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眼前恢复清明时，王明亮发现自己依然处于黑漆漆的解剖室里。
略显空旷的房间，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柜子里摆放着的人体组织标本。似乎什么都没变。
他伸出手。
啪。
灯亮了，光明如水般涌来，覆盖了整个房间。
手术台上，沈元平的尸体依旧摆放在正中央，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望着沈元平有些扭曲的表情，心里不禁产生了莫名的悲哀。就仿佛，躺在那里的，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他认识很久的朋友。想起他摄影时专注的表情，还有他对生命的认知，王明亮一时有些恍惚。
直觉告诉他，沈元平，作为自己第一次“通灵”的对象，会给自己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你刚才听到了吗？”陆生问。
“嗯。”王明亮颔首，“他们提到了小镇，还有太升路，这些应该是我们能利用的线索。”
“很好。”陆生点点头，随即问：“你接下来是和我一起行动，还是回家？”
“我……”他有些犹豫。
“其实你已经帮我找到了线索，后面的行动不参加也可以。”陆生沉吟道，“你现在还有高中生的身份，而且现在已经晚上八点，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我和你妈妈打过招呼，但你还是应该回去和她说一声。”
回去吗？王明亮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踌躇感，他这才意识到，他一直在试图回避这个问题。
如果回了家，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脖子上的伤疤，还有变成血红色的瞳孔？她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吓到她……如果她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象得这么简单，还有如此多的危险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最危险的岗位中，且无法脱身后，心里会怎么想？他的心里顿时沉重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其实……”陆生眯了眯眼睛，“我可以帮你影响她的记忆，扭曲一部分认知，让她觉得，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不！绝对不行。”王明亮捏紧拳头，指节发白。
“如果你不愿意欺骗她，那就和她实话实说。”陆生耸耸肩，“但是涉及到我们组织的时候，相关信息仍然属于保密信息，绝对不可以透露给普通人。”
“那就没法解释我身体的变化……”王明亮皱起眉头，感到事情越发地棘手。突然间，他想起了另外一位高等级觉醒者，于是问道：
“白夜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白夜？”陆生怔了一下，“他无父无母，在福利院长大。”
解剖室里安静下来，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陆生开口道：
“瞳孔的问题，你可以戴美瞳，掩盖它的颜色变化，至于脖子上的伤疤，也可以用衣领遮盖起来，但这样只能保证一时，时间一长，还是会被发现的。”
陆生摇摇头：“一旦你说出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因此，我建议你说出部分真相，但涉及到保密信息的不要说。”
王明亮沉默了几秒，点点头，“谢谢您的建议。”
“这样吧，我派孔心送你回去。”陆生说。
“好的，麻烦您了。”
“呵呵……不麻烦，你现在可是二次觉醒者，而且已经通过了我的测试，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等到我向省城为你申请的身份认定下来，你的职位将只比我低一级，属于队长级别，理应享受到更高的待遇。”陆生笑道。
“您……也是二次觉醒者？”王明亮愣了一下。
通过刚才在心灵碎片里的经历，陆生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证明，如果他想要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很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轻易杀死或者控制自己。
这么强大的通灵者，难道也只是二次觉醒吗？他心里不免产生了些许疑惑。
“呵呵，几次觉醒有什么意义吗？实战中，差距不大的觉醒者之间，其实战斗的结果都很难说。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怪胎之外，大部分人的实力都是相近的。”陆生平静道，“你记住，决定觉醒者上限的，永远都是天赋。天赋高的一次觉醒者，也要远远强过普通的多次觉醒者。而且，我的状态也很特殊。和其他觉醒者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嗯。”王明亮不再多问。
“对了，你已经二次觉醒，需要给自己起一个符合身份的代号，以后组织成员之间见面后，就会以代号相称呼。”
“代号？”王明亮愣了一下。
“对，只有二次觉醒以上的成员才能拥有代号。”陆生点点头，“你现在已经有了这个资格。”
“呃。”
“没想好？”陆生问。
“嗯。”王明亮有些迟疑。
“其实我帮你想了一个。”陆生微笑道。
“什么？”王明亮一怔。
“亡灵。”陆生说。
“亡灵？”
“没错。”陆生点点头，“你之前不是差点被‘操纵者’杀死吗？也几乎算是死了一次，因此，你现在就像是从地狱复活的亡灵，要找到它复仇。而你本身也姓王，后面的灵，也代表着灵气、灵动、灵能力。亡灵，王灵——这正好是一语双关之意。”
“亡灵吗……”王明亮喃喃自语，“确实很好。感谢您为我取名。”
“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亡灵。”陆生微笑着拍拍手。
“您的代号是什么？”王明亮好奇道。
“我啊，”陆生顿了顿，“我的代号是‘不死者’。”
“不死者……”听起来就很厉害啊，王明亮想。
两人并肩走出解剖室，顺着地下通道走到大厅。
大厅内灯火通明，有穿着黑色制服的助理走来走去，交换着情报。大厅内的分块屏幕全部亮着，一台台电脑也都开着，各大通关入口处都有专人负责监控。
蓝发短发，身材挺拔，有着修长双腿的孔心正站在大厅里，盯着大厅侧面墙壁上闪动着的监控画面。
“孔心。”陆生招呼道。
“啊？”女孩回头，见到两人后，急忙小跑过来，“陆教授，您有什么事？”
“送他回家。”陆生指了指旁边的王明亮。
“哦，好的。”孔心看了王明亮一眼，突然怔住，“五号，你……你的眼睛……”她睁大了双眼，表情震撼。
“以后别叫五号了。”陆生说，“他已经二次觉醒，拥有了自己的代号，亡灵。以后你可以直接称呼他这个代号，就像白夜一样。”
“亡灵……”孔心尽管惊讶，但还是迅速调整好表情，很好地掩盖了她的惊讶，“好的，亡灵，跟我走吧。”
说完，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说感觉怪怪的。”
王明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索性沉默着。
沉默片刻，他突然转向陆生：“陆老师，我想明天参与到行动中去。”
“哦？”陆生并未太过惊讶，“学校里的事情呢？”
“高中的课程，我早就学完了，现在只不过是巩固和复习而已。”王明亮摇摇头，“而且，二次觉醒者，不是只能加入特修院吗？迟早也要离开那里的……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徐琳，抓住那几个家伙。我想我能帮上忙。”
“你能想明白，那当然很好。”陆生点点头，“我尊重你的想法。那么我会帮你向学校请假，这个假期暂定为三天，如果三天后我们还没有回来，就无限期延长下去。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会亲自送你去特修院报道。”
“好，麻烦您了。”王明亮点头道，“我回家和妈妈说一下这件事，跟她交待清楚。然后明天早晨就来跟您汇合。”
“很好。”陆生转向孔心，“孔心，明天早晨你去接一下他。”
“嗯，没问题。”
陆生接着道，“我已经通知张队赶往太升路，一会儿我也过去，看看能不能在那条巷子里找到线索。”他想了想，“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它们很可能隐藏在市区附近的一个小镇里。但是市区周围的小镇至少有数十个，我们必须进一步确认。”
“嗯，事不宜迟，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王明亮迅速道。
“哦对了，你还记得吗？”陆生突然说，“当时在那个巷子里，我们只看到了两个人。如果它们是‘毒虫’和‘干扰者’的话，那么控制沈元平的‘操纵者’在什么地方？”
“这……”王明亮心头一动，“会不会，操纵者就附身在其中某一个的身上？当时它来袭击我和徐琳的时候，也似乎使用出了‘毒虫’的能力。它们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很有可能。”陆生点点头，“我要过去了，你先回家，记得好好和你妈妈说一下。”
“嗯。”
“你可以带上新办下来的证件，上面有你可以公开的身份证明，可以让你妈妈看一下，这样她或许能接受得快一点。”陆生嘱咐道。
“好的。”王明亮点头，“您忙，我先回去了。”
“跟我来吧。”孔心用手捋了捋头发，招呼道。
王明亮跟着孔心，走出地下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