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心,我是来取消婚约的。”她的声音很轻,可能是身体过于虚弱,也可能是觉得这话难以启齿。
李觅心有些愕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又拐了回去,坐在椅子上抿唇看着她。
沈落君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就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眼泪一颗一颗砸下,落在她的手上,衣服上,洇湿了一大片。
“别再哭了。”李觅心声音有点严厉。
沈落君闻言擦了擦眼泪,但是却止不住泪水,她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极了。
“不准再哭了!”李觅心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夺过她的手帕,抬起她的脸给她擦泪,力道有些重,不过在看到那双尤为动人的眼睛的时候,手上又不自觉的轻了下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都说南平京城丞相夫妇情比金坚,羡煞旁人,现在看来摊上这样一位夫人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就像现在她就算生气也吵不起来,看见这张脸就舍不得发火。
“好了,不哭了啊,听话,你知道这事我做不了主的。”
“可是,可是不能耽搁了元白啊。”沈落君的声音哽咽,她抬头看着李觅心,那样子可怜的让李觅心都有些心酸。
李觅心鼻子有些酸,将她抱在怀里,微微仰头止住了几乎要流出来的泪水,“落君,阿星不会有事的。”
怀中人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肩膀颤动的更加厉害,似乎是在拼命压抑什么,断断续续的哽咽声音让人无力承受,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都…两…两个月了!”沈落君说得费力,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就连空气都好像被眼泪耗尽,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眼前有些发黑。
“那你更应该保存体力去找啊!我们都没有放弃你怎么能先放弃呢!”李觅心的声音沙哑低沉,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事,最为清廉的丞相大人独女在年夜宴会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本该是全家团圆,举国同庆的日子啊,如果她不曾失踪,现在应该跟元白在一起了吧。
沈落君不停地摇头,她没有放弃,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那是她的骨肉,就算放弃自己的生命都不可能会放弃她。
“可是如果…如果…”她没有再说下去,如果阿星死了怎么办啊,阿星从小那么懂事,懂事的让她心疼,明明别人家被宠坏的孩子都那么顽皮,阿星身上半分骄纵都没有。
她身子弱,阿星就主动跟着父亲锻炼,说是父亲太忙,难免照顾不到娘亲,阿星长大了,阿星可以照顾娘亲,那时阿星才五岁啊!
她始终觉得亏欠阿星。
阿星从小到大只有一次跟她发过脾气,或许也算不上发脾气,阿星十岁那年生日,景荣因为朝中有事下朝时间太晚,她的学生生病严重,她送学生去就医也忘了时间。
景荣下朝之后习惯性地来接她,他们一起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她始终记得阿星说的话。
“爹爹娘亲你们回来了。”阿星脸上的笑容牵强,阿星不像她,阿星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哭过。
阿星说,“爹爹娘亲太累了,我让刘婶热了饭菜,如果还没吃的话就吃一点再睡觉吧。”
景荣看到她还没睡才后知后觉是她生日,他们答应过她,今年一定会陪她过生日的,“星儿,今天事情太多了,忘了你的生日。”
景星云微微仰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闪过,“没关系的,我已经长大了,才不用过生日呢!”
事实上,她小时候他们也从不曾为她办过生日,一次都不曾,她该是有多孤独啊,除了元白,他们很少见过她的同伴。
“奥,对了娘亲,我被应天时书院录取了,就不去白鹿书院了。”
白鹿书院离南平京城不远,而且设施环境远远高于应天时书院,南平京城达官显贵都在白鹿书院,尽管应天时书院教学水平不下于白鹿书院,但是却离南平京城很远,南平京城中人几乎没有去那个书院的,应天时书院算是寒门高府。
沈落君是有些疑惑的,隐隐之中带了点失望,“阿星不来白鹿书院了吗?”
她是希望她来的,她爱她!哪怕她并不优秀她也爱她!可是她却一直优秀,从不让他们操心,不管在哪一方面。
景星云看着她笑了笑,“不去了。”
景荣有些不解,“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白鹿书院的吗?”
沈落君在白鹿书院任职,是南平京城声望颇高的教书先生,教的是算学,元白也是从白鹿学院出来的。
景星云低着头,似乎在酝酿什么,她没沉默太长时间,她从不曾让他们等待,她抬头的时候依旧笑得乖巧温柔,可是那笑容却脆弱的怎么都挂不住。
“我还是不去了,我怕看到娘亲的学生,我会嫉妒。”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任性,或者这是她第一次发脾气,也是她第一次在他们离开之前离开,沈落君那时没有发现,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她从不曾给过他们背影。
可是他们没有追,所以他们不知道她转身那一刻哭的何等伤心,她回了房间把门反锁,蹲在地上痛哭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第一次那么脆弱近乎卑微的请求他们,能不能陪她过一次生日,他们没有做到。
如果他们追了呢,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遗憾,都怪自己没用,在听她说完那句话的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景荣忙着安慰自己,忽略了她。
第二天早上,她不敢去见她,她似乎知道了阿星提出这个请求的原因。
前段日子她学生中的一个女孩生日,那个女孩不是南平京城的人,班级为女孩组织了生日,邀请她去,刚好那时她带阿星来白鹿书院参观,便让她坐在凉亭等候。
那个宴会开了很长时间,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离开,午饭也没能脱身,便拜托之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带她去吃饭。
宴会直到下午申时一刻才结束,一结束她便急忙到凉亭寻她,还没走近却发现她猛地站起身后退,脸色煞白,衣襟有些皱,额头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