞。只能道:“虽然如此,但也不必是你!”
吕建移开面前的长刀,往前走去,“为什么不必是我。你以为这世人的钱财都干净?到手的才是财,管你什么手段。”
陈宇恒气道:“那今日这财,注定是到不了你的手了。”
吕建拔剑回身,“铮”的一声接下了陈宇恒横砍的刀锋,剑身和刀背相撞,击出一串铮鸣。陈宇恒反手削向吕建抱包袱的左肘,吕建忙侧身避过,软剑嗖的甩出,如蛇一般蜿蜒爬上陈宇恒的环首刀,继而猛地一抽,陈宇恒顺着产生的螺旋力往前一拍环首,刀铿地插入了吕建扬起的右臂。吕建吃痛,全身一僵,陈宇恒即刻飞起一脚,踢掉他右手软剑,并在抢身拔刀之后,刀面猛拍包袱底边,包袱从吕建手中飞出,闪身接住。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吕建自知技不如人,咬牙恨道:“陈宇恒!你伤我右臂,夺我钱财。你我从今势不两立。”
陈宇恒掂了掂手中的包袱,装作可怜样子,“给你讲点人生道理,你还怨上师父了。”
吕忠抱着淌血的右臂,眼神刻毒,“人生路长,你等着!”
陈宇恒眉毛轻扬,不耐烦的摆手,不用路长,你先想想待会怎么去郝先生那里了了这桩公案再说吧。
陈宇恒抱着包袱进帐子,冯诚中和欧阳云朵正在忙活救人,一旁的小孩边焦急看着,边偷偷抹着眼泪。陈宇恒眼神询问欧阳云朵,欧阳云朵摇摇头。
欧阳云朵把位置让给陈宇恒,陈宇恒摸一摸几乎冰凉的心口,叹口气。冯诚中见陈宇恒来了,神色凝重,“只能用强心针了。”陈宇恒点头,已无生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从死神手里帮他抢回几分钟,交代一下后事了。
冯诚中挑了一根最长的银针,在陈宇恒围着心脏扎了四根银针之后,猛地刺入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