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一刻钟,林珑见金色火焰没有丝毫减弱的架势,反而越来越盛,面露焦色,娇喝道:“清漪!我认输!你快停下来!”
没有丝毫反应,林珑着急地看着林诛:“林诛,你快让清漪停下来!会出人命的!”
林诛却反常的冷漠:“停下来她才会出事,现在只有她自己挺过来才行。”
林珑双拳紧握,催动五道剑气遥指林诛。
“林诛,清漪要是出事,你别想安然无恙!”
林诛无视那五道剑气,一语不发,只紧紧盯着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突然,金色火焰似乎被风吹了一下,一阵晃动,火势并没有随之而涨,反而渐渐弱了下来。
林诛见状松了口气,轻轻一笑,道:“悟性还不错。”
火焰逐渐熄灭,露出了火焰中的情形。只见清漪全身泛着金光,双目紧闭,身无寸缕,看上去圣洁无比。
身后一轮金色的天阳不再是模模糊糊的样子,而是完全露出了真容。清漪的天阳如同纯金浇灌的一样,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耀眼无比,似乎连天上的太阳在其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林诛在火焰褪去后愣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身。
“清漪,你先把衣服穿上!”
清漪闻言猛地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不着寸缕的身体,愣了一下,立刻满脸羞红。
“啊!!!”
清漪迅速从空间法器中找出一套衣服穿上,身后的天阳也因为害羞,无法凝聚真元而溃散。
“好……好了。”
林诛这才转过身,看到清漪完全无碍后,真正放下心来。
林诛摸着下巴,暗暗喃语:“这大日焚天怎么跟传说中的凤凰涅槃有点像?难道凤凰涅槃后全身毛也会被烧光?”
“林珑姐姐,你干什么!”
林诛还在自语,就听见清漪着急的娇喝,回过神抬头一看,才发现林珑的五道剑气还在指着自己。
林珑白了清漪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林诛就这么好?刚刚他可是看着你近乎绝境而无动于衷!”
“二爷才不会这样!”清漪一脸笃定。
林诛走到清漪身旁,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还不错,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清漪红着脸点点头。
林诛嘴角微扬,俯身在清漪耳边轻语:“身材不错哦,未来很有发展潜质。”
清漪闻言,想起了刚才的场景,因担心林诛安危而被掩盖的羞涩卷土重来,这回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林诛起身,笑着对林珑道:“还有一招,林珑姐,这回该认输的是你了吧?”
清漪在林诛身旁,有些晕晕乎乎的,只是点点头。
林珑看着小脸通红的清漪,无语道:“就算清漪能开天阳,也不过是固经境界,想一招胜我,太异想天开了吧?”
林诛笑笑:“林珑姐,你太小看焚日决了。”
林珑冷哼一声:“这句话还给你,小看没小看,打过才知道!”
一旁清漪像犯错了一般低着头,但脸上藏不住的喜悦,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道:“二爷,我……已经突破开脉境了。”
……
林诛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倒是林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你……你这突破怎么跟喝水一样,说来就来?”
林诛看了一眼清漪,似笑非笑:“怎么会跟喝水一样?刚刚你也看到了,我跟清漪都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林珑瞪了一眼林诛,对清漪道:“就算如此,你也只剩一招了,想赢我,你觉得可能吗?”
清漪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抱元归一,身后一轮金色的天阳再次浮现,却比刚才更加耀眼,仿佛燃烧了起来。
林珑瞳孔骤缩,站在耀眼的天阳面前,感觉如同一只蝼蚁站在苍茫的群山面前,渺小且无力。
林珑不自觉地后退,想要抵抗,却发现根本提不起真元。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原本莺燕和谐的盛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岩浆火海,火海如海浪一般翻涌,溅起点点火星。火海并不真切,伴有阵阵的爆裂声,岩浆不时地翻涌而出。
火海的彼岸有一个更加模糊的,伟岸的身影,隐隐能看出是双手合袖,背于身后,两只凤凰似的生物在他身旁环绕而飞。那道身影背对着林珑,又似乎是在背对着整个世界。
那道身影的衣袂似乎动了一下,刹那间,原本翻涌的火海平静了下来,再无一丝一毫的波动。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令林珑无法抗拒的威压,林珑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忍不住得想要对那道身影顶礼膜拜。
“这……是什么?”
林珑的声音开始颤抖。
忽然,无尽的火海,那道模糊的身影以及凤凰虚影都消失不见,林珑眼前的景象又恢复成林家的圣府仙景,金乌横空,麋鹿奔走。
林珑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眼眸中的恐惧仍然迟迟不能散去。
林诛走上前,扶起林珑,看着林珑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问道:“林珑姐你看到了什么?至于吓成这样吗?”
林珑还未缓过神来,只是喘着粗气。
“这是血脉压制,烈阳决是帝祖所创,对于自己的血脉后代自然会有一定的威慑,在修为较低时,反而血脉越纯净,压制越强烈,但是按理说不至于你这样啊!”
林珑渐渐回神,心有余悸道:“怎……怎么可能?我感觉这种威压比当年四祖发飙还可怕!”
这回倒是林诛愣住了:“不至于吧!清漪才开脉境界,就算清漪天阳品质再高也不可能强过四祖啊!”
“不过……”林诛突然笑道:“林珑姐,你输了。”
林珑闻言挣开林诛的搀扶,哼了一声:“输了就输了,等我开了天阳再来找清漪切磋!”
说完,林珑扬长而去。
林诛笑笑,走到清漪身旁,摸摸清漪的头:“不错,挺厉害。”
清漪低下头,腼腆的笑了笑。
林诛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盒,递给清漪。
“这是林孟府弄来的雪莲子,晚上服用,慢慢炼化,可以把体内灼伤治好,同时平衡你体内的阳气,对修炼有好处。”
清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抬起头接过玉盒,开心地说:“嗯!”
林诛看出清漪在想什么,笑道:“我又不是那欺仆霸奴的主子,不至于让你送死。”
————
望江阁。
“你见过纯金色的天阳吗?”四祖望着窗外,平静地问。
“没有。”六祖翻着手中的书回道。
“这孩子天阳中的异象连我都能影响,太不可思议了!”四祖看着林诛清漪离开的方向,平静地赞叹。
六祖合上书,将书放在石桌上。
四祖转身,看着六祖道:“还好你及时封锁气机,否则这事儿估计要引来几尊老不死的家伙。”
六祖把书推向四祖,意示他翻看。
“只是传说,别太吃惊。”
四祖疑惑,拿起书翻到了六祖刚刚看的那一页。
四祖瞳孔骤缩:“这书是谁写的?”
“不知道。”六祖摇摇头,“但修为无比高深。他去过北方,而且几乎到了核心,书里有提到过,只是,没有人去过那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信口胡诌。”
“若真如此,这丫头就是我林家真正的希望了,假以时日,何人可与我林家争锋?只可惜……这丫头无我林家血脉。”
“那还不是姓林?”六祖笑道。
四祖不语,眼中少了一分严肃,多了一分笑意,在六祖对面坐下,把书放在石桌上。
“林诛那小子倒是无意间做了件好事。”
六祖笑道:“别高兴得太早,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一切皆无定数。”
石桌上的书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风翻动几页,而最初那一页只有一行文字。
——林家帝祖的天阳可能是纯金色的。
————
青冢山距离林家核心并不太远,但历来对林家有过突出贡献的林家女子死后皆葬于此,算是一座坟山,因此人迹罕至,甚至连飞禽走兽也只是偶尔闪过,不肯过多停留。山上最有生气的时候便是清明梅雨时节,林家人大多来此祭拜望祖。
此时已入仲夏,青冢山上却没有一丝暑气,山上尽是青松,荒无人烟,倒是可以感受到森森的凉意,与不远处的仙景迥然不同,如果不是坟冢遍布,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青冢山不算太高,但对于毫无修为的林诛来说,想爬上去还需要费一凡功夫。林诛与清漪也不着急,只是慢慢攀爬。这个时节,整座山上只有他们二人,寂寥无人,沿途山景虽算不上壮丽,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就算熟悉,也赏上几个时辰。
清漪跟在林诛后面,但看起来明显比林诛更加轻松,半山腰上,林诛头上已有点点汗珠,步履算不上沉重,但已有些疲态。
“因为林珑姐,今天天黑之前可能回不去了。”
林诛二人于山顶驻足小憩,林诛随意坐在一块青石上,边说边要举袖擦汗。
一旁站着的清漪连忙掏出手绢,细心地帮林诛擦去细汗。
“没关系的,反正老爷也不敢吵二爷。”清漪笑着说。
林诛笑笑:“那今儿晚上就不回去了,你在这儿把雪莲子服用了,我一个人待会儿。”
清漪乖巧地点点头,找了一块大青石盘膝而坐,将莲子服下,慢慢炼化。
清漪服下莲子后只觉体内两中截然相反的能量立刻互相纠缠,自身真元如烈阳之火,将莲子包裹,而莲子散发着丝丝寒气,透过浑厚的真元,让清漪仍能感受到寒意,而这份寒意缓缓渗透进清漪的真元之中,与真元本身热烈的气息形成微妙的平衡,恰符天道中庸之理。
在林诛的眼中,清漪服下莲子后,浑身便散发着微弱的蓝光,片刻后,便是红蓝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此时暮色渐进,淡淡的晚霞也即将散去,天上仅余的一点余晖,透过阴翳的松林,更是剩不下多少。林诛林诛看着清漪,温柔的笑笑,而后离开,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穿过层层松林,树木逐渐稀疏,林诛在一块儿由青玉刻成的墓碑前驻足,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点点灰尘。林诛俊朗的身姿,清澈的目光,还有眼底那一丝丝藏不住的悲伤,都被光洁的青玉碑完完整整地烙印下来。
林诛驻足片刻,一语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青玉碑,看着青玉碑上自己的倒影,看着青玉碑中模糊的天边,最后一丝丝残血夕霞沉入遥远的东海。
白昼将尽,黑夜将近。
林诛闭上眼睛,膝盖下弯,跪在青玉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额头紧贴地面,长久不起。
片刻,夜幕真正降临,林诛这才抬起头,地面杂草碎石颇多,林诛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粒粒的血印。
林诛起身,转身坐在青玉碑旁的大理石上,靠着青玉碑,头也枕在玉碑上,仰望着苍穹无垠,那一颗颗星辰,认识的,不认识的,明亮的,暗淡的,都在天上闪烁着,每一颗都默默无闻。
“那是苍龙七宿,那是太乙岁星,那是老人星,那是紫微帝星……”
林诛指着天穹上一颗颗星星,自言自语。
“这些都是书上记载的星域,然而它们还不到整片星海的一成,剩下九成的星星,为什么没有人能看到?它们就算再明亮,也只能无人问津,于广阔的天宇中蒙尘,古来又有多少人见过它们的真容?”
林诛靠着青玉碑,不知是不是真的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于何人对话。
“人也一样,自古能被记住的人也就如这浩瀚宇宙中的一点繁星,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就像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海浪过后,在没有一点声响。”
夏夜偶有晚风,山上更是如此,白日炎热,晚上轻风拂过,却是有些寒意。
林诛裹紧衣服,向青玉碑靠的更紧,仿佛那不是一座坟碑,而是某人的怀抱,可以抵御一切风寒。
“可是母亲,至少我还记得,林孟府,那个王八蛋应该也还记得。他不去讨说法,将来我去!”
林诛喃喃低语,缓缓闭上眼睛,靠着青玉碑,进入梦乡。
晚风偶尔吹过,林诛却睡得像个在母亲怀中睡着的婴儿,脸上还挂着一丝淡笑。
梦中有牵挂,心里有万千委屈和想念。
少年有无数的不甘,委屈和挂念,可惜,山上无鬼,又说与谁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