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记喜道:“爷爷说过了,那是瑶池仙境,白塔里一定住着神仙。哥哥是神仙,哥哥也去了那里。”老人摇头笑道:“不,那白塔里住着妖魔、鬼怪还有白骨、数不尽的奇珍异宝还有……人。”
子记不解,天真的问道:“爷爷,那座白塔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为什么会是妖魔鬼怪呢?子记最讨厌妖魔鬼怪了。”
“称霸天下。”老人道,“那座白塔是我所建,登高望远,大好河山尽在眼底,此塔为称霸天下所用呀,孩子,你明白吗?”
子记并不懂老人在说什么,又天真的问道,“那称霸天下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会像一个王者一样坐在白塔之顶,俯看这芸芸众生,什么人活、什么人死全在你的掌握之中。”摸着孩子懵懂的脑袋,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沉,问道:“孩子,你想不想做这里的王?”
“想呀,爷爷说了,什么人活什么人死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那子记就让全天下的人都不要再死了,好不好?子记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爷爷。”
“哈哈……”老人又一次大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他的身体又逐渐化成了一股青烟,飘进了子记的鼻中,子记但觉晕沉,双眼一闭,便倒在了地上。
“多么纯净的灵魂,安静没有丝毫的挣扎,虽然身躯小了一点,但无疑是最好的安魂之所,我的孩子们,你们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就在子记倒在地上的时候,白塔第十七层里传出来的笛声骤然而止,而在第十八层亡灵狱中不停砍杀的蓝衣人也似响应笛声而猝停了手。
亡灵狱中根本就没有紫石魔王,即便佟昕将摆放在卧室里的一切东西都撕绞得粉碎再粉碎,却还是让那魔王逃走了,只因逃走的不是人,而是无处安身的弃魂。
山子的脸上露出了恐惧,手中金笛滑落,华骝担忧道:“怎么了,山子哥?”
凝重的阴霾之色在他脸上罩了良久,他忽然站起身来,从窗口眺望远方,问道:“你用你的一千只眼睛看到了什么?”华骝没有即刻回答,他便抓了她衣襟过来,再次逼问道,“你的那些眼睛全烧毁坠落了,你告诉我,你用那一千只眼睛看到了什么?”
“山子哥,对不起,我从食人猫的眼睛里也只看到了一个小孩。”
“小孩?”激怒,若有所疑,山子松开了她的衣襟,冷静下来,忽而冷笑道,“看来,与父亲的一战已迫在眉睫了呀!”
落英残雪,随了初寒晨风,簌簌飞落。
玉琼花树间,一袭雪袂卷过残蕊花瓣,倏然一展,便若轻云出岫,天女临尘,琼花尽在她纤手间起舞,芬芳娇艳,衬得她的雪肌玉肤更是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她手捻了一支琼花,将全身力量集于指端,朝着玉树琼枝斜劈一划,然而却毫无力度,花瓣全落,只剩花蕊,而她也再一次的气喘吁吁跌倒在地,全身一痛,锥心刺骨。
这已经是第五十次了,她将师傅曾教于她的寒冰聚心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于林中不断的练习,却再也引不动体内的丝毫真气,就更不用说凝气成冰、化冰为剑了。难道真是一生所学皆废掉了么?她有些恼恨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难道这一生真要成为寒忆的负赘了么?
不,跌倒了,就要爬起来。绝不能……绝不能连累寒忆。
扶了双腿,她将一支花蕊咬在唇齿间,忍着全身的剧痛,毅然爬起身来,再次舞动白衣,在林间换步而行,身姿烟袅,袖出如风,扑出一阵芳香,然而,一缕寒气入骨,她被花枝刮破了裙裾而绊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跌倒却再难爬起来。可笑,竟然会被花枝绊倒,可笑,身体竟脆弱到如此不堪。
藤蔓筑起的屋舍中,靖寒忆醒过来不见她的影子,便着急的四处寻找了起来,从屋舍疾奔而出,却正巧看到她摔倒在地。
“雪姬——”几簇花落,眨眼间,他翩然而至,一手揽住了她的纤腰。她却推开他的手拒绝道:“寒忆,你不要管我,让我自己爬起来,我要自己站起来。”
靖寒忆愕然,她咬了咬唇,再将自己痛得几近麻木的双腿扶正,缓缓起身,却不料,刚一使力,又觉全身刺骨般的一痛,她轻声嘤咛,全身又似瘫软般的躺下。
她的眼里有着坚毅的泪光,那是丝毫不言弃的决心。靖寒忆看得心痛,双手盈握住了她纤细的双腿,微笑着安慰道:“还是我来帮你吧!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忍心见你这般受苦。”
“不,寒忆,我不想……不想一直像一个废人一样被你照料着。”声音里隐含凄恻,她又抬头望向他嫣笑道,“我以后还要和寒忆一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呢!我可是要当女侠的哦。”
靖寒忆微怔了一下,揽过她的螓道,笑道:“谁不让你当女侠了,雪姬,行侠仗义不一定就要很高强的武功,有心即可。以后,你想到哪里去,我就带着你到哪里去,你想做什么事情,我就陪你做什么事情,好么?只是,现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冉镜雪眼睛一润,垂首低吟道:“寒忆,雪姬怕……怕会给你添很多麻烦,如果有一天,雪姬落到了别人的手中,就只能任人宰割,我……我不想再成为别人威胁你的棋子了。”
“有我在,你又怎么可能成为别人威胁我的棋子?”拍了拍她的肩背,靖寒忆又轻声安慰道,“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没有人敢来侵犯你,除非他想死。”
靖寒忆语气轻而凛冽,冉镜雪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依偎在他怀里道:“那我以后就真做你的拖油瓶了啊!你可不许嫌弃我笨手笨脚的。以后,我要天天给寒忆做好吃的,我还要跟芙蓉妹妹学女红刺绣,要给寒忆做很多好看的衣服,嘿嘿,还要给自己做,还要……”
他连连道“好”,横抱起她缓缓行于琼林之中,只闻她的娇笑声音如同百灵空谷回唱。
“还要给寒忆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男孩子英俊如寒忆,女孩子漂亮可爱,我们一家人要开开心心的生活……”
琼花如雪海,晨风清凉,吹来一曲天籁之音。
歌声仿若为他们所唱,风住尘消,路尽隐香,翩然雪海,二人很快便沉浸在了歌声美妙的憧憬之中,那些曾幻想过的美好皆在此刻梦里呈现。
冉镜雪忍不住叹道:“好动听的歌声呀!寒忆,好像是芙蓉妹妹唱的呢!”
一只白鸽从花间掠起,展翅飞过,靖寒忆顿了脚步,望向那只鸽子疑思发愣,冉镜雪也觉奇怪的问道:“咦,寒忆,这里怎么还有鸽子呢?”
“应该是这里的主人养的信鸽,却不知这只信鸽送出了什么消息?”回行藤蔓筑起的屋舍,靖寒忆却见一袭红衣立于门前遥望苍穹。是水芙蓉!
见白鸽已飞远,水芙蓉脸上有了一丝宽慰的笑意,她低头正好见到靖寒忆抱着冉镜雪走到了她面前,便颔首道:“师兄,雪姬姐姐,你们好。”
“芙蓉妹妹,客气了,昨晚睡得可好?”冉镜雪笑吟吟的抢问道。
水芙蓉羞涩的点头:“一夜未醒,做了一宿美梦。”
“是么?做的什么美梦,可与我说说。”冉镜雪还要说什么,靖寒忆却严肃的打断道:“你刚才放出去的那只信鸽从何而来?你用它想做什么?”见靖寒忆神色中透出一丝忧疑,水芙蓉见之微感清寒,轻声道:“难道师兄以为,我放信鸽出去是要加害于你们吗?”
冉镜雪也觉诧异道:“寒忆,你怎么了?芙蓉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十分清楚的。她放这只信鸽定然是别有用处,断然不会害我们的。”
“我并无此意。”靖寒忆蹙眉道,“素菊,你放信鸽出去,是想求救于钟离公子,是么?”
水芙蓉点头,却又隐约从靖寒忆语气中感到一丝不安,惶惑问道:“是,师兄,有何不妥么?”
“我担心信鸽未到钟离公子手中就会被别人夺了去。这样,不但联络不到钟离公子,反而向敌人泄露了我们的踪迹。”他这一句话说完,冉镜雪亦凝了笑容而露出一丝忧恐。
水芙蓉身子一震,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她陡然预感不妙的望向了信鸽飞去的方向,竟见一团浓烟升起,染黑了半边天空,那只白鸽也不见了去向。烟如迷障,逐而形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初升之日仿佛都被握在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