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推开房门，满屋子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厌恶地往屋里瞅了一眼，看到一个大男人歪七八扭地躺在沙发上，地上滚满了空酒瓶子，心中顿生恼怒。
脱下高跟鞋，挎着包走进房屋，何芳用力地推了那大男人几把，可是男人醉得一塌糊涂，被她一推，非但没醒，反而翻身一滚，沉沉地落到了地上，打了一个嗝，“哗啦”一声将肠胃里多出来的酒全都呕吐了出来，散发出难闻恶臭的酒气。
何芳眉头拧成了一块，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但还是没狠下心。叹了口气，放下挎包，拿了毛巾去洗手间打水，却见满地都是砸碎的花瓶石雕，和撕碎的画卷，颜料和着水流了一地，污浊得不成样子。
何芳强忍住怒意洗好毛巾，回到客厅，用力地扶起男人，耐心地给他擦了把脸，用肩膀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放到沙发上。却听男人嘴里伤心欲绝地咕哝着，“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颁奖？为什么？”
“真没出息。”何芳咬着牙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随即又打开窗门，将房屋好好地打扫干净。这时，听到有人敲门，何芳出门一看，却是房东，一个和蔼的老头子。
“小芳你也在啊。”老头子看到小芳显然很高兴。
“是啊，老爷子有事吗？”何芳倒也没推搪，男人的事就是她的事，有事和她说也是一样。
“呃，阿强已经两个月没交房租了，这几天又不在家，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哦，这几天他去北京参加了一次书画比赛。”何芳笑着答话道。
“哦。”老头子点了点头。
“房租是多少？我替他交了吧。”
“嗯，两个月一共四千，还有他在我这里借了五千块，这是欠条，本来我也不想急着来催的，但是儿子结婚要钱，所以才厚着脸皮来讨。”老头子倒是个实在人。
“哪的话，老爷子心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何芳把挎包拎过来，从钱包里拿出两千块递给老头子，“今天没带那么多钱在身上，明儿取了钱再给老爷子送过来。”
“嗯，也行，那我就不叨扰了。哦，小伙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喝了很多酒啊，你劝劝他，年轻气盛，别把肝脾喝坏了，我当年呐也喝酒，现在老了毛病多啊。”老头子感慨了一句。
“您放心吧，我会劝他的。”何芳送走房东，懊恼地关上门，本来带两千块，是想要阿强陪她去逛街买衣服的，没想到转眼就没了，明天还得再取七千来填债。阿强去北京参加比赛回来就没见个踪影，连昨天她过生日都忘了，看他这副模样，比赛肯定不抱希望了。
何芳生气地看着躺在沙发上浑身湿透的王强，心中的气慢慢平静下来，“这一次或许伤到他的心了吧。”
还记得那天他刚创作完那副名为“歌颂”的参赛作品那种欣喜欲狂的样子，和现在的颓唐截然相反，何芳不懂画，他说好就自然好了，但是他说好别人却未必这么觉得，那副被他视为珍宝的“歌颂”，在别人眼中，或许不过是烂俗的普通之作，根本上不了正道。
何芳的指尖轻轻滑过男人粗粗的眉毛，看他喝得烂醉如泥，憔悴沧桑的样子，她虽然生气，心中却也替他难过，他是浙大的高材生，本以为毕业后能找到一个彰显才华的平台，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从未有人愿意承认他的才华，一再的失败让他沉沦。
男人翻了个身，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酒，我要酒。”
“还喝呢？”何芳嘟着嘴埋怨道。
“酒，我的酒。”男人根本不理会她的存在，眯着眼摸索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橱柜走去，何芳用力地拉住他，大喊：“给我回来，你想醉死不成？”
“死了最好。”男人用力地抽回手臂，何芳一没站住，被牵拉倒地，男人完全没感觉到她的存在，摇摇晃晃地朝橱柜走去，嘴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字，“酒。”
“王强！”何芳坐在地上看着男人颓废的背影直跺脚。
男人醉眼迷离脚步虚浮，一不小心撞在扫把上，踉跄地跌撞在地上，何芳连忙上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嘴里哼唧着：“哼，强？强个屁，连走路都走不稳。”
打了一个酒嗝，男人弓着背颠三倒四地向着橱柜爬去，“哐当”一声打开柜门，东摸西摸终于摸到一个瓶子，凑到眼前一看，模模糊糊看清一个“水”字，不满地丢到了一边，眼睛发红，“酒呢？我的酒。”
摸了半天，又摸到一个瓶子，揭开盖就往嘴里倒，却只流出了一滴，男人拿着酒瓶晃了晃，又打了个酒嗝，恼怒地丢在地上，“又是一个空瓶子，我的酒呢？”
“王强，我是何芳啊，你看着我，清醒点好吗？”
“我没醉，我知道你是何芳，哈哈，何芳。”男人转过身，靠着橱柜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我要酒，酒。”
“好，想喝是吧，我让你喝。”何芳快步跑到洗手间，拎了一桶水过来，照着男人的头倒了下去。
哗啦冰凉的水冲得男人连打了几个寒颤，晃了下脑袋彻底清醒过来。何芳看着湿漉漉的男人，咬了咬嘴唇，心中颇有些后悔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但嘴上却依旧强硬，“还喝吗？”
“不喝了。”男人红着眼睛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合照留影，狠狠地砸碎在地上，又拼命打开上了锁的抽屉，拿出一个水晶盒，咬牙摔在地上，还没摔碎，抬脚狠狠地踩在上面，嘴里骂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我整整打了三天，你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接？”
何芳看着王强发疯的举动，诧异的眼神仿佛从不曾认识过他，这个曾经温柔厚实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无法理喻，“你居然摔了我们的合照，你居然把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踩碎了。”
何芳咬着嘴唇，眼泪再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弯下腰拾起那张在海边吹风相依在一起的照片，一滴滚烫的泪水打湿在上面。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王强又嘶吼了一遍，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