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得富已经找遍了煦河沿岸,清心峰下大大小小的洲岛已经交由观中弟子逐一排查,因为涉关皇族,观主下了严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是,大伙儿寻了一日,该找过的地方均已找过,却始终未见吴难踪迹。
次日正午时分,观皎汀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随后岛上升起一颗黄色烟火,原本在四散寻找吴难的弟子便一窝蜂似的扑向观皎汀。
姚得富侧耳细听,判断这种叫声绝非人声,似是兽吼,而且,单凭这种强度和穿透力,绝对是个大家伙,不过,他始终未能辨出到底是哪种野兽的叫声。
“这是什么声音?”,郭盖疑惑问道,他头戴斗笠,扎起衣襟,挽着裤腿,手拎着一根长竿,在水中四下拨弄,因是泡在水里的时间过长,他手脚上的皮肤紧皱发白。
姚得富摇了摇头,“老朽亦未没听过,许是龙吼吧?”
“龙吼?”
“我幼年学武,有一门人早年曾为降海的海匪,他一次打劫时被官府捉住,原是要被带回领刑的,结果遇上大风浪,船上就他一个活下来,在海上漂了十来天;他后来跟我们说,他漂流的时候,曾闻蛟龙朝夕鸣吼,远远望去身如小山,不见首尾!”
他抹了一把鬓角的汗,叉腰望着急奔的弟子,又窃笑道:“他们这般急火的奔去作甚,赶集看热闹吗?”
“岛上方才放了一颗黄色的烟火,许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姚伯,一天已经过去,吴难还没寻到,他是否已经.......?”
姚得富下意识的摇摇头,若有所思道:“不会,瓶姑娘功力已臻五品中上,平辈中人来看,已非翘楚可论,凤毛麟角者亦足当之。”,他捋了捋胡须,继续道:“昨日,她在水中见到人影在追吴难,按照她的知觉,断是不会看错的!”
他沉吟了一会儿,忽又说道:“您是说,那人既然要抓吴难,就不会伤他性命?”
姚得富点点头,“已经过了一天,还没见到吴难的尸体,我猜他多半是被掳走了,要杀他,泡在水里一时半刻就能了结,而且,若想杀他,我们从王府里出来的时候,便可以开始找机会杀他,现在已经到了清心观的地盘,再动手杀他,就要担上清心观的怒火,这种事情,任谁都得掂量掂量!”
“可是,他要抓吴难作甚呢?”
姚得富狡黠一笑,“许是和那公孙家的徒弟一样,让吴难交出藏宝图?”
郭盖摇了摇头,“世人寻了几百年也没个着落,总归是虚无缥缈!”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瓶儿从不远处乘着一叶扁舟向二人靠过来。
郭盖急忙问道:“瓶姑娘,可有王爷踪迹?”
瓶儿未答,直接道:“上船,咱们一起去观皎汀!”
两人对望一眼,也不知瓶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郭盖问道:“去那里作甚?”
“我怀疑吴难在那里!”
“清心观的人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此岛是观中禁地,无人查看,现在周围已经访遍,唯余此地未看,吴难必在此地!”,瓶儿思索着继续说道:“观皎汀在煦河东北,我水中见到的人影也是往东北方向去的!”
二人看瓶儿势必要登岛查探,也不好当面违逆她的意思,只得登船,陪着她一同前往观皎汀查探一二。
三人小舟越靠近观皎汀,吼声就越为清晰,频繁,但是,声势却减弱许多。而且,周围不少清心观的门人乘舟在附近水域巡弋。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道人将船横在三人舟前,稽首问道:“三位施主,不知要往何处去?”
“我三人准备登观皎汀找吴难!”
“三位有所不知,观皎汀为本门禁地,非本派弟子不得入内,常年有人在岛外把守,王爷断不会入岛而无人发现,三位还是请回吧!”
却见瓶儿将船篙向半空一抛,船篙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如同一根离弦之箭,嗖的一下贴着水面滑了出去,众人正望着那根极速前进的船篙,却不防瓶儿从船上一跃而起,跃过横舟,一下便踏在船篙之上,急遂的向着岸边驶了过去。
年轻道士忙从船上纵身跃下,向着瓶儿追去,瓶儿听身后动静,轻身后跳,一脚踏住篙尾,另一脚轻抬,旋身摆篙,船篙就仿佛一根飞旋的陀螺,一下便将年轻道士打落水下。
几个观中弟子早看到这边动静,又见年轻道士落水,急忙飞奔赶来阻拦,瓶儿一脚踏水,一脚踏篙,或闪或打,不多时就甩脱了众人,急急向着岛上而来。
上岸之后,岛上守备弟子立时将瓶儿团团围了起来,瓶儿将几名为首的阻拦弟子打飞之后,几个纵跃便跳出围圈,径直朝着声音方向奔了过去。
忽然,一柄飞剑直飞而出,瓶儿忙后跃挺身,扭身抬臂,一下便抓住了剑柄。
“什么人!”,瓶儿大喝道。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从林中款款走出,轻轻的击掌道:“好苗子,不知拜师了没有,不如拜入我百花门下,我亲自调教,必让你在十年之内,名扬天下!”
“是你抛的剑吗?”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是你不是你,试试就知道了!”,说罢,直接挺剑向着那女子刺了过去,那女子撤身后跃,轻松便躲开了瓶儿的攻击。
瓶儿面如冰霜,挽了一个剑花,摆出一个璇玑担星式,也不废话,直接展开身法,与女子缠斗起来。
姚郭两人被重重包围的清心观弟子‘请’到了岛上,正赶上瓶儿与女子厮斗正酣。
姚得富冲着湿淋淋的年轻道士低声笑道:“敢问道长,与瓶姑娘缠斗的女子是谁呀?”
年轻道士被瓶儿一篙打下水,心中窝着火,语气不豫道:“你那朋友必然是要吃亏的,微末伎俩,也敢在七师叔面前献丑!”
“七师叔,可是百花峰峰主,碎玉道长?”
年轻弟子昂然道:“不错!”
姚得富喃喃道:“难怪,难怪!”
郭盖看着瓶儿挺剑挑刺,声势颇隆,碎玉却屡屡于毫末之间避过剑锋,看似落在下风,实则游刃有余,于是,他抱臂凑趣道:“姚伯说的难怪是指什么?”
姚得富一脸沧桑说道:“难怪招式炫漫如霓裳之舞,一动一静拿捏分寸分毫不差,看似险象迭出,实则早在计算之中,人美,舞亦美!”
这时,从林中又走出一个阴阳袍服的道人,一众弟子见了,俱收剑做礼。而姚得富却遥遥冲着那人大喊:“老王驴儿,王驴儿,我在这儿,姚二狗,狗子啊!”
一众弟子听见俱是抿嘴憋笑,却不敢笑出声,而那个四五十岁的矮个道人看向姚得富这边,急忙冲弟子喊道:“这里我们几个守着,其余弟子散了,继续去岛岸警戒!”
待弟子散开之后,他张开衣袖急急奔来,仿佛一只翩然而至的硕大蝴蝶。
他冲到姚得富面前才注意到身旁的年轻道士,于是立即敛袍肃容道:“其他弟子均已去警戒,你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作甚?”
那年轻弟子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立即稽首道:“这两位先生想入岛找王爷,弟子不敢自处,只好来请六师叔定夺!”,说到此处,他忽然低声道:“若是六师叔暂时抽不开身,可由弟子先将两位先生引至迎松馆驿暂歇,待六师叔此间事毕,再与旧友一晤!”
“你小子蛮灵透的,姓甚名谁,在谁的门下呢?”
“弟子姜仲,去年比武盛会,弟子武艺不济,未入初选,现下在外门修行!”
那道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暂在一旁等候,有事我再喊你!”
那年轻弟子急忙稽首退去,离得远了些,距离虽远,却刚好能够听到喊声却又不至听到几人说话。
那矮道人见没了外人,一下将姚得富抱起,哈哈大笑道:“姚狗子,你还没死哇,想死我啦!”
姚得富亦是爽朗大笑:“我他娘的才不死呢,等给你个狗娘养的收完尸,老子还得再活一百年呢!”
矮道人将姚得富放下,笑道:“你个老王八,这些年都去哪儿逍遥啦,也没个消息,今天怎么突然来我这儿,我还以为你小子诈尸了呢!”,他注意到郭盖,于是问道:“对了,这个公子是谁,也不介绍介绍?!”
“这是郭盖郭公子!”,他复指着矮道士道:“这位是王律王道长,百折谷谷主!”
郭盖急忙做礼,随后道:“两位长者在此叙旧,我去找姜道长叙会儿闲话。”,说罢,便去找立在不远处的姜道长去了。
“你什么时候上清心观当了道士?”
王律意态萧索,叹气道:“你走之后,师门被屠戮殆尽,又被贼人烧了一把大火,烧成废墟。那时我在五遮山闭关修行,躲过了杀身之祸;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线索!”,他语声一窒,左右觑了两眼,低声道:“后来,我查到了清心观......”
姚得富的瞳孔紧缩,死死的盯着王律,“清心观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