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所展现的奇迹之多,绝非远古文明所能幻想,当今人类所展现的科技力量,绝非妖魔鬼怪所能匹敌。如今凭借科技之光,我们人类在世界各处散播文明的火种,而且华夏、琅琊、瀛洲这三片大陆俱已被我们征服,由此我坚信在将来,我们的文明必将成为超越神明的存在,我们的文明之光必将照耀八荒而亮烁寰宇!”
——《天工论述集》
两千年前轩辕黄帝发明了“灵能格物论”,随后人类将“灵能格物论”细分学科演变技术,便发展出了现在的“灵能科技”,因此人类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譬如能够自行驱动机械装置的“灵能枢纽”,譬如能够施放治疗光波的“灵能晶舱”,譬如能够恒久明亮的“灵能灯具”,等等诸如此类的发明创造,让人类的生活愈来愈丰富多彩,也让人们的交通越来越发达。
说起现在的交通,依靠灵能装置驱动的明轮船,就是一种非常便民的灵能设备。晏无尘现在乘坐的这艘“明轮船”,实际上从原型来说与漕船相仿,但只有四丈来长八尺来宽。之所以称作“明轮”,是因为在这船体的尾部装着能够转动的浆叶轮,以自行驱动的方式代替了以往人力摇杆的船橹。
由于怀王的资助,近几年来南部四郡大多渡船都换成了明轮船,所以即便张老伯这样年迈之人,也依然可以继续做着摆渡人的营生。毕竟在内陆水域驾驶明轮船,通常只需操舵方向就行了。
记忆中的摆渡人还在这里摆渡,让晏无尘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离开家乡时的情景,只是这位摆渡人的两鬓早已花白,令人不胜感慨唏嘘。
此时正值春夏交替万物繁盛,渡船在绿如墨染的碧水河行驶着,从青山环抱中蜿蜒淌过。对于在十方山修行了十二年的晏无尘来说,重回凡间恍如隔世一般,但在看见这青山绿水的家乡美景后,阔别许久的熟悉感已经渐渐涌上了心头。
渡船走得不慢,在拐过一道水湾后,便转进了俯瞰如玉的碧水湖中。视野豁然开阔,直需直行便可,所以张老伯放下了操舵的手,点上他那杆破旧的旱烟,巴滋巴滋的嘬吐起来。
除了晏无尘以外,船上还有十七名乘客,其中一名乘客套着一件深棕色的斗篷,因为在这湿热的天气里还裹得严严实实,显得十分显眼,让人觉得非常奇怪。而那连衣兜帽下,是一张非常瘦削的脸庞,稀眉薄唇脸色暗白,再加上那深凹的眼眶,乍一看就是一张人皮紧蒙的骷髅脸,给这男人更添几分诡异之色。
不过由于南部四郡接壤妖界,所以怪人怪事并不罕见,只要不危害无辜百姓的,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但谁都不愿意和外形如此阴桀的人坐在一起,何况那丑陋的样貌连大人都觉得害怕,所以另外十六名乘客宁愿挨在一起,也要挤在渡船的后半部,尽可能的离那怪人远一点。
这些乘客大多都是身着已经浆洗褪色的旧布衣,彼此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也不避男女之生分,也不看那船外的湖景,看样子都是碧潮湖周边的乡民。
晏无尘因为才下山不久,还保持着门派的装束,盘髻于顶而素色皂袍,自我觉得装束另类,为了不突兀众人,所以便寻着船尾处坐着。
船尾也好,没有船篷遮掩正好能看四周的景色。在明媚的阳光下,晏无尘看着岸上林荫垂柳连绵不绝,听着座下船尾琳琳水声入耳,十分惬意。而此时微风习习又吹来远处的草树幽香,更是阵阵清馨盈郁满怀,让人不由心神漫漾仿佛溶在了这湖景画卷中,初回故乡的彷徨感,在此刻已是随风消散了。
船家张老伯就坐在晏无尘的对面,一脸微笑的看着晏无尘,心里盘算起了说媒的事情。
老人通常看重面相,而即便身为仙人的玄天宗,都称晏无尘是“天庭饱满鼻梁中正,朗目疏眉神仪明秀”了,何况张老伯呢?
看着晏无尘那阳光满面的玉容,因为兀自享受而微微扬起的嘴角,俊逸绝伦的感觉又添了几分可爱。张老伯一边感慨,一边是越看越喜欢了。
晏无尘本来正双眼微眯的享受这春光湖色,然而受玄天宗的教导,还是多少保留了一些注意力,感觉到了近处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晏无尘便转头看着笑容可掬的张老伯,也微微笑着问道:“张老伯,您在看什么呢?”
张老伯嘿嘿笑道:“无尘啊,你学道归来,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晏无尘道:“我爷爷年纪大了,所以我想陪在左右,好生服侍,虽然寸草春晖,更当竭力而为,以弥补我远去修真,十二年未尽孝道之罪。”
张老伯赞许了点了点头,道:“好啊,年轻人就该知恩图报,你爷爷虽然只养了你几年,却是含辛茹苦了,好啊,好啊。”
张老伯见晏无尘风度超俗却又恪尽孝道,愈发满意一连说了几个“好”,又道:“老人家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儿孙满座四世同堂,你爷爷虽有神医大名,以前却是个游方郎中,膝下无子只有你一个寄托,我琢磨着不如早结姻缘成了婚事,好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晏无尘一直心如水清,在灵境山上又未曾想过红尘之事,这一下提及到婚事,骤然之下怎可能反应过来。于是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没做任何回应,因为,晏无尘根本就没有答案。
张老伯又道:“我有一位侄孙女,容貌姣好且落落大方,正好与你年龄又相仿,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晏无尘闻言,只能直接道:“多谢张老伯您的美意,无尘暂时还没有没有成婚的打算。”
张老伯闻言,失落的道:“也是,想你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了,多少女孩家念念蠢动芳心向往哩,你啊,应该是看不上一般的。”
晏无尘一听张老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眉头一紧,本想解释,但觉得有些事情越描反而越黑,便干脆不做声了。
一旁身穿青灰布衣的中年大叔,却看明白了晏无尘的心思,哈哈笑道:“老张头啊,人家只不过是尚无男女方面的心思,瞧你想到那里去了,你不会见人家长得好气质好,就把自己的过去寄怀于人家了?”
张老伯闻言白眼一瞪,恼道:“去去去,你个捕鱼捉虾的赤脚糙汉,也好意思文绉出“寄怀”二字?你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还“寄怀”呢,你懂个屁!”
那中年大叔笑声更甚,哈哈笑着并不接话。
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张老伯是个痴心人,年轻时为了追求一位大家闺秀,便荒了家里的田产,日夜守在渡口只为伊人匆匆一瞥。可是后来这位大家闺秀竟然嫁了一位比自己还穷的书生,就因为那书生长得俊俏,所以张老伯为此事颓废了许久。再后来由于生计的问题,半就半顺才继续做了这碧云河与碧水湖的摆渡人,一干就是几十年了。
其实张老伯的确是见了晏无尘的风采,才感怀起当年,虽然现在年老已经看开了,然而被人戳到痒处还是不免一阵尴尬。
船上乘客大多都是熟人,见有趣事扒拉,便一个个搭着话题调侃起来,聊到张老伯当年一些难堪或是忸怩的事情,羞得张老伯连声道:“你们这些小辈,都是从哪听来的传言!莫造谣!我老张头年轻时可潇洒得很哩!”
然而大家似乎更为逗乐,众口哈哈笑趣不已,聒噪的笑声把一位妇女怀中的婴儿给吵醒了,那婴儿登时就大哭起来,就把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众人识趣的都放低了声音,等那妇女将婴孩哄住。
可是怪事来了,妇女怀中的婴儿明明已经坎坎入睡了,怎么那啼哭之声还在继续?而且那声音呜啊呜啊的,忽而微弱忽而响亮,船上只有一个睡着了的婴儿,那这又是哪里发出的婴儿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