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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的蛇鼠兄弟

有人说,人生前二十年活着,是为了造就一副有用的皮囊;之后二十年,携着这副皮囊百折不挠,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全是为了混得一个风光体面的明天;下来二十年,该处心积虑地让后人记得自己曾是多么拉风地活过;最后的二十年,要还活着,能够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笑看今朝旖旎风光,一生足了。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我爸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是生命的意义,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从来就没想过。如果一个人正以一百五十迈的速度玩着现实版的《疯狂飙车》,一边在脑子里寻摸着人生的意义,一边在心里下定决心撞向另外一辆车,那么他要么是一名有着哲学家潜质的精神病人,要么是一名有着自杀倾向的抑郁症患者,再或者——就像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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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吴迪,爸妈顺应上天的旨意,从庙里为我求了个如此招摇的名字,因为这么个亮闪闪的名字,一路走来,我没少挨揍,也没少让别人挨揍。好在,我跌跌撞撞、浑浑噩噩、完完整整地度过了二十一个春秋。现在,我是一名三流大学的四流学生。

有缘千里来凑对,我不相信姻缘,但我相信孽缘。

宿舍里除了我,还有俩极品。一个叫舒克,是个标准的富二代,但又和电视剧里的富二代们不太一样。在他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两件事:前半年他妈去了天堂。后半年,他爸给他找了个后妈。这小子个性太强,跟他爸简直是不共戴天。两人聊不出三句,要么,他爸把房子拆了,要么,他从二层小洋楼的窗户口跳下去。所以,他爸平时基本不怎么管他。一套房子,一辆车子,一张信用卡,完全够他终老一生。为此,我们这帮穷人对他的羡慕嫉妒恨凑一块儿,绝对能够填满整整一座鸟巢体育场。至于名字,没错,他和一只老鼠同名。

另一个叫秦庶,这个名字就更悲催了。大一刚来报到的时候,他以慢半拍的节奏,吐字清晰,发音标准,略带口痴地介绍自己说:“我——叫——秦——庶,秦始皇的秦,庶民的庶……”但是,我还是固执地联想到了“禽兽”。秦庶来自黑龙江,他人高马大但面容慈祥,天生长了张欠扁的笑脸。这让他的相貌和身材看起来极不搭配,就像一只长着羊驼脑袋的霸王龙。这兄弟有个特点,那就是“犟”!他要不犟,怎么会连续复读四年高三,最终心满意足地考到了这所三流学校?所以,有时候,犟也不一定完全就是坏事。

和两个极品生存在同一个房间,结果就是,我成了第三个极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舒克和我都抽烟,所以,一个月不到,秦庶也被我俩调教成了烟鬼。因为学校规定不让抽烟,所以我们一般都会把宿舍门习惯性地关上。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经常会有从我们门前经过的哥们儿瞅见门缝有浓烟冒出,然后猛地踹开门大喊:“着火啦!着火啦!”随后,他会一脸惊愕地发现,这间仙气缭绕的屋子里居住着三位腾云驾雾的裸男。

避无可避的孽缘让我们仨从天南海北聚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同时,也让我们这个宿舍成了旁人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区。

秦庶人比较老实,舒克经常爱拿他开玩笑。一般情况下,秦庶都会全盘笑纳,但也有例外。比如有一次,舒克正在网上撩妹,屏幕上突然跳出个卖充气娃娃的小广告,他就索性点了进去。结果,这小子又开始犯浑了。他挑选了个叫“泷泽萝拉”的宝贝,并且填写了姓名、电话和地址,还特意勾选了货到付款。

舒克买了个充气娃娃,却填写的是秦庶的名字。其实,舒克就是闲得慌。要知道,一个闲人的行事风格远比一个流氓更让人难以捉摸。康熙年间就有那么个闲人,他没事就爱在自己老婆背上指指画画。后来,他成名了,还给自创的字体起了个名字叫“板桥体”。

舒克替秦庶买的娃娃价值三百五十块钱,凑巧的是,秦庶前一天在网上订购的一套考研资料差不多也是这个价。这种巧合真的存在,就像我认识的一对小夫妻,他们的妈妈是发小,爸爸是同学,父母十年都没打过一次照面,儿女却在隔了一个太平洋的拉斯维加斯谈起了恋爱,还造出了小人儿。

隔了两天,刚刚放学的时候,秦庶接到快递公司的电话后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校门口。快递小哥把箱子递给他让他签收,秦庶抱过箱子掂了掂分量,感觉不对。他认为三百多块钱的资料没道理这么轻,所以他就怀疑店家很有可能给他发错货了。

“这快递是货到付款吗?”“对呀!”小哥回答。“多少钱?”“三百五十块。”秦庶一听,觉得价格上没多大出入,他又提出要当场开箱验货。小哥正忙着给一群妹子找快递,没工夫搭理他,秦庶就决定自己动手。外包装箱被黄色的塑料胶带缠得跟粽子一样,秦庶像拆俄罗斯套娃一样接连拆了三层纸箱,最里面被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气泡袋。秦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把气泡袋猛地一扯,一根手掌长短的肉色橡胶棒“砰”的一声,被甩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两名长相甜美的妹子脚边。

“啊!飞机杯!”其中一名见多识广的妹子兴奋地喊出了声。

话音刚落,周围一圈人立即围了过来,像欣赏国宝级文物一样打量着这名惊魂未定的东北汉子和他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旷世神器。

时代发展的速度真是堪比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商家卖书送书签的年代早已黄鹤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送的是歌帝梵纯手工松露巧克力、Lady Gaga佛得岛4K泳装写真、印有联合国徽章的方舟ticket以及眼前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秦庶生拉硬拽,把其余的气泡袋全部撕开后,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只人手,秦庶吓得一哆嗦。然后是一颗披头散发的女人脑袋,秦庶差点尿失禁。紧接着露出一张蔫了吧唧的塑胶身子,中间胸口部位的粉色乳房倒是格外的饱满。秦庶把整个塑胶娃娃竖起来提在手里,四周顿时响起疯狂的尖叫声和口哨声。

众目睽睽之下,脸色涨红的秦庶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是我的!我……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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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有的人富,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胎记,天生的。而有的人一辈子摸爬滚打,卖血捐肾,剥皮抽筋,再加上卖儿卖女,到最后也还是富不起来。对于老百姓来讲,“富”就是成功这辆豪车的车标。要成功,先奋斗,然而通过奋斗来获得成功的这条套路,则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相比之下,要一个人身体强健起来却要容易得多。学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管理层也正是明白了这样的大义,才决定把体育课列为大学的必修科目。

大一上半学期,我挑了个比较省力气的运动项目——乒乓球。下半学期,我依然选择了乒乓球。大二全年,我还是选择了乒乓球。同一个秃顶老师教了我整整两年的乒乓球。大三一开始,我本打算继续玩乒乓球,可结果老师不干了。

秃顶老师言辞恳切地说:“同学,我真的没什么可以再教你的了。”我觍着脸说:“老师,我只学到了您的神,还没悟到您的髓,您老千万别赶我走!”结果,他还是把我撵走了。

大三的第一节体育课上,我和舒克一起去了网吧。临走前让秦庶待会儿替我俩随便报个简单点的项目,比如羽毛球或者篮球,再或者高端点的游泳也可以。但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正当我和舒克在游戏里遇佛杀佛、遇神弑神的时候,马路对面的学校操场上,脑残帝秦庶为舒克报了门健美操,为我报了门散打。

……第一节散打课上,五官摆放很随意的蹩脚老师一上来就向我们行了一个抱拳礼,他说这是散打包容性的体现。然后,他又一边鼓掌一边说:“热烈欢迎新加入的五名不怕死的好汉。”我本来就有些紧张,听到他这么说,更有种被宣判死刑的感觉。

蹩脚老师特别关照我们这些菜鸟,他让我们在他的关门弟子中随意挑选一名作为自己的搭档,这样在平时自由训练的时候,方便相互指点。到了期末考试,两人的成绩也要捆在一起。这个要求初一听让人觉得很暖很人性,但仔细想想,其实是让我们五个新手给人当人肉沙袋使。

蹩脚老师得意门生的名字全被写在训练场地一侧的墙壁上——“高释天”“甘九州”“袁霓嗣”“霍储琪”……我身边的四个人生怕会错过这千年等一回的难得机遇,争着抢着要给自己占个名号最霸气的搭档,而我却偏偏拣了个最文艺的名儿——“李墨馨”。

蹩脚老师吹响口中的哨子,人很快都聚齐了。他使了个诡异的眼色,跟我们配对的壮士一一出列,最后一个站出来的,果不其然是个妹子,还是个一等一的美女。

其他四个小伙立即向我投来了“小仔别拽”的目光,我暗自窃喜。

每组有二十分钟练习时间,之后打擂台。蹩脚老师命令我们必须真打,还说谁要敢放水,期末考试扣三十分,如果流了血,加三十分。

北宋时候有个活到一百一十八岁才驾鹤仙游的道人,叫陈抟。他生前曾经说过:“心者貌之根,审心而善恶自见;行者心之表,观行而祸福可知。”可见,老祖宗很早就知道什么叫“相由心生”了。千年之后的今天,又有人从佛学和心理学的角度给出了更加充足的证据。

总之一句话,散打老师脸长得蹩脚的根源在于心先走了形。跟叫李墨馨的妹子独处的时候,她还没开口,我先说话了。

“师姐,我理解你!”妹子抬头,用看智障儿童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你肯定跟我一样,十成是被朋友给阴了,没错吧?没关系,都是为了混俩学分,你要实在感觉日子难熬,以后师弟我常来给你讲段子,哦不……笑话,讲笑话,好吗?”妹子狠狠瞪我一眼,算是对我的回应,然后自顾自地打起了沙袋。别说,她的动作还挺像那么回事。左直拳,右直拳,左摆拳,右摆拳。

妹子面容十分精致,她把头发高高盘起,上身穿一件黑色露脐背心,下身搭一条三分小热裤,中间的蛇形小蛮腰配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这让我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维秘秀场,与气质嫩模仅有咫尺距离。在肾上腺素的怂恿下,我弯腰,伸手,对准嫩模的大腿——使劲一掐。

“变态啊你!”话音未落,妹子一记极具爆发力的右勾拳正中我的鼻梁。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列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我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眼前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蹩脚老师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我一边擦鼻血一边解释说自己让沙袋给撞了。

老师瞅了瞅我的鼻子,问我还能练吗,我说没问题,待会儿还要打擂台呢。

我觉得,妹子再能打,她终归是个女人。咱可是来自黄土高坡上的爷,大风从门前刮过,撒尿都不曾打过一个哆嗦。

我跟妹子真诚地道了歉,我解释说刚才我产生了幻觉,那个我不是真正的我。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三米开外,任凭妹子一个人疯狂地对着沙袋出气。

半个小时后,前面的一对兄弟你打我挡,我打你挡,礼尚往来了几个回合之后,终于轮到我跟妹子上了。

我们一起走上台,妹子向我行了个抱拳礼,我心怀感激地想,这妹子真大度。但当我看到她的眼睛时,差点被吓尿,她的两颗眼珠子里几乎都快要冒出火花子了。

由于刚刚妹子打沙袋打得太过投入,此刻,她的额头和脖子上全都是汗。出于好意,我柔肠百转地对妹子说了句话:“师姐,你……你都湿了……!”话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咚”的一声,这次是摆拳,打在我的颧骨上,我整个人以气贯长虹之势自带旋转特效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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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有种著名的食材叫shirako,日语直接翻译过来是“白色的孩子”。比起煎烤,更多日本人喜欢生吃,而且吧唧吧唧,吃得那个津津有味。但shirako其实是雄性鳕鱼和河豚的精囊。金玉其外,没准败絮其中。涂红抹紫的不光有戛纳电影节颁奖典礼上的32D大美妞,还可能是卖人肉叉烧包的母夜叉孙二娘。金刚和芭比,虽然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可硬给金刚起上个芭比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名字只是个代号。

可我偏就是不信。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我认认真真地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煲好了浓浓一锅歉意,然后小口小口地喂给李墨馨,希望能够以我的恬不知耻换来妹子的春心荡漾。或者退一步来讲,至少能够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再容我厚积而薄发。

可惜,妹子对我怨念太深,人家根本懒得搭理我。那天,我手里捧着手机死皮赖脸地跟妹子念了个段子:“父亲哄儿子睡觉,隔壁小夫妻在活动,动静比较大。儿子问:‘爸比,这是什么声音?’父亲沉思后说:‘这是日语,长大后你就懂了!’哈哈……”我狂笑,妹子突然转过身来,丢给我一副拳套。“我们打一场擂台,你要输了,马上消失,以后别再来烦我!”我脸上的笑褶顿时僵住了。

小时候的我曾经有过三个梦想,第一个是长大了娶我们幼儿园大班的音乐老师;第二个是长大了当个白衣天使;第三个是长大了去墨西哥开出租车。许多年过去了,我意识到前两个梦想缺乏操作性,但第三个梦想一直被我像满月照片一样珍藏着。之所以会想去墨西哥开出租车,仅仅是因为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墨西哥的出租车全都是清一色的甲壳虫。我一直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无论何时,都一定要敢于坚持自己的梦想,所以,在起程去墨西哥之前,我万万不能让人轻易取了我的性命。

面对杀气腾腾的女战神,我本想找个委婉且不失面子的理由来拒绝她,但我又一想,咱是爷们儿,小学老师教写字的时候,“□”字我都是直接略过的。于是,我不知死活地问了她句:“如果我赢了呢?”“切……”妹子先一步走上了擂台。“我要赢了,你请我吃饭!就咱俩人!”我感觉我期待许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我决定,我要让方圆五里都能感受到我的血气方刚。我在脑子里科幻片似的迅速模拟出妹子的各种出拳动作,凭借我左脸还未完全好彻底的伤疤来判断,妹子一定会习惯性地先出右拳。

行过抱拳礼后,妹子摆好了出拳的架势,她身形如燕,步履如飞,杀气逐渐向我步步逼近,而我则选择以退为进。

“砰!”妹子猛击过来的第一拳恰好被我迅速抬起的双臂完美格挡。一瞬间,我仿佛听见全场响起了皇后乐队的We are the champions。但紧随其后的是妹子横空踹出的一脚,这一脚让我再次有了种凌空飞翔的错觉。当我屁股重重落地的一刻,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肝脾肺肾连同灵魂一同被摔出了身体……那天之后,李墨馨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也履行了承诺不去骚扰她。原以为我们就像两根相交线,远在亿万光年以外就已经注定会在某年某月某天华丽地不期而遇,然后再义无反顾地奔向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亿万光年。可没想到的是仅仅只隔了一个月,命运之神就像在玩形体艺术似的,用绳索再次将我俩紧紧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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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代有件事可能会在未来几年之后的一次次同学聚会上被大家乐此不疲地反复提及:挂科。

挂科对舒克来说就更加随意了。好在万物相生相克,有挂科就有补考。

其实吧,补考这件事最能够体现出团队精神。考场里,舒克把考题拍成照片拿微信发给我,秦庶叫来他的一干东北学霸老乡,分分钟搞定题目后由我回传给舒克。事成之后,舒克做东,大家聚在一起有吃有喝有按摩,其乐融融。所以,换个角度来看,补考非但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还为我们这些后进生和优等生提供了一次联络感情、增进友谊、交流合作的机会。

前两年,我们一直配合得很默契,直到这学期,负责监考的两名老师突然被换成了研究生院的研究生,这些半吊子简直是六亲不认。开考不到十分钟,总共三十名考生的考场里就被收缴了四十多部手机。摆满手机的讲桌看上去就像个二手手机专柜。

好在教室里的考生中有一名学霸替考,他成了其余所有人的希望。离考试结束还剩最后半小时的时候,革命的火种终于开始燎原了。但很快,丧心病狂的监考又迅速实施了第二轮大扫荡。距离考试结束仅剩不到三分钟的时候,舒克在前桌兄弟手里抢到一张字条。因为试卷上百分之八十都是单选题,所以舒克大笔一挥,所有ABCD被他一气呵成。直到抄完最后一道选择题答案的时候,他才惊慌地发现,字条上竟然还多出一个字母!

“叮……”考试时间刚到,万恶的监考就强行掠走了舒克的试卷。舒克急忙逮住前桌哥们儿问他:“你给我的答案是不是有问题,五十道题怎么会有五十一个答案?”那哥们儿皱起眉头,哭笑不得地说:“开吗玩笑?”……这几年,舒克没少给家里惹事,他爸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顺利毕业”。但是如果补考不通过,就只能留级或者肄业。舒克斩钉截铁地说他不想再蹲上一年,除非让我跟秦庶留下来一起陪他。

考上一所三流大学,虽然不算什么光宗耀祖的事,甚至在回答别人“你哪所大学?”这样的问题时都羞于启齿,可舒克却说能拿到大学毕业证是他在他爸面前唯一觉得倍有面子的事。

在宿舍里蔫了两天之后,第三天一早,舒克突然两眼放光生机勃勃地出门了。我跟秦庶担心这小子会一时想不开,去手刃了那倒霉的监考老师,就立即追了出去,可他跑得太快,我们愣是没逮着他人。一直快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这小子才回到宿舍。没等我们开口,舒克上前一把握住秦庶的手。

“咱是兄弟不?”秦庶被问得有点蒙:“是……”舒克对准秦庶油腻腻的大长脸强吻一口,转过身来搂住我的膀子。“咱是兄弟不?”“是,过去是,现在是,将来去你爹公司应聘的时候还是!”我利索地回答。“得嘞!今儿个兄弟请吃饭,我打听到一农家乐,厨子手艺忒正宗,菜品还特别全,有孔雀肉、天鹅肉、干锅娃娃鱼……”我跟秦庶听得胃酸一阵泛滥,突然觉得一个人离万劫不复就只差一道菜的距离。最后,在我俩的坚持下,仨人一起去了学校附近人均消费五十块的大排档。这家大排档口味地道收费平民,我们点了一盘炒田螺、两份花生毛豆、三盘麻辣小龙虾和一箱啤酒。舒克虽然有钱,但他却总爱跟我们这些穷同学厮混在一块儿,吃喝穿从来不讲究,经常陪我和秦庶在马路边的苍蝇馆子里一直喝到吐,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阶级地位。

我们在大排档门口挑了个位置刚坐下,偶然发现李墨馨带着一个同学也来了,不过她貌似还没看见我。这位藏着金刚灵魂的芭比背对着我坐了下去,从我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她的蛇形小蛮腰。

舒克给每人启了瓶啤酒,然后告诉了我们他的惊天预谋。原来,他没去跟监考玩命,而是去打探补考试卷的存放位置。

为此,他还到每个老师的办公室里溜达了一圈。

“这几天,所有老师都在改卷子,每间房子里都是一片的兵荒马乱,跟废品回收站完全没区别!”发完感慨,该步入正轨了,舒克想让我俩晚上帮他去行政楼里偷改试卷,他还详细地跟我们讲了他的作案计划,我跟秦庶听得惊心动魄。之后,我花了好半天向舒克解释了“肄业”跟“被开除”的区别,秦庶说存放试卷的行政楼离学校侧门的警务室实在太近,根本没机会下手。

可最终,我们还是达成了共识。等到今晚宿舍熄灯,校门关闭,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开始动手。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警务室里水泡金鱼一样通宵不合眼的保安该怎么应付?

“啊呀……大爷的!你……松不松手!”听到有人爆粗口,我还以为又有人喝高了。抬头一看,眼前的李墨馨正以反手擒拿的姿势将一穿豹纹背心的秃头小伙儿用胳膊抵在桌面上,小伙儿的脸扎在一盘洋葱鱿鱼里,眼睛被呛到了,辣得嗷嗷直叫。

“哎哟!这不你的‘黄金搭档’吗?”舒克对我说。

这时,突然,一名四十岁左右下巴挂满胡楂的男人从李墨馨的身后拎起个空啤酒瓶,对准了她的后脑勺,我急忙冲了过去,“嘭”一声,酒瓶被我用胳膊肘挡了下来,碎掉的玻璃碴瞬间划过了我的脸颊。我没多想,迎面就是一拳,胡楂男踉跄地翻倒在地。紧接着,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时自腰间摸出把明晃晃的藏刀。我上前一步,把李墨馨挡在身后。

一旁,舒克跟秦庶一人抄起一酒瓶站到我旁边。

剑拔弩张间,一名六十岁上下戴灰色鸭舌帽两鬓花白的老人一把摁住胡楂男的手,胡楂男咬咬牙,什么也没说,把刀子收了回去。

老人走到我面前:“对不住了,都怪我没管教好儿子,你让姑娘先松手把我儿子给放了,我让他把手机还给你们,回家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你看这样行吗?”我算明白了,一扒手偷了李墨馨朋友的手机,不巧被李墨馨逮个正着。这不剥了鳞的黄花鱼,完全不知死活嘛!我转过身向李墨馨使了个眼色,妹子缓缓松开手。被放生的小豹子擦了擦脸上的调料面,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了手机。随后,他们三人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丢手机的是李墨馨的室友,名叫程橙,她让我们叫她橙子。橙子对我们仨连夸带谢,语气里充满了萝莉对欧巴的崇拜,我们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反应最强烈的是秦庶,他既抓耳朵又挠腮,腮帮子都快被挠蜕皮了。橙子说这顿饭算她的,然后硬拽着李墨馨过来跟我们拼一个桌。李墨馨坐我身旁,对我说了声谢谢,给我紧张得前胸后背胳肢窝齐刷刷往外渗汗。

李墨馨的爸爸是警察,在三年前开车追一伙毒贩的途中出了车祸,命虽然保住了,但左腿因为开放性骨折被截了肢。她说自己每次见到人渣,就一定会忍不住动手,否则总感觉有人在扇自己耳光子。

李墨馨问我为什么选散打,我告诉她说是一个跟腮帮子过意不去的哥们儿替我报的,他同时还为一开飞机的老鼠报了健美操。李墨馨听后开怀地笑了,那笑声像和煦的春风,吹得我心潮澎湃。我们一起聊了很多,我慢慢感觉脚下的这片大地,头顶的那片天空都开始逐渐融化,像黄油,像芝士。我仿佛能够嗅到空气中飘散着米其林三星大厨手下刚刚出炉的抹茶慕斯的味道。我觉得李墨馨就像一个粽子,剥掉最外面一层棱棱角角的防备之后,里面松松软软的内心甜得让人找不着牙,摸不着北。

聊了不知道多久,橙子突然接了个电话,说一老乡找她有点急事,走之前再三叮嘱李墨馨让她跟我们多喝两瓶。我赶紧把秦庶拉起来让他送送橙子,秦庶激动得热泪盈眶。

接下来就剩下我们仨人,刚开始有点小尴尬,几分钟后,李墨馨突然问我以后毕业了想做什么。我想了想,觉得考研就算了,当年勉强上了个本科那都是多亏我妈在文殊菩萨那为我求来的好运气。如果要再妄想着考研,菩萨该怪我得寸进尺了;考公务员也还是算了,考不上没事,要考上了,就我这德行迟早要被党和人民像对待虱子和跳蚤那样从革命队伍里清除掉;规规矩矩地去找工作?可我学的专业实在让我没底气在独木桥上跟人拼死活。当年因为高考分数刚过录取线,我像废品回收再分类一样被调剂到了暖通专业。据说这个专业的学生毕业后都去烧锅炉了,可我总认为烧锅炉这活儿,不毕业也照样能干。所以要让我回答“以后毕业了想干什么”这号问题,哎!我真的没想过,也不敢想。

大脑飞速运转了一周之后,我给自己定了个闪亮亮的目标——“将来去房地产市场打天下,跟民工兄弟抢饭碗”。同样的问题,我反过来问李墨馨,妹子说:“还没想好,等毕业了再说,没准会去房地产市场当个监工。”我们一起傻笑。

学渣和学霸,就像组成金字塔的砖头块。有的砖块造出来就注定是要被埋在黑漆漆的土里与蟑螂和臭虫为伴。而另一些砖块,则注定是要被垒到一百四十六米的高空,它们稍微伸伸手,就能够着天。别看进校门时一样,出校门的时候,是虾米就去臭水沟里混,是龙就去九天之上翻跟头。妹子是怕打击我才那么说,这种类型的女人最适合娶来当媳妇,简直就是貌婉心娴秀外慧中的典范,应当被校委会推荐去参加感动中国。我敢打包票,七万万男同胞一定都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即便是那多出的三千万光棍,也会因为墨馨妹子的存在,从此对其他女人不屑一顾……“哎哟……再听下去该高血糖了。这么快就开始聊人生谈理想了,咱说点眼前的成吗?李墨馨同学,能帮我一个忙吗?”

舒克不说话,我差点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可他刚一开口,我心里就咯噔一下。

妹子把耳朵凑过来问他什么事。

舒克把我们今晚的犯罪计划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给了李墨馨,我一边听,身上一边“嗖嗖”地冒着冷汗。我似乎看见一个街头混混正端坐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牌匾下,向人民警察如实交代自己的犯罪企图。我真担心再这么讲下去舒克怕是活不到明天,我这舍友虽然是个混不吝,但伤天害理的事他可从来没干过,所以我真不希望他就这么英年早逝。

“你——是想让我帮你引开保安对吧?”“对对……”舒克像条哈巴狗一样使劲点头。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关云长手提青龙偃月刀,随着一道亮光划过,颜良的头颅被高高抛起,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但办公室在二楼,你真的有把握吗?”“我都已经踩过点了,窗子没关,只要踩着空调架子就能钻进去!”舒克回答。

“我是说你有把握不摔死吗?”女神头顶的怒气值马上就要爆管了。“放心,我可是只攀岩老鸟!”“好呀,那没问题!”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的对话最终会是这样一个happy ending。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是女战神,也有调皮任性加走神的时候,我发现我是真心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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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在一个脏乱差镇子的边缘。白天,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基本都是些学生,一到午夜,这里就又恢复了它穷乡僻壤荒郊野外的原貌。李墨馨把马尾解开,一身短打标配两条白皙大长腿,走到警务室门口假装问路,三名保安立即一起色眯眯地凑了过来。

舒克像只树懒一样抱着水管往上爬,我跟秦庶蹲在下面伸着手,随时准备接住他。

五分钟之后,舒克下来了,带着一脸难以捉摸的贱笑。

翻墙出去后,我们打算一起到附近的一家KTV里过夜。这家KTV的名字叫弥勒弥勒,之所以会起这么个奇葩名字,是因为隔壁有一座寺院,寺院里有座四门塔,塔高十五米,方形四面,每面都辟有一半圆形的拱门,每扇门下坐着一尊一米来高的石佛,分别是阿閦佛、阿弥陀佛、宝生佛和成就佛,正儿八经东魏武定二年的古玩,听说还是国家一级文物。因为时间太久,除了满头疙瘩的阿閦佛保存还算比较完整外,其余几尊佛像的样子简直太惨了,其中最沧桑的一尊看起来就像块融化了一半的巨型冰激凌。

舒克开来辆蓝色的玛莎拉蒂ghibli,平时保安不让他进,车子就只能停在学校外面。舒克开车把我们拉到KTV门口时,突然发现整栋大楼里漆黑一片。楼下有两名穿制服的小哥正在锁门,我跟舒克走下车,上前一问才知道,二十分钟前半个镇子都停电了。

舒克骂了句:“什么鸟地方,走,进城!”镇子离城也就四十来分钟路程,大家一合计,都同意去。

舒克说要去解个手,我也跟着一起去了。走到四门塔寺的铁栏杆下时,我轻声问舒克刚才在行政楼里到底得手没。舒克咧嘴一笑,说他根本没找着自己的试卷,但却找到了其余十多名考生的卷子。学校有个规定,专业课补考如果超过十人不及格,会在毕业前再组织一次清考。所以,舒克把十多名考生的成绩全都改成了不及格。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哐……咚!”寺院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吓得我打一哆嗦。舒克说会不会是佛祖嫌我们随地小便了,我倒觉得更可能是佛祖嫌他考试作弊了。透过栏杆循声望去,院里,两个黑影正在合力将一圆滚滚的东西装进箱子里,然后一起往寺院门口搬。

他们刚走到门口,秦庶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手机闪光灯刚好打在两个黑影的脸上。

“咋这么磨叽?大半夜的,撒泡尿还戴个面罩,谁看呀?”秦庶一把扯掉其中一人的面罩,借着灯光,他一眼认出面前这人就是白天被李墨馨抵在桌子上穿豹纹背心的秃头,这可真是独木桥上遇仇人,冤家路窄。我跟舒克刚准备一起冲出去,突然听见“扑通”一声,一道刺眼的电光闪过,秦庶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身后站着一名戴鸭舌帽的老人,他手上的电棍正“咝咝”冒着火花。

“老大,咋整?”胡楂男摘下了面罩,从腰间抽出把刀子。“看到你的脸没?”戴鸭舌帽的老人问。

“嗯……”秃子点头。

“奶奶的,真多事,先一块儿抬走。”随后,他们把秦庶塞进一辆白色五菱宏光,然后开车往唐延方向去了。我跟舒克赶紧追上去,李墨馨和我都主张报警,但舒克却忧心忡忡地说:“这不等于贼喊抓贼吗?”最后,我们决定先跟上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路上,我们猜测这伙人应该是帮文物贩子,今晚镇子上停电九成是他们捣的鬼。五菱宏光一直开到了肖家庄,在一片松树林旁边停了下来。为不惊动他们,我们故意驶过一段路程后才下车。蹑手蹑脚地跟着他们来到树林中的一块池塘边上,看样子胡楂男和秃头是准备把秦庶扔进塘子里。要不是李墨馨拦着,我跟舒克早就抄起砖头冲上去了。

“为十万块钱整出条人命,咋想都觉得不划算。”老人说。“那……那咋办,老大,听你的。”老人想了想说:“走!到前面找个旅馆,老三你给我把人盯牢了,别再出岔子,老二跟我去交货,要是明儿个早上九点还没等到我的电话,马上撤!”……继续跟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他们在路边的一家旅馆门前停了下来。秃头跟胡楂男把秦庶抬上了楼。趁这工夫,舒克打开后备厢,取出张套牌。

“老司机啊!”我感叹。“跟了这么久,再不换牌,这帮孙子该起疑了。”十分钟后,老人带着胡楂男下了楼。

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让舒克留下来报警,我和李墨馨一起上了车,打算继续跟下去。

舒克的豪车我总共只开过两次,第一次是考驾照的时候,第二次是上个月补考驾照的时候。

“这么说你拿到驾照才一个月?”李墨馨一脸惶恐地对我说。“瞎说什么呢!最后一门机试还没考,怎么拿驾照?”我把油门用力一踩,车子“嗡”的一声朝五菱宏光的方向猛追了过去……

♀ 6

一路跟踪到金桥机场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舒克来电说秃头文物贩子已经被警察控制了。还说秦庶没什么大事,这小子手上的扎带刚被解开,就起身暴打了秃头一顿。一名姓张的警察在电话里问了我们确切的位置,还让我们注意安全,别跟得太近。

“墨馨,你不问我以后毕业了想干什么吗?告诉你,我想当一名警察!”“就你?没戏!”李墨馨笑着对我说。

……五菱宏光在金桥机场的酒店附近停了下来,胡楂男吃力地扛着个木箱,跟着老人进了酒店。我立即和张警官通了电话,随后跟李墨馨一起守在了电梯旁边的楼梯口。

老人和胡楂男在十二楼出了电梯,走廊上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穿黑色西装的马仔,中间的一名穿花格子衬衫的台湾人坚持说,必须要让他带来的专家先为货做个鉴定。老人犹豫了下示意胡楂男把箱子递过去。

十多分钟过去了,两人在房间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老人皱着眉头问一旁的马仔说:“你们老板怎么还不出来?”“什么老板?”“齐老板啊,就是刚才那个穿花衬衫的台湾佬!”老人说。

“哦,你说他呀,不知道耶。我们是他花钱雇来的,他给了我们每人两百块,让我们穿正装在这一直站到晚上六点。”胡楂男听后上前一脚把门踹开,房间里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楼下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了,从中走出四个人,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人,一个留寸头的年轻女人和两个西装笔挺身材魁梧的小伙子。中年人怀里抱着的正是之前文物贩子手中的那口木箱,两个小伙子一起拎着个圆滚滚的麻布袋。四人走出电梯后立即分道扬镳,中年人独自向酒店大门方向走去,寸头女人带俩小伙转向了楼梯口拐角处的侧门。

之前,曾经在手机上玩过一款解谜游戏,游戏共有十关,每一关的难度都特别大。我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全部通关,那之后我认真地总结了下,这游戏之所以让人觉得难度逆天,是因为游戏在一开始就有意透露出的线索,到最后看来全都是迷惑人的假象。

对着寸头女人的背影,我一边给张警官打电话,一边带着李墨馨跟了过去。“张警官,我觉得文物可能被调包了……”刚走出侧门,话还没说完,我的脸就迎来了狠狠的一拳。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让寸头女人一脚踩了个粉碎,我这才反应过来——被发现了!

寸头女人和一个小伙一起拎着麻布袋走向对面的一辆黑色越野车,留下另外一个小伙来对付我们。我和李墨馨一前一后,我主要负责挨打,李墨馨一脚踹向小伙的胯下,他很快就被撂倒了。我正得意,突然,另一个小伙出现在了李墨馨的身后,他举起一根四指粗的钢筋猛地朝李墨馨的后背抡去,顷刻间,李墨馨倒在了地上。

有人说,人生前二十年活着,是为了造就一副有用的皮囊;之后二十年,携着这副皮囊百折不挠,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全是为了混得一个风光体面的明天;下来二十年,该处心积虑地让后人记得自己曾是多么拉风地活过;最后的二十年,要还活着,能够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笑看今朝旖旎风光,一生足了。现在想想,我截至目前的人生完全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混”。所以,如果我立刻消失掉的话,对这个世界来说,不会产生一丁点影响。可是李墨馨不同,她不应该被卷进来的,她完全可以拥有一个光鲜靓丽的未来,一个英俊潇洒的男朋友,一个幸福感满满的家庭,一个白胖呆萌的宝宝……想到这些,我拼了命地冲过去用身体护住李墨馨,任凭钢筋一次次重重地抽在我的身上。

寸头女人把越野车开过来,两个小伙先后上了车。

我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李墨馨的肩膀使劲地摇。当我刚刚准备为她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你想干吗?”我傻笑。

“墨馨,你……等我一会儿!”说完,我一瘸一拐地跑向了舒克的车子,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上。

启动车子的时候,前方的越野车刚好停在了停车场出口收费处,我瞅着眼前方向盘中央的三叉戟标志,据说那是海神波塞冬手中的武器,象征着勇敢与无畏。我咬咬牙,猛踩下了油门,百公里加速四点八秒果然够凶猛,车子以一百一……一百三……一百五十迈的速度径直向越野车撞了过去。

“咚……”

♀ 7

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名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竖起两根手指问了我一个幼稚的问题:“这是几?”我很配合地回答:“欧耶!”……我的左臂和右腿有三处骨折,所以,我应该会有好一阵子不用再去上课了。舒克告诉我,要不是安全气囊及时打开,我早成烈士了。

听李墨馨说,被三名文物贩子盗走的是阿閦佛的佛头,跟他们进行交易的是一个台湾人。这个台湾人很狡猾,他从文物贩子手中拿到佛头后,打着鉴别真假的幌子从房间后门开溜了。下楼后,他让干女儿从酒店侧门把佛头先带走,自己抱着个空箱子把警察一路引到了机场。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半路遇到个二愣子……住院期间,除了上厕所,李墨馨一直在身边陪着我,这让我觉得断了三根骨头还是挺值得的。公安局的张警官带人送来了花篮,十多名媒体记者被秦庶拦在门外不让进来。其实,我还是挺想见见这些记者的,顺便告诉他们:“32路公交车三块钱一张的车票实在太贵了!”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学校从未露过面的校长竟然会亲自来看望我,还送来了两箱牦牛壮骨粉!

……也许,我这辈子都搞不清楚什么才是生命的意义。但令我庆幸的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够遇到这么一帮交心的朋友,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够尽我所能地帮到他们,在我全身绑满绷带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们能够在一旁为我讲讲段子,哦不,是讲讲笑话!

这就是我和我的蛇鼠兄弟以及李墨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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