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泰儿的小肠胃在发出抗议声,泰儿两片红霞飞满脸颊,摸摸自己的小肚腩,“一谈到点心,儿臣便饿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慰劳你的小肚子吧。”李世民善解人意的提议道。
“父皇,是梅花饼么?”长乐扬起甜美的脸庞,双眼明亮,展开难以抗拒的笑容。
“好。”李世民宠溺的摸摸长乐的小脑袋。
“父皇,切记分些梅花饼给大哥。”长乐念念不忘人人有份。
“大哥如今人在凌烟阁,拿梅花饼予他做甚,岂不是干扰他温书?况且大哥又不喜饼食,分给他又有何用?”泰儿又馋上承乾那份。
“泰儿不可胡言乱语,太子心系学业,乃大唐之幸,皇家之福,即便他不喜食之,断不可舍他那份,亦不可抢他那份。
何况太子乃你们的嫡亲兄长,血脉同宗,骨肉亲缘,怎可道出如此自私自利的话语?母后实感汗颜。”我义正言辞的讲明事理,神情愤慨,略显气结。
“儿臣之过,必当谨记于心,望母后莫再生气。”泰儿过来拉拉我,一脸恳切。
“以后莫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承乾好歹是大唐太子,亦是你的大哥,更该同心同德才是。”我谆谆教诲。
“儿臣知晓。”泰儿懊悔不已。
“无垢,泰儿尚小,慢慢教吧。”李世民特来解围。
“但愿为时不晚。”我暗自叹道。
“母后,二哥饿了,我们快回去吧。”长乐亦来当说客。
“好,走吧。”我左搂右抱,相拥着轻缓挪步,李世民背着手在一旁跟着,一家四口走向丽政殿。
“皇上,今天一家人真好。”我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朕亦感觉如此。”李世民笑得一脸平静。
“以后可否经常这般相聚?”我满心期待的看着他。
“尽量。”李世民嘴角飞扬。
梅花林之行画上了完美的句点,但不幸的是,那天之后我患上了风寒,这个身子本就孱弱,还怀着身孕,更是雪上加霜,我只能卧病在床休养。
“无垢,今日可感觉好些?”唐太宗一下朝便来看我。
“咳咳咳,臣妾拜见皇上。”我挣扎着起身,欲行君臣之礼。
“如此病体,勿需行礼。”唐太宗急忙阻拦。
“咳咳,陛下不可因妾身病体而轻怠礼仪。”我谨记自己的使命,坚守自己的原则。
“皇后~”唐太宗无奈的一叹,“你病了一月有余,尚未痊愈,朕已下令修建十座废庙旧寺,为皇后供佛祈福,斋戒颂经,力集福泽,保佑皇后早日康复。”
“陛下有心,臣妾感激涕泪。”人之疾病,怎可求神拜佛便治愈?但夫君一片赤诚之心,我不予揭穿。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来,喝下汤药,早日康复,方为对我的感恩之意。”唐太宗小心的端着药碗,如同捧着他挚诚的心。
“咳咳,妾身自己来吧。”我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
“好,朕拗不过你。”唐太宗帮我背后垫些软枕,好让我舒服些,“舒服吗?”
“舒服至极。”我接过他手里的羹汤,又是刺鼻呛味的风寒药方。
太医院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一剂配方,偶尔替换其中两三种药,不知到底有没有效用,毕竟孕吐频繁,吃下去的药并不多,药效好也未可知。
“无垢慢慢喝,量力而为,当心又吐了。”唐太宗眉心紧蹙,一脸担忧。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的话刚落下,我便胃里一阵收缩,心口一闷,喉咙一开,狂吐不止,连同早膳的牛肉粥一并吐了出来,方才感到舒坦。
“无垢,又难受了?”唐太宗默默的帮我擦净嘴边的污物,“来人,速速清理。”花容和月貌迅速过来清扫擦净。
“皇上,臣妾失态了。”我脸干讪讪,以手遮面。
“无妨,待会再传膳吧,你且休息会,精神好些方有胃口。”唐太宗体贴的扶我躺下,细心的为我盖上被子,“为了自己和肚里的皇儿,务必保重身体。”
“臣妾必会多注意身体,快些康复,不让陛下操心。”我听话的点点头。
“花容,皇后睡醒,再传药膳。”唐太宗下达命令,起身欲走。
“陛下去何处?”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朕去誊抄佛经,为皇后积福。”唐太宗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的夫君——大唐太宗皇帝,日理万机,还亲自为我抄写经文,我的心一股温暖,四周蔓延开来,连带着身体和四肢暖和起来。
“陛下日夜操劳,照顾妾身,臣妾万分感激,白日上朝,国事繁重,亦要多注意休息,抄佛经、拜菩萨等琐碎事务,还是交由宫人们去做吧。”我知你心意便已足够。
“佛家有云‘心诚则灵’,他人怎可取代朕对爱妻的情意?试问有谁能比得上朕对无垢的真心?”我哑口无言,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慎重的表情。
“花容,照顾好皇后,有什么事速来禀报予朕。”唐太宗不容我再言语,便拂袖而去。
“奴婢遵命。”花容过来我身边待命。
我乖乖的闭上眼睛,稍作歇息。第一次看到夫君如此凝重的神情,扬长而去弃我于不顾,看来我是真的惹他生气了,我拒绝了他的真心诚意,他生我的气也是理所当然。
想当初,他身中剧毒命悬一线,我义无反顾,以身试毒,还身藏毒药,以备殉情,共赴黄泉。何等的任性妄为,不顾一切,他如今为我做的事,可算理性明智之举,我坦然接受,他才会好过些吧。
“花容,传药膳。”我振作着起身。
从那之后,我不再逼迫自己硬撑,不再拒绝夫君的好意,不再计较繁文缛节,不再紧张皇儿们的关系。苏妲己说得对,天命不可违,我一个小女子可斗不过那么大一个天。
小心安胎又一月,孕吐的消失,我的胎相逐渐稳定,胃口开始好起来,药膳得到充分吸收,纠缠两个月的风寒终于离我而去。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胎儿稳定,娘娘凤体回安。”老太医鞠躬稽首,满脸欣喜。
“皇后此次病体得以康复,爱卿功不可没,先行退下,明日早朝朕必会重赏。”唐太宗满面红光,笑容洋溢。
“谢陛下恩典,老臣告退。”老太医兴高采烈的缓缓退下。
“一众闲人,且退下吧。”唐太宗急不可耐,屏退下人。
“奴婢告退。”丫鬟们纷纷退出去。
“爱妻身体痊愈,朕实在开心,开心得忘乎所以。”李世民起身来回踱步,手舞足蹈,放开心情,表情夸张。最真实的他,在我一个人面前,表露无遗,我最爱的他。
“为妻得以痊愈,全靠一人相助。”我心情甚好,打起了哑谜。
“是哪位高人?无垢快告知朕,朕必定重重赏赐他。”李世民兴致勃勃的回过神来问我。
“此人在无垢生病期间,几乎踏烂丽政殿门槛,坐平病榻贴身照顾,为我抄遍佛家经文,暗自流下男儿热泪。”我含泪道出,声音哽咽。
“无垢~”李世民声音嘶哑,强压住自己的感伤,轻拥我入怀,“朕为你所做,不过是一个夫君理应做的,只要你平安健康,朕什么皆可做。”
“夫君~”我深信不疑,你我夫妻同心,一切苦难方可度过,“我卧病之时,朝夕服药,所幸孩儿无事,否则无垢一生都不安乐。”
“爱妻心善纯良,设身处地为人着想,上天怜爱之,必不会强行带走你和孩儿。”李世民好言宽慰道。
“夫君乃天子,所言极是。”望着他的坚定不移的目光,我眼波流转小声问道,“夫君,先前抄经文之事,你是否恼怒于我?”
“何时之事?”李世民一脸纯真,仿佛一概不知。
李世民贵人事忙,多半是忘记了,我便硬着头皮提醒,“为妻刚生病之时,夫君提议抄写佛经为我积福,我不知好歹让宫人代劳,当时你连连质问,夫君真忘了?”
李世民抬头思索,眼珠直转,幡然醒悟,“噢,那时朕并未生气。”
“那为何夫君挥袖离去?”难道我又误解了?
“朕当时是有些难过,难过于无垢不懂我。朕不会行医救你,愿尽绵薄之力为你积福。无垢非但不领情还道出随便他人代之,他人如何能够取代朕对爱妻的一份心。
再者,无垢深知朕从不违逆你的要求,因而在无垢的再三劝说下,朕难保不被你说服,遂急忙离开丽政殿,去往太极大殿誊抄经文。”李世民平静的简述完毕。
竟然是这样简单的事由,我果然又是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了。我尴尬睁大圆眼,无言以对,只好一笑而过。
上天善待长乐,贞观四年,秋爽之际,收获了一个甜糯鲜香的小乳娃妹妹。贞观六年,春暖之初,又迎来一个香软可人的小奶娃妹妹。长乐得偿所愿,眉欢眼笑,喜不胜收。
“治儿,昨日母后教你背的诗,可还记得?”自打治儿懂事起,我便轮番教予他忠孝礼义,尤其是父兄之孝、兄弟之义。
“儿臣记得,曹植遭大哥曹丕逼迫,在殿上七步作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治儿摇头晃脑,朗朗诵读。
“治儿须牢记此诗,兄弟至亲、父子至情,胜过世间富贵、人间权位。”我着重强调亲情之重。
“儿臣谨记于心,永世不忘。”治儿小脸认真非常。
“我儿甚乖。”我轻揽治儿,宠爱的摸摸他的小脑袋。
“魏征老匹夫,朕非杀了他不可!”一个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传来,破坏了丽政殿的和谐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