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的除夕,过得可谓是凄凄惨惨,就连京师百姓也过的没有一丝节日的气氛,天启帝登高远眺,望着黑色与红色交织的京师,眼中不知道是喜还是忧,魏忠贤侧立身旁,催促天启帝早日回宫歇息,天空不知何时,飘起来了雪花。
停朝,所有军国大事都暂停了,天启帝又开始了自己荒淫无度的日子,没有子嗣是他永远的痛处。
辽东,孙承宗就是除夕之夜也没有休息,依旧坐在自己的帅府调度兵马,天启帝回复的诏书只有四个字,相机而动,这跟没有发布诏书有什么区别,赢了还好,输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替天启帝督师辽东?自己那些老朋友已经来过好多书信,让自己替东林说说话,自己都隐忍不发,辽东如果乱了,那么大明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杨牧觉得自己很累,不管是谁冰天雪地跟敌军兜兜转转三天也会很累,自从三天前一伙五百的蒙古骑兵跨过了三岔河,杨牧就率领一个千户跟了出来,从三天的行军路线来看,这伙人压根走的就不是一条直线,甚至有两次,自己都已经进入了建奴的控制地区,他都在山上能看到西平堡的炊烟。
要不是后方安定,杨牧都怀疑他们在调虎离山,现在杨牧身边跟随的是马三节,方虎自然是杨牧出现在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这伙蒙古骑兵似乎有意是吊着自己,每次前后脚离开,杨牧派遣的前军斥候依旧紧紧咬住这伙人,杨牧在最后一次错过后,就下令退回右屯卫休整,你不和我碰,我不和你玩了还不行嘛,上次的仇,有的是机会报。
青格勒是蒙古军的一个千夫长,蒙古军依旧沿袭古老的军队编制,百户、千户、万户既是编制单位,也是长官的名号。不过实际上编制往往并不足,比如有7000人以上的为“上万户”,5000人以上为“中万户”,不满3000人为“下万户”,相比于明朝的百户,千户她们都称百夫长,千夫长,在这个基础上多了一个万夫长,万夫长基本就是蒙古军中最好的军事领导了。
青格勒彼此接到的是喀尔喀巴约特首领恩格德尔的军令,率领五个百夫长向西北寻找蒙古叶赫部可能逃窜的基本路线,虽然他明白,整个蒙古和大明朝接壤的地方比自己的牧场走一圈的地方还大,但是军令不可违,三天前自己就被一伙明军盯上了,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凭借自己一人双马的机动性,一直在试图摆脱,可是对方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跟随,他甚至有些恼火,强忍着不冲动,下令不得开战,自己率领的都是自己部落的青壮,没有必要为了努尔哈赤那个野心家卖命。
孙承宗很想出手去帮一下蒙古叶赫部这个打了几百年的盟友,虽然仇恨还有,但是比起来后金一家独大,孙承宗乐意看到的或许还是后金这头蒙古旁边多几只饿狼,高丽勉强算一个,叶赫部也算一个。
杨牧接到的军令自然而然变成了,坚守右屯不容有失,倘若敌军越界,可以相机而战,不得主动出击,挑起边境摩擦。
其实不用孙承宗来说,杨牧压根就没打算主动出击,别说现在一心积蓄力量的孙承宗,就是朝堂之上斗的你死我活的那帮人,随便一个擅自挑起边衅,自己就扛不下来。
孙承宗也最近火气很大,魏忠贤已经明里暗里送来了好多太监进入军中,明里都是监军,暗里就是锦衣卫,虽然清楚,自己可以不理会,但是手下的将校也能不理会?已经有人开始在军报上暗暗鸣不平了。
自己已经给皇帝去了好几封私信了,估计客氏和魏忠贤都压下去了,皇帝没有子嗣,这大概就是出处,孙承宗也不好说。
杨牧牵着一头健壮的黑色高头大马正在水池边饮马,这匹马是最近从孙承宗调派的军资里面被马三节选出来的,用他的话说,这虽然不是一匹绝世良驹,却也是一匹罕见宝马,体态雄壮,四蹄方正,难得的还是一只四岁口的马,跑起来马鬃飘逸,杨牧骑乘了两次后,现在也特别喜欢。
一边给水池里面加了点热水,一边又加进去了一点盐,这个地方太冷了,大冬天对待军马可不能直接饮用打上来的冷水,这是那些杀才才会干的事,真正爱马的人才不会这么干,一般都是加点热水,温水饮马最佳,野外河流倒是可以饮马,但也分地点,一般阳面水源最佳,阴面水源聪明的马都不去。
蒙古军天天在边界溜达,这回倒是没有踏过三岔河,倒有些像对峙,就在河对面扎营三天了,上次杨牧一千人愣是没有追上五百人,这事让他大为恼火,自己装备的马匹太杂了,比起来清一水的蒙古军的蒙古马来说,是有劣势的,蒙古马耐力好,那可是出了名的。
孙承宗又给自己调拨了五百弓箭手,自己两个千户算是都满员,已经达到了两千人,当然,城中加上自己亲兵之类的,也能在凑个百八十个,但对于一场战役来说,杯水车薪。
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杨牧几人研究后一致认为,蒙古军来是因为努尔哈赤已经准备对还没有臣服的叶赫诸部动手了,杨牧虽然手握两千士卒,但是压根不够看,说句实话,就算得到出击命令,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进军,更何况,他收到的军令是,坚守右屯,不得有失。
边事不宁,朝中又出事了,自从去年六月杨涟,左光斗等人弹劾魏忠贤后,虽然最后都没有得到好处,但魏忠贤早就怀恨在心,杨涟弹劾他的二十四条罪状他可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文中二十四条罪状,有几条是真的戳到了自己的痛楚。
天启四年六月,杨涟遂抗疏劾忠贤,列其二十四大罪,言:
高皇帝定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只供掖廷洒扫,违者法无赦。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东厂太监魏忠贤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
忠贤本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祖制,以拟旨专责阁臣。自忠贤擅权,多出传奉,或径自内批,坏祖宗二百余年之政体,大罪一。
刘一燝、周嘉谟,顾命大臣也,忠贤令孙杰论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
先帝宾天,实有隐恨,孙慎行、邹元标以公义发愤,忠贤悉排去之。顾于党护选侍之沈纮,曲意绸缪,终加蟒玉。亲乱贼而仇忠义,大罪三。
王纪、钟羽正先年功在国本。及纪为司寇,执法如山;羽正为司空,清修如鹤。忠贤构党斥逐,必不容盛时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
国家最重无如枚卜。忠贤一手握定,力阻首推之孙慎行、盛以弘,更为他辞以锢其出。岂真欲门生宰相乎?大罪五。
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皆用陪推,致一时名贤不安其位。颠倒铨政,掉弄机权,大罪六。
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文震孟、熊德阳、江秉谦、徐大相、毛士龙、侯震旸等,抗论稍忤,立行贬黜,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天子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调,大罪七。
然犹曰外廷臣子也。去岁南郊之日,传闻宫中有一贵人,以德性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托言急病,置之死地。是陛下不能保其贵幸矣,大罪八。
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妊传封,中外方为庆幸。忠贤恶其不附己,矫旨勒令自尽。是陛下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
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乃忽焉告殒,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是陛下且不能保其子矣,大罪十。
先帝青宫四十年,所与护持孤危者惟王安耳。即陛下仓卒受命,拥卫防维,安亦不可谓无劳。忠贤以私忿,矫旨杀于南苑。是不但仇王安,而实敢仇先帝之老奴,况其他内臣无罪而擅杀擅逐者,又不知几千百也,大罪十一。
今日奖赏,明日祠额,要挟无穷,王言屡亵。近又于河间毁人居屋,起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茔地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
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丁。如魏良弼、魏良材、魏良卿、魏希孔及其甥傅应星等,滥袭恩荫,亵越朝常,大罪十三。
用立枷之法,戚畹家人骈首毕命,意欲诬陷国戚,动摇中宫。若非阁臣力持,言官纠正,椒房之戚,又兴大狱矣,大罪十四。
良乡生员章士魁,坐争煤窑,托言开矿而致之死。假令盗长陵一抔土,何以处之?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
王思敬等牧地细事,责在有司。忠贤乃幽置槛阱,恣意搒掠,视士命如草菅,大罪十六。
给事中周士朴执纠织监。忠贤竟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专铨除,言官不敢司封驳,大罪十七。
北镇抚刘侨不肯杀人媚人,忠贤以不善锻炼,遂致削籍。示大明之律令可以不守,而忠贤之律令不敢不遵,大罪十八。
给事中魏大中遵旨莅任,忽传旨诘责。及大中回奏,台省交章,又再亵王言。毋论玩言官于股掌,而煌煌天语,朝夕纷更,大罪十九。
东厂之设,原以缉奸。自忠贤受事,日以快私仇、行倾陷为事。纵野子傅应星、陈居恭、傅继教辈,投匦设阱。片语稍违,驾帖立下,势必兴同文馆狱而后已,大罪二十。
边警未息,内外戒严,东厂访缉何事?前奸细韩宗功潜入长安,实主忠贤司房之邸,事露始去。假令天不悔祸,宗功事成,未知九庙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
祖制,不蓄内兵,原有深意。忠贤与奸相沈纮创立内操,薮匿奸宄,安知无大盗、刺客为敌国窥伺者潜入其中。一旦变生肘腋,可为深虑,大罪二十二。
忠贤进香涿州,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以为大驾出幸。及其归也,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俨然乘舆矣。其间入幕效谋,叩马献策者,实繁有徒。忠贤此时自视为何如人哉?大罪二十三。
夫宠极则骄,恩多成怨。闻今春忠贤走马御前,陛下射杀其马,贷以不死。忠贤不自伏罪,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释。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不可收拾,奈何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足尽其辜者,大罪二十四。
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状败露,则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甚至无耻之徒,攀附枝叶,依托门墙,更相表里,迭为呼应。积威所劫,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即如前日,忠贤已往涿州,一切政务必星夜驰请,待其既旋,诏旨始下。天颜咫尺,忽慢至此,陛下之威灵尚尊于忠贤否邪?
陛下春秋鼎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幺纻小丑,令中外大小惴惴,莫必其命?伏乞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用消隐忧,臣死且不朽。
二十四条罪状可以说当时魏忠贤已经觉得自己是个死人了,后来他哭诉给天启帝,串通客氏,最后才得以保全,现在他,已经准备好让杨涟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