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您怎么吐那么多血?”我颤抖着帮李世民擦拭嘴上的血,泪如雨下。
一只热手猛的握住我的手腕,李世民脸色惨然,“无垢,别哭了,我没事。”
李世民自登基以来,一直都是自称“朕”,现在忽然自称“我”,是不是情况不乐观,就如引火自焚的殷受?想到此处,我的泪水流得更凶了。
“看到夫君醒来,我一时喜极而泣。”我转身偷偷擦干脸上的泪痕,回身换上如花笑颜。
“本该如此,为夫最喜欢你笑靥如花。”李世民双手捧着我的脸,温柔摩挲。
“夫君~”我的头轻轻靠在李世民的臂弯里,咬着嘴唇悄悄落泪,不让他看见。
殿外传来“啪嗒啪嗒”的急促脚步声,我偷偷擦掉脸上的泪水,坐直身子微笑,“夫君,御医们来了。”
“嗯~”李世民微微点头。
“臣等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御医们行作揖礼。
“都起来吧,速过来替陛下诊脉。”我着急得语气有些不善。
“臣等遵命!”御医们一拥而上,对唐太宗的全身进行检查。
我不动声色的拦过老太医,带他走过一旁,递给他一块带血的丝绢,“太医,陛下方才吐过一口血,你且看看。”
老太医摸摸血迹,闻闻气味,斟酌许久,“老臣怀疑陛下是中了剧毒,故以病情加重。”
“何种剧毒?”我心里“咯噔”一跳,是谁要害夫君?
“待老臣看过陛下病情,再告知娘娘。”老太医慢慢来到唐太宗的榻前,细心诊脉,察看口腔,检查身体,心口处赫然出现一条蜈蚣形状的黑色条纹。
“啊!”我震惊的捂住嘴巴,难道……
“娘娘请看,想必陛下是被蜈蚣所咬,故而病情急转直下。”老太医眉头紧锁。
“既已知晓病症,卿等速速对症下药。”我心急如焚。
“臣等即刻回去取药,臣等告退。”一众御医们快步跑向太医院。
我看着再度陷入昏迷的唐太宗,一个决绝的念头油然而生,“花容,本宫命令你去药房拿一小包砒霜。”
“娘娘,您要砒霜做什么?”花容隐隐有些不安。
“无事,毒老鼠而已。”我开起玩笑。
“毒老鼠这些小事,奴婢们来就好。”花容疑心重重。
“昨晚本宫依稀听到老鼠叫声,听不真切,你且拿来,有备无患。”我不容有疑的神情,不容拒绝的态度。
“奴婢遵命!”花容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蜈蚣剧毒接近心脉,夫君会不会等不到御医们的药便毒发身亡?我越想越不妥,急生一计。事不宜迟,我拔出头上的流苏梳篦,提起李世民的亵衣到脖颈处,对着李世民的“蜈蚣”轻轻划破。
黑红血液流出,我又划破周边一些皮肤,李世民吃疼,身子微动。我俯下身子,嘴巴贴上皮破之处,吸出黑色的毒液,吐在地上的痰盂里。
我一次次的吸出毒液,那条“蜈蚣”颜色渐渐变浅,吸出的血液也由黑红色转为暗红色。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世民的脸似乎有了血色。
“无垢,你在作甚?”李世民醒了,是被我刺醒的吗?
我连忙低头擦掉嘴上的痕迹,整理好李世民的亵衣,抬头换上灿烂笑脸,“夫君,您觉得好些了吗?”
“朕好多了。”我第一次如此喜欢他的微笑,是何等明媚,照进我的心田,温暖幸福。
“那就好。”我摸了摸李世民的皮肤,体温恢复正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年轻的御医不管不顾的冲进来,拿着一个小布包,渗出绿色的液体,“娘娘,臣等还在煎服汤药,恐陛下剧毒攻心,先拿一包外敷药,暂缓陛下病情。”
“大胆,还未通禀就擅自闯进殿内。”月貌据理直言。
“事有轻重缓急,还望陛下恕罪。”御医跪地谢罪。
“无妨,御医拿药予本宫。”我伸出手来。
“谢娘娘恕罪!”御医稽首起身,递药于我。
我接过药包一闻,原来是鱼腥草捣碎的药汁。我轻轻放在李世民的心口处,他疼得龇牙咧嘴,想必是刚才破开的伤口碰到药液痛辣非常,“皇上,很疼吗?”
“一点点,朕忍忍就好。”唐太宗隐忍不发。
“月貌,拿纱布来。”
“臣这里有。”小御医从怀里拿出一捆纱布。
不愧是行医之人,随身携带纱布。我接过他递与的白色纱布,缠绕住李世民的伤口处,固定住药包,绑了个蝴蝶结口收尾。
“煎药还要许久吗?”我的心还是悬着不安。
“臣回去瞧瞧,微臣告退。”御医匆匆又往太医院赶。
“闲杂人等,一律退下。”唐太宗突然屏退左右,严肃的看着我,“无垢,帮朕拟旨。”
“陛下这是何意?”我不明就里。
“你走到左边的黑梨木柜子前,圣旨放在中间那一层的里面夹层里,朕要下旨。”李世民剧烈的咳嗽。
“夫君为何如此着急?病好了再下旨也不迟啊?”我不忍他病重还心系天下。
“无垢,你就帮帮为夫吧。”李世民恳切的目光,我于心何忍。
花容小丫头突兀地跑了进来,“娘娘,您要的……”
我连忙打断花容的言话,拉她到一侧,“交给本宫就好,你且退下。”
“奴婢遵命!”花容递给我一个小纸包,这便是天下第一毒啊,我感慨万千。我速速收入衣袋里,留作不时之需。
“无垢,何事?”李世民嘶哑着声音唤我。
“无事,为妻只是吩咐花容去准备粥点,怕夫君饥饿。”我随便编个谎话搪塞过去,“我这就帮夫君拟旨。”
我照着夫君的指示,拿出一道圣旨,坐在书桌上磨墨。什么女子不能干政,我通通抛之脑后,我现在只想帮我的夫君,替他分忧解难。
我解开圣旨上的丝锦绑带展开。圣旨象征皇家尊贵地位,由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祥云图案,圣旨两头绣有金色飞龙,富丽堂皇。
“夫君,接下来如何?”
“无垢照着朕念的写就好。”
“哦~”原来如此,夫君重病不能提笔,他负责口谕,我负责代笔,这应该不算逾越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朕身染重病,特命赵公长孙无忌、莱公杜如晦、郑公魏征、梁公房玄龄四位重臣在朕养病期间监国,待朕痊愈后再收回监国职权,钦此。无垢,在最左边写下年号日期即可。”
我听着越发不对劲,表面上是要下旨委任监国,实则是在处理身后事一般。我抿着嘴,强忍住心里的悲痛,装作毫不知情。
“夫君,我写好了,请您过目。”我把圣旨举在他面前,偷偷用手臂抹泪。
“无垢写得甚好,从朕的朝服里拿出传国玉玺,朕要盖印。”
“好!”我在李世民的金色朝服里摩挲一阵,掏出一个正方形的龙头大玉玺,递与他,“夫君~”
李世民接过玉玺,欲要起身,“夫君且慢,我来扶您。”
我扶着孱弱的李世民靠着床栏,他咳嗽不止,我轻拂他的胸口,替他顺气。他稍微缓和些,便把圣旨放置榻上,握着龙头,玉玺对着年号处重重的印上去。
“如今是什么时辰?”李世民往窗外望了望。
“夫君,旭日东升,已经卯时。”
“此刻大臣皆已等待上朝,小林子~”
“奴才在。”唐太宗的近侍小太监跑了进来,跪倒在地。
“拿上朕的圣旨,到朝上宣读,交给长孙大人。”
“奴才遵命!”小林子恭敬的双手接过圣旨,往两仪殿跑去。
李世民了却心事,一身瘫软,萎靡不振。我探其症状,脸色转灰、气息紊乱、脉搏急促零乱。为何毒已吸出,外敷用药,情况还是时好时坏?
“娘娘,药来了。”花容的声音响起。
“快拿进来。”我接过药碗,又急下令,“花容,快宣御医们进殿。”
“奴婢遵命!”花容慌忙去办。
“夫君,我喂您喝药吧。”
“好~”
我轻轻吹凉汤药,试试温度,和之前的风寒药方差不多,多加了一味解毒的蒲公英。
“夫君,吃药了。”我一勺勺的喂李世民,但他喉咙似乎不适,吞咽困难,加上咳嗽,比刚才的吃药速度慢了许多。
“臣等来迟,望娘娘恕罪!”御医们姗姗而来。
“若想无罪,就立刻给陛下好好诊治。”我忍着怒气,保持皇家教养。
“臣等尽力而为。”御医们齐心协力把唐太宗放平榻上,就龙体细细检查一遍。
“怪哉!怪哉!陛下胸口的毒液何故消除不见?”
“既已消除,为何陛下不见好转?”
“难道是风邪撞上剧毒,病情才不见好转?”
“现如今,问题在于要先治风寒还是中毒,抑或是双管齐下?”
……
御医们热火朝天的探讨不休,唯有老太医默默不语,略有所思。老太医一个激灵,来到榻前,从医包里抽出一根银针,往唐太宗的心口慢慢刺入,大约过了五秒钟,再缓缓拔出,插入的半段银针竟显出黑色。
“启奏娘娘,陛下已毒侵心脉,恐无力回天。臣等爱莫能助矣。”老太医神情戚戚然。
“不,不会的,老太医,你一定有办法救治陛下的……”我难以置信的哀求着老太医。
“娘娘,臣等无能,罪该万死。”御医们全数跪在地上,磕头不起。
贞观之治还未实现,李世民不可能在此刻就驾鹤西去?我临危不惧,大胆下令,“半数御医留下替陛下诊治,其他御医回太医院想药方。”我也是医生,只要有一丝生计我都不会放过。
“臣等遵命!”御医们忙碌起来。
不知是否劳累过度,我头一阵眩晕,眼前越来越黑,耳旁的声音逐渐减弱,手脚一软,身子向后倒去。
“娘娘,娘娘……”这是我意识里最后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