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坛把顾方喻送到节目录制的大楼楼下，他们没从正门进，反而是通过地下车库转了上去的。
顾方喻巴掌大的脸上捂了一只口罩，头上还扣了一顶鸭舌帽，帽檐下堪堪露出一双惊心动魄的眉目。因为偶尔的抬眼，无端多了一点错觉似的艳丽。
她漫不经心地跟在小坛身后。
小坛鬼鬼祟祟的，没见到前面有粉丝才挥手让顾方喻赶紧走。“姐，堵在门口的这些人都是景肖的粉丝，你一定一定要离她们远一点。”
“好。”
顾方喻点了点头，也没问为什么。自从她成了一个踏踏实实的穷人，事事就得听她的小助理安排。
这会儿小坛送她过来死活要她戴着帽子、口罩，顾方喻为了不和自己贫穷的金主闹翻，也就同意了。
“你也一定要离景肖远一点，她们家粉丝的战斗力，是圈里有名的。我们一定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招惹这样的人。”
小坛愁死了，她现在是干着助理的活，还兼了经纪人的职。
偏偏这个艺人不好带是出了名的，她也不指望顾方喻真的能靠这个节目大火。
她就希望……顾方喻能替她要一张景肖的签名。
嘿嘿。
“姐，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接下来的三个月，你们要进行封闭式的比赛。”小坛叮嘱着，见顾方喻情绪不高，就提高声音说，“而且管吃管住！”
顾方喻立马站直了身体，点了点头。“行，你放心回去吧。”
小坛：“……”
算了，她还是回去想想，找个什么副业做做吧，以防那天她真的穷的饿死了。
顾方喻一个人沿着楼梯往上走，慢慢悠悠，溜溜达达，等从负一楼走到十八楼，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
等她到十八楼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她了。
节目组的副导演是个女的，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头发紧紧地扎在脑后，看到顾方喻时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刷刷在本子上记下了一笔。
“录制第一天就迟到，扣三分。”
其他八十七名学员齐齐朝顾方喻看了过来，起先她们都没认出来，等顾方喻摘掉帽子口罩后，才惊了一下。
紧接着她们就暗暗戒备起来，这里是选秀节目，大家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出道。
样貌、才艺、天分、努力……她们一样不差，但长成顾方喻这样漂亮的，也太占优势了。
这让她们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不好意思，”顾大小姐能屈能伸，当即就弯起眼睛，不好意思地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晕开一点水光，带着迷惑性的乖巧。
她微微弯下身，低着头，模样诚恳地道歉。“耽误大家时间了。”
导演没什么表情，副导演冷冷地说：“顾方喻，既然来参加我们这个节目了，就要遵守我们的规则，如果你不能遵守，请你出去。”
其他学员齐齐倒吸了一口气，转瞬脸上的戒备就放了下来。
原来是顾方喻啊。
是她……呵呵，那就算了。
她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想出道，想大火都有可能，但顾方喻……却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娱乐圈里想红很难，想一身干净地大红大火起来，更难。
但要是说黑红，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
但像顾方喻这样，名声臭到路人心里，还真没几个。
而且，顾方喻想红，首先第一关就是她以前的粉丝。
她们比任何人都讨厌顾方喻，也比任何人都不想顾方喻重新出现在舞台上。
顾方喻想参加这档选秀，重新回到舞台，简直痴人说梦。
其他学员放下心后，也都默契地没提刚才顾方喻没来的时候，导演都说了哪些规则。
导演也不会给顾方喻特意解释一下，直接继续说：“我们为期三个月的行程，就按上面这样排。”
导演大概五十左右，眼睛不大，颧骨略高，但眼神极为冷静、锐利。
“如果你们够努力、够幸运，或者天生带火的命，那么星途从此为你打开。”
他话音刚落，学员身后那一块巨大的帘幕忽然落了下来，万丈星光瞬间涌了进来。红色的地毯铺就出一条光芒万丈的星光大道，红毯两边黑沉沉的，只有红毯当中聚拢着星光，让人睁不开眼，又舍不得闭上眼。
顺着红毯望过去，尽头是五把银色的宝座。
*
五把。
五个出道位。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呼吸似乎都断了一秒。
没有人能不激动，也没有人能抑制住脸上的渴望和向往。
她们今天来此，就是为了登上属于自己的宝座。
而在此期间，她们要争、要抢、要撕破头，就是为了那五把椅子中的一把。
成团出道的路从来都是血腥的，她们很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顾方喻微微眯起了眼，盯着那五把椅子。
虽然她不知道之前导演说了什么比赛赛制，但这五把放在高处，让人仰望的椅子，让她心里也跟着产生了说不清的渴望念头。
置身星光下，被无数目光仰望……
顾方喻歪了歪头，想了会儿，觉的很不错。
“现在你们谁想坐上去？”导演等所有人被震撼住了，目光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然后问。
“我！”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站了起来。
“还有我！”另一个女生站了起来。
“我！”
……
更多的人站了起来。
最后除了顾方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兴奋、激动，势在必得的熊熊斗志让每一个少女身上都在发着光。
只在坐在最旁边的顾方喻，神态平静，眼神轻轻地落在高台上。
要是别人，为了节目效果导演还可能问一下为什么不站起来，但到了顾方喻这里，他们能省掉点她的镜头就省掉点。
导演看了看所有人，然后笑了。他笑起来眼睛绷着的皱纹就松开了，显得和蔼多了，“你们都想坐上去，但只有五个位子，给谁好呢？”
“导演！”还是那个双马尾女生，她毫无惧色地说，“我们八十八个人，只有五个人能坐上去，那其中必有我一个。”
女生看着大概不到二十，脸颊白嫩，一双眼亮晶晶的，充满斗志。
导演不置可否，朝身后点了点头，随后红毯两边黑沉沉的地方忽然亮起了灯光，一片敞亮里，是五百名观众的欢呼声。
响亮的掌声、激昂的欢呼，像是都是给她们的。
还没出道的少女们，脸颊涨的通红，她们彷佛看到自己坐在顶端，被众人鲜花掌声捧在高处的场景。
“你们想坐上去，还不够格。”导演的话瞬间将她们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回来，所有人脸上的兴奋都收敛了点。
“你们想坐上去，不仅要经过现场五百名观众的投票，还要经过三名导师的认可。”
“景肖！景肖！景肖！”
“梦羽！梦羽！梦羽！”
“段老师！段老师！段老师！”
……
现场又响起一阵猛烈的掌声欢呼，这声音比刚才还响。
三束灯光猛地打在红毯尽头，五把椅子下的阴影里。阴影处被照亮，露出一个更大的舞台，三名导师正坐在舞台前方。
内娱男团实火第一人景肖。
红遍亚洲女团STARRY GIRLS一姐梦羽。
皇家音乐学院教授段清。
这三人随便哪一个拿到娱乐圈里，都是响当当的份量。
这个节目是真下本了。
所有来参赛的学员都知道，自己得抓住这次机会。
“初舞台评定规则，”三位导师都没有说话，导演开口说，“这条红毯从起点到终点，总长度三十米。不管你们是唱歌还是跳舞，你们需要在走完这条红毯的时候，把你的节目表演完。”
所有人屏息听着。
“在你们表演的过程中，现场观众会给你们投喜爱票，也会给你们投厌恶票，票数会实时投在你们头顶的大屏幕上，如果你们的喜爱票在增加，那么你就可以往前走。如果你的厌恶票超过了喜爱票，那么你就得停下来，直到表演结束。”
“你停在哪个位置，就代表你们的初舞台评定的位置。没有走到最终舞台的学员，下一场表演还在现在这个舞台。其中每个导师有一个晋级的权力，如果你的表演打动了导师，那导师可以直接投你晋级最终舞台。”
规则一说完，所有人之前难以抑制的斗志都奄奄一息了。
赛制太残酷了，她们可能连去下一个舞台表演的机会都没有。
“从你们进门时候的序号开始，一个个来。”
第一个女生深呼了一口气，站到了红毯的起点。她腰侧贴着一掌半宽的名帖，名帖上方方正正写着她的名字：赵小雅。
女孩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歌声就飘了出来，她边走边跳，歌声欢快，舞步也跳脱可爱，喜爱票也一直比厌恶票高。可在中途的时候，女孩换音的时候卡了一下，喜爱票瞬间降了下去。
女孩的眼睛立马就红了，她站在原地坚持住了，才把这首歌唱完了。
节目录制到一半的时候能走到下一个舞台的人，只有十三个人。
当中三个导师的权力一次没用过。
在下一场表演者出场的时候，现场的掌声忽然高了起来。“闫染学妹！”
叫闫染的女孩一头棕色的大波浪，腰细腿长，嫩黄色的训练服穿在身上清纯明亮。她笑了笑，顿时场上的观众欢呼起来。
“闫染学妹！”
“她人气怎么这么高？”剩下没出场的人，侧着头小声讨论。
顾方喻就坐在她们身后，正好把她们说话的声音收入耳里。
“你以为她跟我们一样，没背景没人气吗？”另一个女孩嗤了一声，“闫染是景肖的学妹，她没参加节目前，人气就已经很高了，来这里不过走了流程，出道C位肯定是她的。”
“不是吧？”女孩心灰意冷，“本来就只有五个，还内定……”
“你以为就内定一个，基本上哪几个人能出道都已经定好了，我们来参加不过陪着走个流程。”
顾方喻低着头，将自己的名帖贴在腰上。她是属于没人管的，助理进不来，节目组工作人员又巴不得她第一场就出丑退出去，导致她到现在没上妆，衣服也没换。
训练生陆陆续续都上场了，每个人都会唱歌、跳舞、舞台上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就是评分都不怎么高。
闫染拿到了487票，评为A级。
双马尾女孩许霜霜拿到了469票，评为A级。
其他人，评级都不怎么高了。
其中有一个叫唐笙的女孩还被段清使用了权力，直接把她送到了下一个舞台，评为了B级。
等所有人都表演完了，只剩下顾方喻的时候，舞台上忽然嘈杂了起来。
絮絮碎碎的声音，混杂着鄙夷和嗤笑，即使顾方喻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从她们看她的眼神，她大概也猜了出来。
她走到红毯起点，全场没有一个掌声。
她微抬起头，头顶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好像给她全身渡了一层柔和温亮的膜。黑色牛仔裤，白色短袖，脸上清清爽爽，没化任何妆容。
她甚至没往前走，只停留在红毯的起点。
握着话筒，在全场鸦雀无声中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