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小屁问自己。向前走了一步，却险些滑到，伸手一摸，地面全是湿土。
“吱呀呀——”小屁回头，身后的地面上升了。小屁惊异地望着这一切，在这个阴湿黑暗的地方，小屁被一股无知的恐惧深深地笼罩住了。
“这里是有来无回的活死人墓。”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屁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上方有小孔，几缕光线射进，便看见无数飞舞的灰尘。小屁瞧见一个老人，披散着头发，被锁在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似乎生在地上似的。小屁好奇地走过去，试着推推，使出吃奶的力气，那石头也纹丝不动。
“别推了，没用的。”老人似乎早知如此，淡淡地劝道。老人的脸被头发盖住，看不见表情。
“老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屁好奇道。
“哈哈哈！”那老人大笑，笑声里透出一股苍凉，“老前辈！你可知，我才二十三岁。”
“啊？”小屁大惊，一个才二十三岁的人，头发却显出灰白之色！嘴里却说道：“前辈，小屁失礼，请前辈莫怪。”
“小屁，好有趣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难得有人和前辈聊天，此刻，前辈的心情似乎好得很。
“我想出山庄，就到了这里。”小屁沮丧地回答。
“你，是山庄的侍卫？”前辈的语气不再如刚开始那么轻松了。
“正是。”小屁回答。
前辈默不作声，小屁也不敢多言。良久方听前辈发话，“过来让我瞧瞧。”
小屁心里纳闷，眼睛都被遮住了，又如何看得见？却是乖乖地走近，让前辈瞧个清楚。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前辈叹息道：“小小年纪，能闯过剑阵，也着实不易。看来，飞檐走壁，仗剑江湖，衣袂高举，快意一生！我今生是无法实现了。”
飞檐走壁，仗剑江湖，衣袂高举，快意一生！小屁默默念道，这话听着耳熟。对了，刚进藏剑阁的那个晚上，那个舞剑的白衣男子，莫非？
小屁试着问道：“敢问前辈，六年前，是否在藏剑阁？”
“不错，六年前，我的确在藏剑阁。”前辈疑道：“你如何知晓？”
“前辈，六年前，小屁刚进藏剑阁的晚上，曾见到以为白衣少侠舞剑，心向往之，小屁努力学剑，今日闯阵，都是为了行侠仗义，快意江湖！”虽然比较黑，小屁还是半跪在地上，恭敬地答道。
“起来吧！”前辈的声音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想不到，你我竟是如此有缘。六年前，我们心里有同样的梦想，六年后，我们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可不是有缘？”前辈仰头长叹：“老天，你为何如此待我？！”
此地阴暗潮湿，前辈的声音撞到墙壁，又弹回来，久久不绝。看到幽怨的前辈，小屁也绝望起来，靠着石头坐下，被怀里的小盒子磕着了，掏出来一看，是朱子云送的药丸。不由得可惜道：“唉，枉朱子云把你当宝，自己都舍不得用，拿来送我，可我连用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岂不是明珠暗投？”
小屁站起身来，绕着大石头走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难道，我陈小屁，壮志未酬，竟要在此忧愤而死？”
一时愁闷，立定沉思，却见那块地板，又跟老太婆似的，“哼唧哼唧”晃下来了。
小屁呆了！
前辈呆了！
“前辈，我们有救了！”小屁惊喜地冲前辈喊道。
“哈哈哈——”前辈悲喜交加，“天不绝我！”前辈激动地站起来，却听见沉重的脚镣声。前辈再一次呆住了。
“六年了，久到我都以为，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前辈举起双手，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铁链，平静地说道。
“前辈，”小屁欲出言安慰，却被前辈以手势止住。
“你不用安慰我，这铁链乃用精钢铸成，根本就没有钥匙。除非，断我手脚。”前辈的话里，流露出浓浓的怨气与不甘，“不过，上天让我碰到了你，小屁，你可以帮我完成行侠仗义，快意江湖的心愿！”
“接招。”前辈猛地向小屁出手，毫不留情，掌风划过，小屁的衣角就掉下一块。小屁不敢不全力以赴，运起全身真气，以小屁剑法相抗，唯恐被前辈的掌风碰到或是铁链缠到。那地板早已缩了回去，整个阴呼呼的山洞里，就只有小屁与前辈的搏斗之声，不时有剑与铁链相击的火花闪起。
前辈虽手脚被缚，却将铁链变成了武器，小屁险险避过，仍被一条铁链扫中，觉得腰间火辣辣地疼。小屁虽然内力够，但出剑却总是比前辈慢了一拍，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待要抽身逃出前辈的攻击范围时，又被前辈挡住，不得不硬着头皮与前辈交手。
就在小屁被折腾得心浮气躁之时，前辈住手了。满意地点点头，“好小子，身手不错！竟能接我这么多招。”
“前辈过奖！”小屁恼火不已，自出师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身力气，竟是无处可使。犹如身负巨万的富商，却愣生生被人欺负成穷光蛋。心里暗骂：明着是在夸我，其实还不是在夸你自己！
前辈浑然不觉，自顾自说道：“剑法出新，出人意料。一身内力，更是令人目瞪口呆，即便学武二十年，也未必有此功力。”
听到这里，小屁又得意道：那当然，这可是师父一生的修为！心里发誓，出了侍剑山庄，一定要去武当给玉秀师姑传话。
“可惜，”前辈叹道，“应敌不够机敏，身手不够灵活，只有力量、速度、经验的三者结合，才能战无不胜！”小屁听到此处，暗暗点头，还算有点见识。
“相识一场，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有一套飞鸿踏雪，其身法最是飘渺难踪，我将它传与你，也是个纪念。”
小屁大喜，忙跪谢：“谢前辈赐教。”飞鸿踏雪，听起来就踪迹难寻，自是一套顶尖的轻功身法。当下对这前辈大为改观，还蛮有人情味儿的。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只有自己身轻体快，及时抓住对方空隙，方能如鱼得水，优游天地之间。你看好了。
前辈一边念一边舞，小屁边看边记，原本觉得面目可憎，谁知，前辈即便被铁链缚住手脚，那一头乱发，舞动起来似飞花飘絮，轻盈难言。小屁到此处，方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前辈佩服不已。
前辈又让小屁舞了几遍，确定小屁记熟、掌握了以后方才停下。小屁先是闯阵，后落入山洞与前辈比试，此刻又练了一阵，肚子已是饿了。前辈似乎与小屁心意相通，腾身一跃，似是捞到什么东西，扔到小屁面前：“吃吧。”
小屁捡起来，滑溜溜的，凑着光线一看，竟是一条鱼，那鱼活蹦乱跳，很新鲜，拈起来还有点分量，挺肥的。
有鱼吃也不错，小屁不由得感叹起来，上天对自己还真是不错。四处寻视了一下，却没发现任何烹调用品，疑道：“怎么吃啊？”
“哈哈哈——”前辈大笑，不过，这一次前辈笑出了眼泪。“怎么吃？在这个活死人墓，你以为，该是怎么个吃法？”前辈的声音里透出屈辱，面目也显得狰狞起来。
“你可知道？”前辈向小屁靠近一步，吓得小屁手一松，鱼掉到地上，“有一次，我喝水，喝到了腥味，还有一点点甜，你知道，那是什么水吗？”前辈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的，让小屁毛骨悚然。
“那是血。”小屁怕的抱进自己，前辈似乎很满意小屁的表现，大笑道：“是血，是人血！我喝的是人血！”前辈举起双手，大笑，片刻之前还舞着飞鸿踏雪的潇洒身姿，此刻竟如一个魔鬼，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算了，还是走吧。反正我也带不走他。相识一场，教我一门功夫，我会记着你的。”小屁悄悄向大石头退去，想要触动机关，快些离开这个似人更似鬼的前辈。
前辈猛然回头，小屁赶紧停住不动。前辈一掌伸出，硬是将小屁抓到身前。“前辈，前辈！”小屁慌得大叫，生怕前辈一时成魔，喝自己的血。随知，当小屁到前辈身前时，前辈猛地变换掌法。
“伸出手掌！”前辈的命令不容反对，小屁本能地将手掌伸出去。
前辈双掌与小屁对接，一股澎湃的力量直入小屁丹田。与小屁原有的力量水乳交融地汇聚在一起，顺着血液的流动直走全身，小屁似乎听到体内的爆炸声，无比疼痛，可疼痛过后却又舒服无比。
当体内的真气流动逐渐转慢，渐渐恢复正常，小屁方睁开眼睛，动动胳膊，觉得轻便了不少。再看前辈，却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前辈，前辈！”小屁扶住前辈，前辈直接倒在小屁的怀里。“前辈——”小屁大哭，师父是这样，前辈也是这样。难道，自己是个不祥的人，所有对自己好的前辈都要死？
小屁拂开前辈的头发，露出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小屁又想起当年月下舞剑的帅气男子，不禁泪如雨下。正哭得伤心，却听见怀里有声音传来：
“臭小子，我不过是累了，小睡了一觉，你却如此吵人！”
“前辈！”小屁大喜，眼泪立时止住，看着前辈慢慢地睁开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可惜，清澈的光芒没有闪烁多久，便渐渐暗淡，“小屁，”前辈笑道，似乎无比疲倦，“怎么能有这样的名字？我打通了你全身的筋脉，一身内力尽传于你，若多加小心，勤加练习，非江湖一流高手，不能伤你分毫。行侠仗义，快意江湖，我是做不到了，小屁，你可一定要做到啊！”
“前辈，我一定做到。”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怀里的前辈已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睡去了。
小屁放下前辈，给前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前辈，虽然不曾拜师，但你教我武功，小屁就当你是师父了，待小屁出得侍剑山庄，小屁与前辈一道去闯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