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寒忆见罢又是一阵恶心,心知这些僵尸必是受了铃声的控制,铃声不止,他们的动作就不会停下来。然而,这铃声又是从何而来?
“谁在操控勾魂玄铃?”靖寒忆一边高声呼问,一边寻视四周,不料他背后突受重击,任凭他功力再怎么深厚,却也因来不及用真气护体抵抗这一击而心脉受震,竟致重伤。
背后居然有人?他有些不敢置信,有谁会做到藏在他背后而不露一丝声息?难道又是僵尸?他有些惶恐,转身便向身后看去,他要看清这突袭之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然,很诧异,居然没有一个活人,也没有一具僵尸。
他的眼前,只有一尊高约八尺的铜人像。那铜人居然面带笑容,阴隼而诡异,神似灿星,目光集聚,冷肃中透出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铜像双手平抬,紧握成拳,仿佛因为握得太紧,恍惚间竟似发出了“咯吱咯吱”骨骼迸裂的脆响。
靖寒忆的眼神急遽变冷,凝注向了这一尊铜像。
难道刚才突袭他的一拳竟是这铜像发出?然,这铜像除神情仿若鲜活一般,僵硬的身体根本不能自由活动?那么到底是谁……是谁在他背后猛击了他一拳?这个人现在又躲在了哪里?
“刷——”靖寒忆指间凝光,瞬即化为一柄利剑挥斩向了这尊铜像,却在这时让他看到了奇迹,那铜像果如复活了一般缓缓摆动双臂,沉甸的双足迈开步子,竟是要向他走过来。
靖寒忆骇然,就见一条粗壮的铜臂向他砍了下来,他足尖一点,身形急速向后退去,不料背后又一阵劲风袭来,他来不及多想,立时翻身入空,衣袂无风展开,又徐徐落下,他的一只手支撑着他的身体倒立于那只从他背后袭来的拳头上,目光之中正好映出了另一个铜人的双眼。
又是一双阴隼而诡异的双眼,带着嘻笑而冷锐的光芒,也正定定的凝视着他。
那眼神分明就是嘲弄!靖寒忆不禁动怒,手下微一施力,身影轻轻飘起,最后落在了铜人头顶之上,居高临下,让他看到了排列成浩荡阵容的铜人军队竟然全部都动了起来。
不远处,无头僵尸群还在互相厮打,空气被腐臭与森寒之气涨破,一触即爆!但这些都不足以令他所惧,他的目光急切的凝聚向了火炉之上那四个吊悬的人影。
他们分别被四根绳索绑缚在墓室之顶,而那四根绳索却是通过他们头顶的四只滚轮而分别延伸向了皇陵墓室四周所修筑的金色围栏之上,而每一条绳索牵引的地方都分别站了一人。
都是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死士!
靖寒忆的心不禁一凝,若是这四人有意要将绳索斩断,那么冉镜雪四人……
正想着,一阵娇笑声传来,甜声道:“公子定然已看出,只要小女子一声令下,我的死士就会斩断绳索,然后,那四个人就会入鼎化为灰烬,成就我炼成长生不老丹。”
靖寒忆闻声一望,便见一身华丽黄衣的女子正扶着栏杆婷婷袅袅的向他这边走来,她身后还跟一人,那人正是那叫做“阿黄”的懒散男子。
靖寒忆知这一切便是这黄衣女子所操纵,心忧之下冷怒道:“放了他们!”
黄衣女子闻声微微皱了一下眉,且行了几步,与站在铜人之上的靖寒忆保持平视相对,斜倚着栏杆,她一双妙目定定的看向了靖寒忆,莞尔道:“凭什么,公子,你能给我一个放了他们的理由么?”
靖寒忆沉默了片刻,冷道:“你需要什么理由?”
黄衣女子笑道:“看来公子给不出理由,那么小女子的游戏就要开始了。”
“游戏?”靖寒忆翕动眼帘,问,“什么游戏?”
黄衣女子掩口笑了笑,目光中透出一种妩媚的期许,樱红的唇瓣特意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她指了指不远处高高悬吊着的四个人,缓缓道:“我想知道,公子是否有本事从千军万马之中救出那四个人?”
靖寒忆目光一凛,黄衣女子的笑容更甜更媚了,那就是一个孩子在期待看到游戏精彩时刻所露出来的喜悦,天真得毫无杂渍。见靖寒忆愤然沉默,黄衣女子美眸流转烟波,定定的看了靖寒忆的表情良久,忽从身上取出一根香烟,吩咐身后的黄衣男子取炉中之火将其点燃,然后插在了栏杆之上,对望向靖寒忆笑道,“以这一支香烟限时,香烟燃尽之时,便是我炼丹之时,也就是那四个人光荣牺牲之时,公子有兴趣陪我玩这场游戏么?”
靖寒忆恼怒不语,因为这商量的语气本就容不得他来商量。
黄衣女子见他不答,喜道:“既然公子没有异议,那么,我们的游戏便开始吧!”说完,她又甜声笑了起来,却是笑得尤为柔媚而入骨,而就在她的笑声下,皇陵之中的铜人之军尽数向他奔涌了过来,脚步竟是十分的灵活。
靖寒忆见之骇异,铜铸之身,本为僵硬之体,何来如此狡捷的动作。然,思虑只能存在一瞬间,他脚下的铜人竟然也发了威,一双又粗又长的猿臂猛向他的脚踝抓了过来。靖寒忆一闪身,脚尖连点于另外数个铜人之上,向着那喷吐着火焰的炉鼎飞奔而去。
铜人身形多狡捷也不会比得上真正的人,靖寒忆步履如风,片刻间就穿过了铜人之林,长身玉立于炉鼎之下,望向火炉之上的四个人,神色淡定而忧戚。
他第一次发现,他手中的剑竟然无法救眼前的四人,若剑出,绳断,他们势必要掉进火炉,烧成尘灰,而这瞬时间,他的速度最快也只能救一人。
若先只救一人,他又该先救谁?
这危急的关头,他本不该犹豫,可就是这瞬间的迟疑,他身后的铜人之军已纷涌而至,将他连同这当中的炉鼎一起包围。
靖寒忆袖中的剑一截一截的量出,如水光华飘缈如梦,竟化为浩瀚烟波将他浸在其中,远望之,便见他如出水湘君般的清逸绝尘。
且看庭前,水中望月,靖寒忆的眼眸微缩,聚集在他星目中的一点点厉芒渐渐扩散,便如同他手中的月华流水般飘起,又如狂龙般吟啸飞出。这一剑集聚了他所有的力量,然,因为先前铜人的那一拳已让他心脉受损,他竟不能从容的展示出这一剑,胸中的血气不住的翻腾起来。
嘴角溢出点点殷红,靖寒忆扫视向那些奔涌过来的铜人,终将那一剑挥出,刹那间,如水月芒怦然炸开,宛若白昼之光,晨曦之明,奔散狂舞的流光带着锐不可挡的剑气抵达皇陵墓室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的剑气贯穿了那些铜人的头颅。就连悠闲的倚靠在围栏边观看的黄衣女子都受余力一震,胸口一痛,禁不住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那血正好吐在了未燃尽的香烟之上,将那零星的一点红焰浸灭,并将一柱香烟浸得腥红潮湿。于是,这柱香烟便不再有燃尽之时。黄衣女子看着这柱香烟,目光遽冷,惊讶而愤怒。
“阿渠。”她身旁的黄衣男子竟是忧急如焚,连忙将她颓然无力的身体扶了起来,关切道,“阿渠,你伤如何?不如,我们不要定一柱香的时间,现在就将他们全杀了,好不好?”
男子话音还未落,黄衣女子便打断狂怒:“少要你管!我就不信,这个试验,我会输?”
“可是,这个人太历害了,你迟早会被他的剑气所伤的。”男子的语气忧伤中突透出一丝坚定,“阿渠,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一次,由我来决定,因为皇陵之墓不能因他而毁,否则我们二人再也永无安身之处。”说罢,男子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笛,正要吹奏,黄衣女子突地夺来短笛,愤怒道,“要杀他们,不用你来动手,我罗敷一人足矣。何况,我若真想杀他们,早就在他们入墓之时就出手了,之所以留他们性命至现在,便是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证明,这也是主人交待的任务,你也别忘记了。”
男子垂头丧气道:“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主人,虽然你恨他,却更爱他,是不是?”
黄衣女子双肩微颤,似被说中了心思,看向男子道:“你我都是受命于主人,同为主人效命,又有何区别,不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人,可你还不是一样。”
“我不一样!”男子蓦然厉声叫了起来,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神里也似突盛了忧凄而清澈的神采,盈水脉脉而含情,就是这样的目光照耀着他眼前的女子近十年,然而在他目光之中的女子却从来没有回过头来真正的看他一眼,在她眼里,他就如同“狗”一般存在着,没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然而他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