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快看，城门已经被混入城里的流寇打开。那伙黑衣人，是溜进城里的流寇。城楼怕是守不住了，将军还是快快撤了吧！”一位身材消瘦的将领见大势已去，连忙拉了拉朱国相的衣角。
朱国相看了看潮水般，涌向城门的义军将士，又转头看了看已近身旁的一位黑衣人：“流寇已经到了眼前，尔等竟然说出如此辱格的话，枉负朝廷重托。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往后有何颜面，再见江东父老？国相此一生，是朝廷栋梁。既然朝廷信得过国相，国相哪有逃命之说呢？”
那位将领见朱国相执意不走，独自偷偷向远处的箭楼溜去，须臾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得朱国相站在原地六神无主。
当朱国相还在犹豫时，黑衣人已经越来越近。城楼上的官军，哪里是黑衣人的对手，转瞬之间，死伤过半。
朱国相与几位将领刚下城楼，就被义军将士围在城门內，经过短短几个回合较量，几位官军将领已经身首异处。
朱国相看着越来越多的义军人马，呼喊着向城楼方向蜂拥而来，不禁仰天长叹：“流寇似过江之鲫，老夫已经无力回天。老夫有辱皇上重托，罪该万死啊！”
朱国相挺枪定了定神，见有的义军已经冲上城楼，但见那冲在前面，手提大刀之人，仿佛就是刚才在城外答话的人。
朱国相隐约感觉，此人器宇轩昂，一定是流寇首领无疑，连忙横枪大步上前，气咻咻地怒目圆睁：“尔等究竟是何人？竟敢染指中都凤阳？难道想掉脑袋了不成？”
张献忠鄙夷地看了看朱国相，眼里射出两道如电般的亮光，让已经心生胆怯的朱国相心里一凛。
顷刻之间，豆大的汗珠，顺着朱国相的脸颊，“噗噗噗”流了下来，心里已经惧怕三分，握枪的双手，已经颤抖不已。
袁明清持剑上前一步，看了一眼朱国相，转头看着张献忠：“朱将军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此乃就是八大王无疑。想必朱将军，也有所耳闻吧？”
朱国相茫然看着袁明清，又看了看对面张献忠，连忙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感觉已经死到临头。
张献忠看了看朱国相，不无得意地笑了笑：“鄙人，正是当年在米脂举事的定边人氏张献忠。朱将军真是不自量力，区区几千守城人马，岂能挡得住十万大军？既然知道抵抗无济于事，为何不快快降了献忠？献忠岂会亏待朱将军不成？”
“老夫此生，生是朝廷的人，死是朝廷的鬼！如果向尔等流寇投降，老夫岂不留下不忠的把柄，让后人贻笑万年？”朱国相突然拔出腰间佩剑，看着满脸嘲笑的张献忠。
一群义军将士已经围了上来，朱国相连忙后退两步，倚靠在城墙的箭垛旁，试图倚据有利位置，负隅顽抗。
两位黑衣人慢慢围了上去，伺机向朱国相发起攻击。朱国相不愧是疆场老将，提剑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击杀，围在身边的两位黑衣人，突然之间，应声倒地。
得手后的朱国相，见四周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知道今天难逃义军之手，仰天大笑几声后，泪眼婆娑地颤声哀叹：“苍天，凤阳是朝廷的皇陵！尔等流寇，万万不可亵渎啊！”
张献忠刚刚示意将士们快快退下，只见朱国相突然敛起衣袖，将手里的佩剑轻轻擦了擦，迅速突然抬手用剑，向脖颈义无反顾地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佩剑锋利的刃口，刹那间，划破朱国相颈部动脉。鲜红的鲜血，像喷泉似的，“呼呼”喷洒在地上，溅得城墙，血迹斑斑。
见朱国相突然拔剑自刎，张献忠连忙后退两步，顿时一惊地连呼不已：“朱将军，为何如此，究竟为何啊？何必为昏庸的崇祯，自寻死路啊？”
在张献忠多年的生涯中，还没有见过如此忠烈的官军将领，除却突然的一惊之外，就是对朱国相隐隐的崇敬。
朱国相看着张献忠惊诧，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笑容，站在原地不停地踉跄着，手里的短剑“咣当”一声，掉在城楼的地砖上，鲜红的血液，已经顺着颈脖喷涌而出，染红了朱国相战袍的衣襟。
张献忠看着慢慢倒而亡的朱国相，连忙用一块蓝色的长条丝巾，轻轻盖在朱国相的脸上，示意李定国捡起地上佩剑，转身叹了一口气之后，连忙向凤阳城里走去。
城门激战之后一个时辰，中都凤阳落入张献忠高迎祥之手。
镇守凤阳的官军，遭到伪装入城的义军将士，城外义军主力内外夹击，虽然拚死抵抗，却无济于事，终因寡不敌众，七千余名守城官军，被两支义军悉数歼灭。
除了朱国相兵败，不得已拔剑自刎之外，凤阳指挥袁瑞征吕承荫，以及知府颜答暄推官万文英等，也在抵抗义军的激战中，悉数被义军所斩杀。
两个时辰之后，经过激战的凤阳城，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放眼望去，远处的残墙断壁，依然冒着缕缕青烟。
近旁，几位义军将士，正在包扎受伤将士。血淋淋的大街小巷，横着无数官军将士的遗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呛人的浓烟味。
一些受伤的义军将士，倚靠在街道两旁，吃力地望着眼前的残酷场景，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让人感觉恐怖异常。
“大王，皇陵在凤阳城西北方，离此地大约有十多里地。趁时辰还尚早，大王何以不去皇陵看看？”袁明清见张献忠闷闷不乐，连忙在身旁轻声提议。
原本以为可以招降的朱国相，居然死心塌地效忠于朝廷，让信心满满的张献忠懊恼不已。
主将刘威当年在永宁州城，归降于张献忠之后，已经成为张献忠的大将。如果朱国相也降了张献忠，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没有想到，朱国相居然听不进张献忠的肺腑之言，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之心，当着张献忠的面拔剑自刎。爱才心切的张献忠，岂有不惋惜之理？
“袁将军，皇陵离此地，只有十多里地吗？将军为何不早言语呢？既然时辰还早，那去皇陵看看吧！”张献忠从懊恼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袁明清。
早年在扶施当捕快时，张献忠听袁明清道起过，皇陵是如何如何的辉煌华丽。此次从河南西部东进，到了南直隶的中都凤阳，不去皇陵看个究竟，就是枉来一趟中都凤阳。
袁明清见张献忠兴趣大增，不禁也连忙笑了笑：“当年在嵩山少林学武时，师傅曾经带领末将到过凤阳。不觉已经二十多年过去，眼前的中都凤阳，不知道究竟有何变化。末将也想借此机会，再睹凤阳皇陵的肃穆和风采呢！”
李继伟听说，张献忠要去皇陵，连忙大步流星凑上前来：“据老辈儿的人言，中都凤阳的皇陵，是崇祯老祖宗的陵寝，末将也随大王前去黄陵，开开眼界吧！”
张献忠看着李继伟，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连忙策马向皇陵疾驰而去。刘威策马跟在张献忠身后，一边陪着张献忠李继伟说说笑笑，一边想着当年记忆犹新的往事。
刘威当年从陕西绥德，被贬到永宁州城做兵备之前，朝廷要刘威前往凤阳皇陵任副将，刘威却以照顾老父为由，到了山西永宁州城。看着眼前的中都凤阳，刘威在冥冥之中，仿佛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张献忠策马进了皇陵，眼前的辉煌华丽景色，顿时让张献忠目不暇接。虽然刚刚经历战火的浩劫，参天松柏依然遮天蔽日。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殿宇，掩映在连片的松柏之中。
“袁将军，此乃传说中的皇陵吗？”张献忠看着眼前数百座殿宇，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袁明清。
袁明清迎着张献忠的目光，转头又看着殿宇肃穆的门楣，不禁连连点了点头：“大王，此地确是皇陵呢！”
转过几道弯弯曲曲的小径，一条笔直宽敞的大理石神道，赫然出现在张献忠眼前，张献忠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神道两旁，到处是厮杀过的痕迹，以及横七竖八的守陵官军遗体。一阵微风迎面刮来，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张献忠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张献忠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策马向前而去，但见前方一座高大的殿宇旁，几十位义军将士围在一起，连忙对刘威轻声吩咐：“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弟兄们围在那里干何事？刘将军，快走，去前面大殿旁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