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公子,前面就是玄都了。”老胡指了指草地上深嵌其中的界碑,上面有玄都两个字,只是岁月留痕,字迹剥落,几年之后说不准就连字痕都会消失掉。
仇祝举目远眺,果然看到前方一片连绵的城墙,如同一条灰线垂在草原上。
“老胡,快给我讲讲这玄都!”仇祝心中有些兴奋起来,说起来这算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古城池的气象。
老胡看着那段城墙,悠悠地说道:“看到这片城墙没?”
“自然。”仇祝仔细瞅了瞅那座城墙,却没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有没有感觉它平平无奇?作为一座王城,它的城墙,竟然毫无气象可言?”老胡故作神秘地说。
仇祝恍然大悟,玄都玄都,一座都城,看上去毫无出彩的气象,已经是最大的奇怪之处了。
“现今整个北玄洲,当属玄元国最为富庶,即便田埂之农,也是各有其地,安居乐业。玄元国千里国境之内,路不拾遗,老幼相携,一片和谐景象,”老胡慢慢地说着,“这都要归功于当今玄元王,他的治国之道,着实深妙,他废弛城墙,以德治民,百姓归心。”
仇祝听着,倒觉得这所谓玄元王思想着实超前,单百姓各有其田,就已经打破了地主经济,能完成这样的改革,途中阻力,不可谓不大。
“现如今玄元国军队兵员,皆为国为家而战,何谈背叛君王之举?玄都无城墙,更是因为玄元国百姓舞象之年皆受兵训,人皆可战,文武同尚,说这玄元王有经天纬地之才都不为过!”老胡说着眼中有一抹崇敬,还有一丝淡淡的哀意掺杂其中,“若是北玄各王都有如此胸襟,也好免了争端不尽。”
“确实。”仇祝也感叹道,
“玄元王有一言,足显其千年豪雄之心,你可知道?”老胡看了眼仇祝,和蔼一笑,“这句话可是鼓舞了三万玄元甲士,克敌二十万大军!”
仇祝心说这样的豪杰,说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话,他也没什么意外的。
“不知。”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老胡淡淡地说着。
老胡却不知道他淡淡地这么一说,却在仇祝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句话仇祝怎么会不知道?
想当年一身傲骨的朝代,又有几个人不知道的呢?
这位玄元王……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恐怕和仇祝的来处关系匪浅啊!
更说不定的话,他根本就和仇祝来自同一个地方。
仇祝心想一定要见见这位玄元王,也下定决心在玄都待下去了。
本来仇祝心说乱世出豪杰,去就要去最乱的地方,说不定拨乱反正,一战成名。而最乱的地方,照老胡所说,正是西北之国西疆了,据说其地民风彪悍,又恰逢西疆王病危,其子争夺政权,更是让西疆国局势越发波诡云谲。
而和平之地歌舞升平,人人各安其业,实在是难以施展拳脚。
现在有了玄元王此言,他就不得不去见见这位千年难遇的贤王了。
“我倒是想见见这位玄元王殿下了。”仇祝喃喃地说道。
“想见玄元王,说起来并非难事,”老胡神秘地说,“只要在这北玄洲,能让名字传到他耳朵里面,他就愿意一见。”
“玄元王自然久居深宫之中,这怎么就并非难事了?”仇祝有些疑惑。
“这就是传奇所在了,”老胡摇头晃脑地说,“据传玄元王善易容之术,一身敛息之术,更是连高位修玄之人都难以辨识。”
仇祝有些懂了,大抵是微服私访之类的。
“说起来,这玄元王常出没于市井之中,也和寻常人一样吃喝,”老胡津津乐道地说着。
“不论是那市井小食,还是异域鲜味,他都吃得,”
“每次他和市井之人聊到妙处,得到了什么启发,总会在第二日张贴一榜,上面写上了前一日说出妙语之人名姓和所出之语。此榜无名,然街市之人皆称其为高士榜,能上此榜者虽说无奖,然而声名鹊起,自有一番机缘。更不要说玄元王所发掘的,从治国之策,到高义道德,诗词歌赋,直至农具改良,无所不至。以至于全城百姓皆可阔论一番,百家争鸣。而农人与巨富亦可一论是非,更是让这玄元国竟有万民齐携的盛况。”
说着,老胡又看了仇祝一眼,不说了,反而是故作神秘地说:“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自然是不知。”仇祝嘴里说着,心里却是有百般敬佩了,这位玄元王若非穿越之人,其胸襟之广,视野之宽,怕是可以算作震古烁今的伟人了。
“其余两国皆以为玄元王此举只会骄纵百姓,不臣之心四起,甚至准备好一举攻破玄元,”老胡摇了摇头,“哪成想,到今日,玄元以最小之土,已有震慑两国之势,玄元之名,甚至传至外洲,乃至于自称七千里之遥的云巅之国,都送来了修谊文书。此间繁华,前无古人啊!”
仇祝信念一动,他倒想要看看这北玄地图了,说不准他只不过来到先古的某个时代,他的家乡也曾有过修真文明,说不定殷商之前更有辉煌文明也不一定。
“老胡,你可有这北玄地图?”仇祝说。
老胡显然是没想到仇祝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愣了片刻,去怀中伸手摸了摸,摸出来一张有些破旧的羊皮卷。
“只不过是个大概。”
仇祝打开羊皮卷,只见羊皮卷上大部分地方都已经看不大清了,也不知道老胡摩挲了这张地图多少次。
看那地形,北玄洲就像被群山环绕起来的龟壳,只有南部标有玄元的土地再南面临海,显然是和家乡完全不同的……
仇祝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再去看其他两国。
一个叫作西疆,老胡已经说过,另一个叫做北齐,位居玄元大概东北方位。
不过这张地图看上去十分凌乱,只有三国国名和一些巨大的地形有所标注。
而且看西疆和北齐的国土,似乎被涂改过,一道淡淡的虚线还留在两国的国土之内,而在两国虚线包围之中,似乎能看到两个十分模糊的印子,看那样子之前是两个字,被老胡擦去之后,还留下一点红色的痕迹。看那虚线之内的面积,也就比玄元的疆域要小一点的样子。
仇祝还没来得及思考,老胡伸手过来拿回了地图。
他把地图像宝贝一样揣进怀中,低着头说道:“马上就到玄都了,还是买张标注的地图为好,可别看我这张破图,反让公子搞错些什么。”
仇祝发觉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从队伍里面走出来,从侧面看那近在不到两丈远处的玄都。
看那城墙,大概不过一人半那么高,看样子古色古香,青绿枝叶攀附在绿苔之上,倒有一些花园围栏的扮相。远看这城墙是一副凋敝景象,近看来倒是如焕新生一般,在这位玄元王之前,玄元国百姓大抵也是性命与牛马无异。贤王一出,玄元如焕新生,倒也应景。
前方的王靖拿出来一块令牌交到守卫手中,守卫也没仔细查看,就放行了。
“过关这么轻松,要是有刺客,岂不是大摇大摆便进城了?”仇祝问道。
“守卫只查寻常人等,真要是修玄之人,自有头顶那块验玄石……”
老胡话还没落,王靖回过头看了过来。
“仇公子,你到这边来!”王靖摆了摆手。
仇祝看了看老胡,见老胡点了点头,也就走了上去。
“这位公子是我锦绣谷的客人,我锦绣谷自会为其作保,先给他记个暂留便是。”王靖又摸出来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个靖字。
“师姐,我来便是了。”
仇祝一听便知是姜璃。
姜璃素手一抖,拿出来一块同样的令牌,不过上面刻的是一个瑾字。
那守卫不敢怠慢,马上接了过去,拿着一块晶莹的石头在上面一晃,一道光采闪动。
守卫拿起石头,又在仇祝面前一扫。
仇祝只感觉一道玄力在他体内扫过。
“还是倾国又倾城的令牌好使些呢!”王靖哈哈一笑,翻身上马。
“师姐……”姜璃埋怨地看了眼王靖,王靖的身影却已经入了城。
……
“仇公子,姜璃尚且有事,就不能作陪了。”
车队入了城,姜璃回过头来,有些歉意地说道。
“没事,姜小姐快去忙吧,我如今闲人一个,正好逛逛这偌大的玄都!”仇祝也不说什么,这玄都,着实是让他好生向往。
仇祝话音刚落,姜璃想起来什么,在腰间摸索了一下。
“小师妹,快些跟上,谈情说爱可别误了君王大事!”王靖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过听语气可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姜璃看着王靖的身影轻皱了皱眉,面色有些窘迫起来。
她在腰间一扯,扯下来一个浅粉的荷包,递了过来。
“至于给公子找个差事,明日会有一徐姓阿公找来,公子千万记得要留宿在城南广聚轩,报我锦绣谷名字就好。”
说完,仇祝一伸手接过荷包,姜璃就稍稍屈膝行了个礼。
“实在着急,千瑾失礼了。”
“哎!”仇祝还没反应过来,姜璃扭头就走,看那样子,脖子根都有些红的样子。
看着姜璃逐渐跑远,就是那种轻盈的姿态,都让他不禁有些呆了。
“别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老胡在边上看着仇祝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老胡,你可别取笑我,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还未必有我这么自持呢!”仇祝也感觉有些窘迫了,嘟嘟囔囔地说。
“是啊!人生极乐,不过是少年风流啊!”老胡有点怀念地说道。
仇祝眼睛滴溜溜一转,嘿嘿一笑:“想不到老胡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老胡斜着瞅了仇祝一眼,咳咳了几声。
“公子可别胡说,老胡可是正经人!”
“是是是!正经人可快带我逛逛这繁华玄都,让我见见世面才好呢!”仇祝对着玄都一挥手,打趣道。
“公子可有带银两?”老胡忽然说道。
“这个……”
仇祝有些犯难了,银两那是万万没有的,他都习惯移动支付了,纸币都好久没见过了……
“公子不如打开姜小姐的荷包?”老胡看了看仇祝另一只手上的淡粉荷包,略有深意地说道。
仇祝意会地看了看手中荷包,看那绣样,手法十分精巧,上面绣着一只仙鹤,轻盈欲飞的姿态栩栩如生。
拿近面前来,质只闻到一股香风扑面,大约是那荷包也拿熏香熏过,或者是残留着主人身上的气味……
他竟然有些不想打开了。
不过他还是打开了,他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掂量起来有些沉重,大概是财物一类。
果然是一锭银子,看到这,仇祝心里倒有些失望了。
老胡在边上看着仇祝的脸色变化,低头一笑。
“这银两在乱世里面,可比人心可靠,”老胡打趣道,“再说这荷包大抵是姜小姐亲手绣出的,公子怎的忽然失了眼力见?”
闻言,仇祝略一思量,顿时喜笑颜开。
“老胡真是妙人啊!”仇祝不禁感叹,一揽老胡的肩膀,“待我们扫荡这繁华盛京!”
说完,仇祝大踏步地走向了古香古色的楼宇之间,
在那里有数不清的繁华事物,正是这盛世,最好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