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寻道:“我本是追着一匹狼到此,不料那匹狼却变成了一条狗,可见这丫头的障眼法有多厉害,以自身喂狼,设此苦肉计引我们至此,这可不是一个傻妞能做到的事情。”
“一条狗?”郁天剑微诧,“一匹狼变成了一条狗?欧阳公子只怕是看错了吧。”
“不会看错。”欧阳寻指了指那地上僵硬的大黄狗,道:“就是这条狗,我还没动手,却让你先将它杀死了。看来这一顿又多了一条狗肉。”
郁天剑看了看那条大黄狗,甚疑:“你说那只叨走这哑女的狼是这条大黄狗?”
欧阳寻道:“怎么,你不相信?”
郁天剑道:“的确很难置信,我宁愿相信那匹狼是披着狼皮的人,也不愿相信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狗。”当郁天剑说到前面一句的时候,靖寒忆的眼眸微动了一下,似乎这一句话让他想到了什么,他眼里有了幽深的疑虑与觉悟之喜。
欧阳寻笑容沉了下去,道:“为什么?”
郁天剑道:“我刚才见识过这条狗奔跑的速度,绝对不及那匹狼的动作之快。”
欧阳寻愣住,的确这是一个无可反驳的错误,他顿时被扫了兴,将手中的碧眼女子推开道:“看来我的猜测总要被你们推翻,也罢,我倒想看看这醉香村里到底会有什么趣事发生?”
“欧阳公子的确是赶上了一件趣事,据说这醉香村里最近在闹鬼,我们正想进去看看那女鬼到底长什么模样?”郁天剑笑着,转向村长道:“村长难道不请我们进去么?说实话,我们现在还真是饿得不行了。”
“是,是,是。”老村长脸上瞬时又堆满了笑容,连连答应,接着掬了一躬,礼貌的道了一句:“各位神仙,请到寒舍用餐。”他此时的神态与动作却不象是一个普通的农庄人,倒像极了一个涵养极深的文人墨士。
郁天剑回以一笑,牵起水芙蓉的手绕过池塘,向绿萌掩蔽下的一间屋舍走了过去。
靖寒忆一句话不说,也抱着冉镜雪随后走进了那间茅舍,欧阳寻摇了摇头,但见那碧眼女子一双妙目盯着他势必要冒出碧火来,那眼神让他一时有了一种仿佛真见到女鬼的错觉。
不过,这念头闪过脑海,便销纵即逝,他心里暗暗一笑,不再理会,也向屋舍里走了进去。
那些村民却没有动,仿佛极为虔诚一般,只远远的观望着他们所敬奉的神仙。
老村长佝偻着身躯,脸上的笑容沉了又开,开了又沉,最终摆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选了一方草地,悠闲的蹲坐下来,就如一截断桩扎在了屋舍外面。
他唇角动了动,似乎喃喃的说了什么,微不可闻,但那眼神却又笑得仿佛痴醉了一般。
屋舍简陋,一张桌子摆放在中间,竟占去了一半的空间,整张桌子是用一张白色的帷幔罩住的,那帷幔一直垂到了地上,将桌子下方遮掩得绝无空隙,白色幔布上面也绝找不出半点污迹,干净如新,看来这农庄的主人还十分讲究。
桌子上的确摆满了浓香四溢的佳肴,都是一些烧得流油的肉食,而这些肉食还保持着动物的原形,鸡、狗、鸟、兔等,竟都是整个烤熟了放在桌上,那一双双的眼睛还圆睁着,仿佛怒视着杀了它们的仇人。
水芙蓉见此,不禁又是打了一个寒颤,双腿好似麻痹,连动都不敢动了,不料郁天剑将她一拉,大叹了一声:“好香!”二人便坐在了桌旁,郁天剑没有觉察到水芙蓉惊惧的表情,只觉眼前的一堆美食实在诱惑得他难受,便扯了一只鸡腿就开始啃起来,刚啃到一半,他想到了水芙蓉,便又将另一只鸡腿扯了下来,送到水芙蓉唇边,不料水芙蓉一声尖叫,突地站起身来。
郁天剑见她那颤忧忧水泠泠的眼神,便明白了什么,却又很无奈,只得慰声道:“芙蓉姑娘,你也二天没吃东西了,这些不过是食物,你也别……”
欧阳寻见水芙蓉娇怯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原来芙蓉姑娘是吃素的。”
水芙蓉面色一红,偷偷的望了靖寒忆一眼,但见他也正瞧着自己,便更为尴尬的将眼帘垂了下去。不料靖寒忆突然道:“那就给芙蓉姑娘准备素食吧!”
“准备素食?”水芙蓉愕然的抬起头来。
“难道你要饿死在这里?”靖寒忆冷道,“今日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也许,又是一整天的不吃东西,你的身体到底能撑多久?”
水芙蓉猛一怔,良久,水灵的双目中似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她突然自己抓起桌上的一只鸡腿,隐隐含泣道:“我吃这些,芙蓉……芙蓉不会连累到你们的。”说罢,她咬了一口鸡肉,一点一点的咽了下去,然,眼泪与痛苦却盛满了她的双瞳。
突一只筷子打掉了她手中的鸡腿,郁天剑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怒视着与他对坐的靖寒忆,厉声道:“靖寒忆,你在干什么?”
那只筷子自然是靖寒忆掷出的,他看了一眼水芙蓉的眼睛,对郁天剑道:“你没发现,她不能吃这些肉食么?”郁天剑立将目光投向水芙蓉,却见她秀眉间凝了一丝痛苦,唇角边不知何时溢出一线血丝,而她的脸色也是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还不快吐出来!”靖寒忆冷声逼视,水芙蓉杏眼一润,终于忍受不了靖寒忆眸中的冷芒,捂着嘴唇向门外奔跑了出去。
“芙蓉姑娘——”郁天剑担心她孤身一人出去只怕会出什么事,便立刻追了上去。
冉镜雪听到声音后,也不解道:“靖公子,你怎么了?芙蓉姑娘是心地太过于仁慈善良了,你不要生她的气,好么?”
靖寒忆淡然笑了一下,寻思道:“雪姬,不知为何,我能感觉到她很痛苦,她不吃这些肉食,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的善良,而是她不能……”
“不能?”冉镜雪更加不解。靖寒忆却突然岔开话题道:“雪姬,你也饿了,吃点东西吧!”
水芙蓉跑到门外之后,便扶着一棵桑树开始呕吐起来,直到将腹中之物全部吐空,她才倚着桑树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
郁天剑站在她身后,见她单溥的身躯被月色浸润得仿若剪纸,一阵夜风袭来似乎就可以将这娇弱的女子吹去,清冷的风撩起她水红色的衣衫,她的肩仿佛不受其寒而微微颤抖。
他望着这道孤清而凄艳的倩影,恍惚间似看到了一朵开在悬涯边的小花,那样幽怜而无助,安静而脆弱,却又柔婉而坚强。
轻轻抚上她的肩,他多么希望自己的手心能给她一丝的温暖,可惜,他的这双手已浸染了太多的血腥,那样深重的罪恶,让他的心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失去了温度。
“郁公子是从魔教里走出来的,自然不知道生命有多么珍贵,就算是一条狗,那也是一条生命呀!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尊敬的。”
蓦然间,他的耳畔似又传来了水芙蓉的那句话。那样轻的一句话,却如同千钧之重压在他心底,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生命?他到底是否还能感觉到生命?
脑海里,一袭红衣绽开如血。他头一痛,心顿时又冷了下去。
就这最后一次了吧!
这一次之后,他一定会重新选择新的人生,或许就如天心所说,他们可以行医,可以救人,还可以赎罪,何况他们先祖本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呢。
想着,他的心不禁开阔起来,或许有一天,他还可以让这位女子看到一个又一个垂死的病人在他的救冶下重新获得生命。
“咳,咳……”郁天剑正在失神之际,水芙蓉突地一声剧烈的咳嗽,她咳得非常的厉害,那症状好似要将肺腑都咳了出来。
“芙蓉姑娘,是受寒了么?”郁天剑扶稳她的肩,将她捂在嘴上的手拿了下来,拿着她的手,他讶然的感觉到这一只瘦小不盈一握的手却是异常的冰凉,目光不禁落在她的手心,却又惊骇的看到,她娇嫩的肌肤上却浸满了鲜血,那鲜血如同红色的琥珀盛在她手心。
“芙蓉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郁天剑不甚担忧,“难道那些食物竟然有毒么?但如果有毒的话,我为什么没事……”“不——”水芙蓉打断道,“那些食物是无毒的,你们都可放心的食用,芙蓉之所以不能吃荤是缘于芙蓉本身的原因。”
郁天剑疑道:“难道芙蓉姑娘,你也是得了什么病?”
“病?”水芙蓉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哀伤,良久,又点头苦笑道,“是,是病。”
水芙蓉的神色又如何瞒得过郁天剑的眼睛。
“是什么病?”郁天剑问道,“我带你去找神医医冶。”说罢,他拉起水芙蓉就要向连他都不知道的方向奔去,水芙蓉错愕之余连忙唤道:“郁公子,不用……咳,你现在到哪里去找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