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罗判官是什么来路?”易鸣问道。
“我为了查明家父在官场上是否有结怨的情况,曾多次在这些官绅家中打探,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对官场人际关系有一定了解。”施姑娘解释道,“罗判官是州府中少有本地出生的官员,虽然宋国不像明国一样,有硬性规定,本土人士不能在本地为官,但一般也会尽量避免。罗判官在本地为官,因此比较注重名声,在本地官声很好。而且他与致仕返乡的湘州府籍的官员、本地的士绅都多有来往,还常常帮衬贫困学子。”
“沅江郡王,大家都听说过吧,他是宋王的嫡亲弟弟,前些年宋王无嗣,曾有大臣想让宋王立沅江郡王为掌国郡王,分封于京城。但被宋王所忌,封沅江郡王在沅江封邑四十里。而宋王与沅江王的另一个庶出弟弟,则因为年纪尚小,留在了京城。当时有不少大臣是支持沅王,想要投机。沅江王的封邑按府郡划分,就在湘州府境内,所以本地的官绅有不少也有投机心理。但本地官绅中另有一派,是支持宋王的。当然最多的一部分,就是所谓的中立派,既不支持沅王,也不愿得罪,这罗判官就是中立派的代表人物。”
“按你这么说,罗判官对这种事情应该会避而远之才是。你父亲的死因如果牵涉到这种大位之争,而且市井之中都有传言,那罗判官不可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跳了出来。”
“所以罗判官应该早就被沅王收买了,转了门庭。因为就在四年前,宋王的两位贵妃,分别给宋王生了两个王子,后嗣有人,于是官场上风向早变了,连一直留在京城的嘉陵郡王,都被御史上言,被赶到了封地。可罗判官这一年来反而与林府交往越发密切。这林府的老爷可是最早上书要立沅江王的,是著名的挺沅派。”施姑娘分析道。
“如果罗判官是沅王的人,他想要证据容易理解,但太守为什么会这么支持,还派了这么多府丁协助?莫非太守和马巡检也是沅王一伙?”易鸣又问。
“应该不是,朱太守是宋王亲信,应该是为了就近看管沅王的。但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合起伙来。莫非罗判官又要转向?”
小邓子突然插嘴,“也许他们的目的不一样呢?朱太守和马巡检是为了找到证据,或者找到杀人线索,只要能找到一点,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付那个王爷。罗判官和林府请来的赵天师应该是一伙的,也许这些府丁中也有他们的人,趁着人多眼杂,抢先找到证据。如果证据被马巡检的人抢先找到了,他们还可以趁乱毁灭证据。”
“有道理哟。小邓子,看不出来你脑袋蛮灵泛的。”施姑娘拍了一下手,笑着说道。
“施姑娘,你就这么不管他们了?”
“只要知道杀父之仇是谁,还管那些证据做什么?我直接杀上门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先别急。也许下令的是这个王爷,但动手的是谁呢?你就不想弄清楚?”易鸣劝解。
“找到那个王爷,自然能知道动手的是谁。”施姑娘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到沅王府大闹一场。
“施姐姐,我帮你。”小邓子拍着胸口要帮忙。
“姐姐,我也帮你。”小光头儿也应和。
“我,我。姐姐,我们一起。”妞妞也凑热闹。
施姑娘眼泪盈眶,轻抿着嘴,却没有发声。
“施小姐不用着急,你们几个小家伙也先别凑热闹。”易鸣哭笑不得,几个小小个都抢着要出头,“施小姐,根据你的分析,您父亲因为收集证据,死于沅江王之手,而这罗判官现在投靠沅江王,而巷子里住的王班头是罗判官安排的。至于乞丐帮头脑是嘉陵王的棋子,为的就是监视沅王动静。那我们边上的这位李屠夫后面又是谁呢?他本是汉国人,据说是退隐江湖到的湘州府,但我认为他应该是受人之命,目的就是为了施府可能存在的那份证据。现在城中势力大概分为,太守、马巡检等代表宋王、朝廷的一系;代表沅王的一系;代表嘉陵王的一系;还有本土势力中立的一系。另外还有我们几个。是不是还存在其他人也对这个东西有兴趣?”
“那你的意思是?”施姑娘不大明白,易鸣扯这些跟她报仇有什么关系。
“你父亲应该也是代表朝廷的一系,但为什么死了五年直到今天才有太守安排查案?为什么沅王和嘉陵王也抓紧了时间,想要动手?我猜可能宋王有了什么问题,要么是宋王身体不行了,要么就是宋王准备给自己儿子扫清障碍。但不管如何,有时候报仇不需要自己动手杀的稀里哗啦。”
“你意思是借刀杀人?用宋王对付沅王?”
“是的。而且你要先确认,确实是沅王动的手。因为还有可能当年是嘉陵王安排的人手故意杀害你父亲,用来栽赃沅王,不然为什么嘉陵王的人对妞妞那么看重?”说着他看向了妞妞。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就这样看戏?”
“我们先看戏。这宅子说大不大,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个不好,就会拖到晚上。”
果然,经过一上午的准备,马巡检的行动从正午开始。巷子被封锁了,宅子被围了起来,院墙外和院墙上站满了持弓弩的兵丁,马巡检带着近五十人,从大门开始一寸寸的翻看,墙皮、地砖、房梁,一处都没放过。前院因为尚有人闯进过,痕迹都破坏比较厉害,到了中庭,因为少有人出入,所以灰尘很厚,有人行动的痕迹也比较容易分辨。施姑娘虽然是江湖一把好手,而且轻功惊人,但她常常行动,多少都留了痕迹。
“大人,从大堂开始,房梁上的痕迹比较新的有十七处之多,而且能够分辨出至少有三人的痕迹,其中最多最明显的一位,从手印和脚印分析,应该是一位年轻女性。她的痕迹很浅,显然身怀一流轻功,我们可以从这处去找找江湖中有什么人能够对应上。”一名兵丁打扮的禀报给马巡检。
“嗯,朱管事,你先把这些记录下来。”
“大人,后院经查,东厢房中有一处有人居住活动的迹象,经过查勘,应该能确定至少在一个月内还有人住过。”
“看来,这宅子闹鬼是假,有江湖人士活动是真。不过不知道这江湖人士与施主簙有何关联。”
“马大人,施主簙一家当年是满门惨死。施主簙又是一脉单传,按说他这一支已经断了。不过施夫人家是京城富户,施主簙家的惨案传到京城,其岳丈因伤心过度,很快就病死了,不过施夫人还有两个兄弟。也许是他们请的江湖高人探寻情况。”
“一般江湖人士,有守两三年的耐心?”马巡检问道,“施府传出闹鬼的事情,有多久呢?”
“应该是有两年了。”那府丁有些尴尬。
“他们昨夜还闹了一场,你们再找找是不是有密道、暗门。这人莫非晚上才来,白天不在这?”
“是。”
五十多号人查勘起来确实要快很多,一个下午基本就将施府翻了个底朝天,上上下下都查遍了。但除了找到一些无甚大用的痕迹,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着,这也难怪,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五年,又经多人进来翻查过。
“大人,您看。这是当年凶案时,那凶手一刀劈下,刀将施府管家的人头砍下,其力未怠,又将床柱划断。显然当时凶手已经肆无忌惮,毫无顾忌,而且出手不留力。依我看来,当年这凶手虽然是有一身好武艺,但动手机会不多,力度掌握不够,应该不是出于行伍,但这招式又是杀人的招式。”在一处下人卧室之中,府丁指着一处刀痕解释。
“这说明动手之人,应该是大户人家家生的护院、保镖?”马巡检猜问。
那府丁四处转望,见边上无人,凑到马巡检的耳前,轻声说道,“更像是羽衣卫这种皇室秘卫。”
“胡说。”马巡检马上喝止,接着他也压下声音,“这种事情没有确切证据,不能乱说。羽衣卫世代拱卫皇室,除了大王,只有两位王爷处有安排人手。慎言!”
“小的明白。”
渐渐天色已晚,宅内宅外包括堵着巷子的衙役和府丁都忙了一整天,期间也没出现什么奇异事件。有些衙役还互相打趣,这是人多,鬼都不敢出门。
易鸣等人也在自家商量了一个下午。期间易鸣还找了一个破旧木盒,用一把烂锁锁上,又让邓涣加以装饰,给人一种埋藏很久,很有年代感的样子。
“易叔,您是想把这个盒子藏到施府?可现在这么多人,怎么进去呀。”
“这匣子,我确实是想用作冒充,但不一定要放到宅子里面去。你们想想,这宅子里里外外,大家都翻了个遍,但有一处地方大家来来回回,却没人动过。”
“哪里?”小邓子和施姑娘同声问道。
“你们想想,大门处都有什么?”
“门口两只大狮子。”小邓子抢答。
“还有呢?”
“黑漆的大门。还有什么?”
“你是说,门上那块匾额?”施姑娘突然想到。门上方挂着一块写有“施宅”两个大字的匾额。这匾额一直挂着屋外,确实没有人去动过它。
“你说那东西会不会真在那里?”施姑娘问。
“不管在不在。晚点弄个动静,让这匾额掉在地上,然后将这个匣子塞到匾额下面,这样大家就以为这个匣子就是藏在匾额里面的。如果真另有东西,我们就移花接木,换出来。”
“门口那么多人,不会惹人怀疑吗?”
“门口人多,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宅内,反而容易疏忽。而且我们可以在宅内闹点动静,再借机行事。”
“闹什么动静?”
“那些站在墙上的兵丁,站了一天会不会太累?我们用飞石帮他们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