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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长女三十

也许,长大并不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

当我看到我们一起拍的照片,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我。叶小朵拿着照片对着我比了比,笑着说还是本人好看。我被叶小朵说的不好意思,叶小朵笑着说:“丹宁,长大后你想干什么?”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叶小朵说:“没事儿,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了。”我说:“谁知道呢,长大以后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叶小朵笑着说:“等我初中毕业,你也小学毕业了,等我高中毕业,你就初中毕业了。等我大学毕业,你高中就毕业了。这样一算,感觉马上大学就毕业了。”叶小朵开朗的笑声惹的我和她不由一起笑了。

我还挺喜欢和叶小朵在一起,感觉她有时候特别懂事,像个懂事的大姐姐,有时候又特别不懂事,非要和叶小龙争个我高你低。在我看来,叶小朵总能像一束光,雨后的那一道彩虹,是七彩的,什么颜色都有。叶小龙在叶小朵面前完全就是陪衬,就像绿叶陪衬鲜花,一点也不夸张。叶小朵性格张扬,叶小龙性格内向。也许,每个家庭里的人都是性格互补的,她是这个性格脾气,另一个人是那个性格脾气。在别人家,都是亲儿子轻女儿,她家恰好相反。

叶小朵非要把我照的单人照给我,她说她留一份给我留一份,这样谁都有,想什么时候拿出来看就什么时候拿出来看。我拿着自己的照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叶小龙也让我拿着,说这是一份纪念。我不知道这属于什么纪念,多年后,我打开小时候拍的照片,只有这几张照片,还是和叶小朵,叶小龙一起拍的照片,一不小心竟然成了一辈子的纪念。

我们三个笑的都像个孩子,本来我们三个也是孩子。

慢慢的,我们三个写完作业,叶小龙就跑出去玩了,只剩我和叶小朵。我和叶小朵两个躺在床上,躺在叶小朵的床上,要知道,叶小朵的床叶小龙是不能躺的,连坐也不让叶小龙坐,再此,我觉得叶小朵过于不讲理,过于霸道,坐一下也没什么,叶小龙也不是外人,是她的亲弟弟。

叶小朵和叶小龙是一样的,想起来一出是一出,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想不起来就躺着望着支撑起整个房间的房梁,一看就是老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我看一会儿房梁,就睡着了。那时,我总感觉我的觉特别多,一碰床就容易困,就容易睡着,而且睡的还特别沉特别si,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醒来。

有次,我醒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天已经半黑,但还是有点光亮,可能刚睡醒还迷迷糊糊,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是天亮还是天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反正,我感觉一觉醒来,我整个是傻的懵的状态,完全就是睡傻的。我一看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一看就不是我家,我以为我妈把我抛弃送人了,想到此,我就哭了起来,刚开始是小声哭后来是大声哭,一边大哭一边喊妈,穿上鞋就往外走,走到院子一看不是我家的院子,哭的更凶了,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走,我感觉自己迷路了,第一次迷路,原来迷路是这种感觉。迷路,太让人伤心了。

我走到大街上,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我赶紧擦干眼泪,忍住悲伤,往自己的家走,也不知道家在哪儿,没有目的的往前走,走到大街上一个十字路口,听见叶小龙妈妈喊我,我没有理她,还是往前走,我感觉我好像在做梦,没走多远,我就看见了叶小龙,叶小龙正和几个人男孩子玩甩皮牛,叶小龙玩的很认真,脸上挂着笑容。叶小龙见皮牛快要停下来,急忙用鞭子抽打一下,我听见一声响亮的抽打皮牛的声音。叶小龙抬头看见了我,他好像不认识我,看见我的那一刻笑容没了,低着头看皮牛转圈。我想喊叶小龙,想给他说声我回家了,嗓子感觉特别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到了我家,我推开院门,喊了一声妈,我妈没有应我,院子特别安静,一种不详的预感涌遍全身。到厨屋,堂屋,小屋各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我妈。我被自己开始的想法吓一跳,心想我妈真把我抛弃送人了,于是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外院门走,快要走到巷子出口时,听见了我妈爽朗的笑声,我大喊一声妈,我妈答应一声嗳,这声嗳拖着长长的尾音腔调,一听我就知道是我妈妈的声音。我跑着冲过去,冲到巷口的时候,我妈出现在我面前,二话没说,我就抱住我妈,抱着我妈大哭起来,准确地说是喜极而泣,有一种劫后余生,迷路后又重新回家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时候是傍晚,如果不是吃饭,我还以为是做梦,以为是早上天刚微微亮。

我妈不解地问我怎么了,怎么哭成那样,不就是去叶小龙家学习一趟,怎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妈问我是不是叶小龙欺负我了。我恢复情绪后说没有,我以为我迷路找不到家了,再也见不到我妈了。我妈说我又犯傻了,说我又开始犯臆症。我紧紧的抱着我妈妈的胳膊说,妈,真的吓死我了。那天傍晚,我觉得特别玄乎,特别奇怪,说不出的奇怪,包括叶小龙,叶小龙见了我也竟然没有打招呼,那是第一次叶小龙在大街上见了我就像没有看见我一样,就像我是空气一样。太奇怪了,本来我想喊他,可是见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有点陌生,我就没有喊他。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叶小龙的家。叶小龙妈妈叫我好几次,我也没去。叶小朵也来找我,我也不去。叶小龙在教室问我为什么不去了,我说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了,没有为什么。叶小龙一脸认真地说李丹宁,你变了,变的我不认识你了。

我也不知道叶小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我也觉得叶小龙变了,至于哪儿变了,我一时又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我和叶小龙没有之前那样亲了,反而疏远了。这种感觉,以致于让我和叶小龙话越来越少。虽然叶小龙还会时不时拿我开玩笑拿我开涮,可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我和他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又犯臆症了,开始犯傻了。

寒假的时候,叶小龙竟然学习成绩进步不少,让全班同学大吃一惊,当然我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叶小龙变的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之前他总是第一个嚷着喊着冲出教室,现在他竟然安静的等着下课放学,难道是他发觉之前自己做的不对了吗,还是幡然醒悟自己以后要做一个好学生。放假的时候,叶小龙说李丹宁,你来我家玩吧,我妈和我姐经常提起你,说你不去都觉得不习惯,像少了点什么,都不热闹了,我姐说你不去我家都没人笑了。

我说我在家有好多事要做。叶小龙问我什么事儿,我说我要铡草喂牛,喂羊,喂狗,洗衣做饭,打扫房子,一大堆的事儿。叶小龙听完笑了,把我沉重的书包从肩膀上接过去,斜挎在他身上,左肩膀是他的书包,右肩膀是我的书包,看上去特别滑稽,说:“你怎么这么笨,你不会说我找你啊,你不会说你肚子疼,不会说你头疼不舒服啊。”我第一次听叶小龙教我这个,把书包从他身上拿过来,看了他一眼说:“撒谎精。”说完,我就背着书包走了。叶小龙可能没想到我是这个态度这个反应,本来他也是好意帮我,我不领他的情也就罢了,还说他撒谎精。他一定很生气,一定觉得特别无语,没错,我听见叶小龙对我大喊一声李丹宁,你是不是神经病。我听见也是装作没听见,背着我的书包往家里走。

一整个冬天,我都没有去叶小龙家,也没有出门,我天天给自己没事找事做,特别勤快。我妈喜上眉梢,我爸也是破天荒的夸我,说我树立起了一个做姐姐的榜样,知道帮家里干活,让妹妹好好向我学习。

家里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善,不过比那一个年下要好多了,至少不用吃黄窝窝头了,我是吃黄窝窝头吃伤了,就像我妈说她吃红薯吃伤了一样。过年的时候,我爸没有把那头猪卖掉,而是直接找十字街头一个杀猪匠把猪杀了。我爸说这次不管怎么说,都要好好过一个年。去年的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别人家过年都是大鱼大肉,我家却是清汤寡水,这次统统都补回来。我听我爸说话的口气倒像突然间发了一笔横财。那么大一头成年猪我们一家四口人根本吃不完,我爸听从我妈妈的建议还是卖掉了一大部分猪肉,只留下一小部分。看来过日子还是得女人当家作主,管理柴米油盐那是过日子的好手。我和我妹一致认为我爸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有这天大的福分,遇见这样会过日子又甘心情愿陪他吃苦受罪的女人,邻居们纷纷说我爸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竟然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人美心也善,最重要的一心一意和我爸过苦日子。

我爸留了四个猪蹄,一个猪头,猪大肠猪小肠,猪血。我爸和我妈亲自下手用猪血灌猪肠,虽然灌的时候手续繁多,翻来覆去的洗来洗去,不停的放这料放那料,他们两人齐心协力努力,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才做出我们全家人最爱吃的猪血灌肠。这在我们当地是一道特别有名的特色小吃,家家户户都喜欢吃,赞不绝口。我和妹妹两个人就打下手,我们主要做一些手到擒来的事情,比如烧火,在院子里烧一大锅的开水,等待煮灌肠用。好像我和妹妹也只会做这一件事情,大多时候,我和妹妹都会在一旁看爸爸妈妈两人忙的热火朝天,满头大汗。我看着忙的奋不顾身的爸爸妈妈忽然感觉这才是过年,这才是过年真正该有的样子。

爸爸欠的一屁股债,还是没有太多钱还,只能一点一点的换,爸爸也敢开门见那些债主了,也敢请债主们进家门了。债主进门第一件事,我爸就是请人家喝酒吃灌肠,猪头,反倒弄的那些债主们不好意思。爸爸给他们说了一下家里大概情况,承诺家里缓过劲儿第一件事就是还钱,主动把钱送回去,不会等着他们上门要账。

那些债主们本来也是同村的邻村的,大家都在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我爸还钱态度特别好,只好放宽还钱日子。事实上,我爸确实说到做到,在下一年过年之前基本上把欠钱的大数还了,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像赊欠小卖铺的柴米油盐钱,其他也没什么了。还完钱,爸爸额外还给了他们一部分钱算是表达一点点歉意。我感觉我就是从小养成的节俭,从小都不舍得乱花钱。

爸爸做好灌肠后,先给我姥姥家送了大肠一串,小肠一串,剩下的分给了经常帮助我们的邻居李大娘家。我妈总说李大娘人好,我们一分钱也没有的时候,我妈都是借李大娘家的钱,李大娘知道我爸妈的为人,二话不说就给了。我妈说她这辈子知足了,遇见这么好的一个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我妈总念叨这句话,总说李大娘人好,经常救急。我记得特别深刻,有次我要卷子费一块钱,我妈怎么拿也拿不出来,最后只好去李大娘家,李大娘当场就给我妈五块钱,让我妈拿去用。

李大娘是个寡妇,已经六十多岁,儿孙满堂,孩子都已成家,一直是一个人住,说是不想给孩子添麻烦。李大娘最大的孙子都已结婚生子,最小的孙子和我是同班同学。李大娘和我姥姥姥爷大小差不多。我妈说看见她就看见我姥姥,总是忍不住上前帮忙,说白了就是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力气活。灌肠分了分,最后也没剩多少,不过我们能吃到已经很知足。

前几年,家里穷的叮当响,我爸妈就是想回馈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伸出援助之手雪中送炭的人也是有心无力,现在多少能送点东西表达一下谢意,虽然礼轻但是情谊重。我爸妈教育我和妹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尤其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别人都躲的远远的,而有的人却主动上前帮忙,应该记住人家的救命之恩,一辈子报答。

后来,我问我妈为什么陪着我爸吃那么多年的苦受那么多年的罪,我妈说我爸是一个好人,心地善良的人,虽然有缺点,但是心地善良大于一身缺点,尤其是爸爸孝顺,爸爸的孝顺让妈妈相信爸爸是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爸爸不仅孝顺自己的老人,也就是我爷爷,更是孝顺我姥姥姥爷,对他们就像对自己的亲爹亲娘一样,有什么好的想到的第一个就是姥姥姥爷。我妈说我爸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把我妈感动的大半夜哭了。我爸说他以后没有爹和娘了,我妈妈的爹和娘就是他的爹和娘,他要是有一点点能力绝不会让他们过苦日子。当时,我只是觉得我爸是个孝顺的人,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赞扬,也并没有像妈妈说的那么伟大,更没有像妈妈那样感动的流泪。

自从参加工作后,见的人多了以后,经历的事多了以后,让我深刻明白人的自私自利,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本性,才知道爸爸的伟大,才懂妈妈为什么对爸爸一直不离不弃。

我和妹妹从小都喜欢吃灌肠,到了现在每逢回家,不管是过年还是平常日子,我爸都会主动和我们买一串灌肠,油煎后给我们吃。只是,现在感觉不大卫生,担心各种病毒细菌,我们也就过年的时候才吃一次。

俗话说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你们一定想象不到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我经常看十字街上那个杀猪匠杀猪。本来以为杀猪匠是高大威猛凶神恶煞的样子,据说张飞还没桃源三结义歃血为盟的时候就是个杀猪的,以致于我心目中杀猪的人都是张飞那样的人。谁知道十字街上那个杀猪的,他还是我们方圆几十里地最有名的杀猪匠,刀工堪称一绝,类似庖丁解牛,手一掂就知道几斤几两,往称上一放,称上显示的重量几乎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这个杀猪匠人称王小六,家里排行老六,叫的人多了,叫的顺口了,大家也就忘了他真实的名字。每逢王小六杀猪的时候,一定是十里八街最热闹的时候。他家有一个特别大的院子,一座院子的面积顶别人两套院子的面积。王小六杀猪的时候,院子站满了观光者,如果当时王小六售观看杀猪的票像电影院售票那样,一定会发家致富,一定早早成了当地的万元户。虽然他依靠杀猪早就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有钱人,没有大钱但是有小钱,凡是借钱都是找他,就算他不借,他也会介绍其他有钱的人帮忙借出钱来。至于中间有没有捞好处,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爸从未找过他借钱,也未通过他借钱。对了,我和他独生子儿子王洋是小学同学。

本来,我没想过去看杀猪,也没想过要见识杀猪的场面。当时,我正好和我妹妹在街上玩跳绳。叶小龙带头领着一帮跟班,喊着冲啊,看上去颇有王者风范,我妹妹从来不喜欢叶小龙拉帮结派的那套,总觉得他是坏孩子,让我离他远远的。

叶小龙见我跳绳喊了一声,李丹宁,前面正在杀猪,一起去看杀猪。我还没说话,我妹妹没好气地说没看见我姐忙着呢,不去。叶小龙就和我妹扛上了,他俩见面就掐架,比我和叶小龙吵架更严重,火药味更浓。叶小龙说没叫你小屁孩儿,我叫的是你姐,你少管闲事。我妹说你是瞎子吗,没看见忙着呢。叶小龙气的无语说好男不和女斗,我叫的也不是你,不用你回答。

我妹拉着我就往家走,给我说别搭理他,就是一个小混混,以后会把你带坏的。我想说叶小龙不是这样的人,话还没说出口,叶小龙就说李丹宁到底你是姐,还是你妹是你姐,你当姐的怎么听一个丫头片子的。我妹听见火更大了,说你管不着,以后你不用找我姐,不用事事叫我姐,事事向我姐汇报。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帮谁。每次我妹妹和叶小龙吵架的时候,叶小龙都吵不过我妹,好像我妹就是叶小龙的克星,而叶小龙总是能撞枪口上,最后总是气的说不出一句话,丢下一句,好男不和女斗。

最后我妹赢了,叶小龙输了。叶小龙走了以后,我妹妹问我去不去看杀猪。我说刚才叶小龙说的时候你不是说不去吗,我妹说我是说不和他去,看他那一身小混混的样儿,就让人看不惯,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坐那么长时间同桌。我给我妹说叶小龙变了,变的爱学习了,变的不爱玩了。我妹来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一句噎的我说不出话,我不知道我妹为什么对叶小龙那么大成见,可能有的人命里就是水火不容,天生都是克星。

也许,这就是人说的一物降一物。

我和妹妹去的时候,已经是人挤人,人挨人,围的水泄不通,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四面八方都是人。我妹好像受到这种壮观场面的鼓舞,拉着我一个劲儿往里挤,我妹个子比我矮些,也比我灵活,她是挤进去了,我是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我妹妹往后找我,却看不到我了。我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看见了她,给她做了一个手势让她不要乱动,我就站在原地不动。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杀猪早就开始了。我们进去的时候,王小六已经给猪放血,没多大会儿,就接了一大塑料盆鲜艳的血,又红又亮,远远看上去就能让人头晕目眩。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从那以后,开始不喜欢红色的,不管是大红还是浅红还是深红,只要是红色我都不喜欢。不过,我妹妹喜欢红色。我妹妹说红色好看,红色亮堂,红色魅惑,红色性感,红色还妖艳。

放完猪血,王小六就开始拿起刮猪毛的刀,在磨铁石上来来回回磨了几下,就开始刮猪毛。我不敢看的太真切,我有点害怕,站在后面我觉得还可以,至少看的没那么真切,心里没那么膈应。我正往四处看热闹的人们时,正好看见王小六的儿子王洋和叶小龙两人坐在院子里的一棵高高的直直的槐树上,那棵槐树还没有分叉,一看就是修剪后长成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爬上那么高的树,也不害怕摔下来。

说实话,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学会上树,我发现一个人笨,不仅脑子笨,嘴笨,手和脚也笨,仿佛要笨都笨,我学了好长时间,就是学不会爬树,最后我不得不放弃。叶小龙知道我要学爬树说,李丹宁,你学爬树干什么,爬树都是男孩子学的,你看哪个女孩子学爬树,一点女孩儿的样子也没有。我不服气地说爬树还分男女吗,男的会爬,女的也会爬。我说了当时豫剧里最流行的一个戏剧《花木兰》谁说女子不如男。

叶小龙学着我说谁说女子不如男,说的阴阳怪气的。我拿起书就要打,叶小龙一下握住我的手腕说,李丹宁,一说你不待听的话你就不高兴了,你说我说错了吗,男的学上树,女的学上树有什么用,你给我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学上树有什么用。

我被叶小龙说的哑口无言,后来又觉得不能这样算了,就说凭什么只有你们男的会,女的也该会,不管有没有用,男的会,女的就该会。叶小龙来了一句女人会生孩子,男人是不是也得生孩子才算是人。你的逻辑是错的,大错特错。

叶小龙说大道理的时候总是浅显易懂,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和漏洞。叶小龙说李丹宁你自行车学会了吗,我说没有。叶小龙说你不学骑自行车,学什么上树。难道你要在树上住一辈子。我被叶小龙怼的说不出一句话,只好说那你们男生爬树干什么,树上也没有东西。

叶小龙说你不懂,男生学爬树不是为了爬树而爬树。我不懂的问什么意思。叶小龙说为了男人的尊严。我差点笑掉大牙,重复一句为了男人的尊严。叶小龙说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你不懂这叫男人和男人的较量。

我真的不懂叶小龙说的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爸因为没有儿子,一点也不喜欢我和妹妹,我们在他面前特别没有存在感。我就暗下决心,只要男生会的我也要会,只要男生能做到的我也要做到,这样我就可以向爸爸证明女儿也不比儿子差,一样可以让他骄傲,让他光宗耀祖。

可是,我没有告诉叶小龙事实真相,就算我告诉他,他也不会懂我的苦楚,就像我不懂他的苦衷一样。因为爸爸没有儿子这个心结也成了我一个难解的心结,其实我并不需要爸爸为我们做什么,我只想看到他的笑容,他对我和妹妹笑一笑,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洋和叶小龙两人坐在树上看上去特别开心,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句,也许王洋对叶小龙骄傲地说你看,我爸厉害吧,杀猪的时候这么多人观看。叶小龙对王洋说以后你也想当杀猪的吗,王洋说对啊,我要成为像我爸爸一样的杀猪匠,这么多人都来看他杀猪,多有成就感。叶小龙说拉倒吧,一个杀猪的有什么出息,将来我是要开飞机的,在天上飞来飞去,变成一条龙。我看着他们两个凭借自己的想象猜测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由的笑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对话是不是我脑海里想的那样。

我抬头看了一眼蓝天,天空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团白云,软绵绵的,懒洋洋的,也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准备要睡觉。云朵一会儿一个样儿,而且好像一直在动,往南方不停的漂浮,看的我眼睛都花了。那些白云,一会儿分开一会儿相聚,一会儿左一团一会儿右一团,好像在玩小孩子的游戏捉迷藏,好像也在观看王小六杀猪,也许它们还在看我们这群人,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许,它们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管,只要自己快乐就行。

那一刻,我忽然羡慕起天上的白云,它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怎样就怎样,想变成什么样子就变成什么样子,想在哪儿停留就在哪儿停留,想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我的耳畔忽然响起叶小龙那句话,李丹宁,以后我要开飞机,我开飞机你坐我开的飞机,我们要si就si一块,要活就活一块。我不知道自己耳畔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一句话,自己吓自己一跳,好像叶小龙就在我耳旁说的一样。

我看着坐在槐树上的叶小龙,看见叶小龙往我这个方向看来,看来他知道我来了,估计他也看到了我妹也来了,我妹在人群最前面,从他那个位置一看就能看见。

叶小龙朝我挥挥手招手示意,王洋顺着方向看过来,一看是我,就和叶小龙说起话,王洋肯定没说我什么好听的,不是我把他想坏了,他比叶小龙还坏,可他有些害怕叶小龙,也不知道他在说我什么坏话,叶小龙笑的合不拢嘴。他两钻到一块感觉就像是狼狈为奸。我想到狼狈为奸这个词又看看叶小龙和王洋两人的样子,瞬间觉得特别搞笑。天知道他两在一起会坏到什么样子,要是在班里成为同桌,班里真不知道会被搅成什么样子,也许他两能把教室的屋顶掀翻天。王洋也是一个不爱学习的男孩儿,一个特别淘气的人。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鬼点子多,一个比一个坏点子多,估计班主任不让他们两坐一起就是这个原因。我看坐在槐树上的王洋和叶小龙,他们两个相谈甚欢,两人都是所有老师头疼脑大的主儿,估计这就叫臭味相投。

我再看前面的杀猪时,王小六已经刮完猪毛,开始开膛剖肚,后面我实在看不下去。我只好站在后面看人群,看他们的表情,他们有的人没有任何表情,有的人看上去是同情,有的看上去是紧张,有的人看上去是跃跃欲试,有的人看上去兴奋不已,什么样都有。真不知道观看宰杀一只猪竟然有这么多的快乐。

我实在觉得观看杀猪太无聊,一点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兴奋,新鲜,好奇,反而我觉得过于凶残,暴力,血腥。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看见别人杀动物的时候,不管什么动物,我都感觉在杀我自己。所以,我就不再吃荤,一点肉不也吃,最多吃个鸡蛋,当时家里也吃不上鸡蛋,所以我从小就没有力气,力气就没有我妹妹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吃肉的原因。

直到参加工作,我看到一些新闻说是人想要健康必须荤素搭配,补充各种各样的营养,这样才能提高免疫力,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才能更好的工作。就这样我开始吃肉,但吃不了那么多,多少吃点,换成以前,一口肉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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