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昨日一事,全城都在传投毒事件,有人担心井里是否也被投毒,都不敢打水吃,有的赤脚农人甚至穿上了草鞋害怕踩到丹砂,很多人围到行觞府门前,要求捕快尽快抓到投毒的人,无非是指逃跑的少年。
这事都闹到知县耳朵里,周正大人大驾光临亲自来府上臭骂了武元流一顿,下令五日之内定要擒贼。
阿豹嘴里叼着一根草,对刀兵队队长旋风说:“恨天恨地,恨周正和皇帝。”
“你连圣人都恨?”
“说不定是他恨我呢?”
武元流突然出现狠狠拍了阿豹脑袋一巴掌,说:“我都快恨死你了,还乐呵?”
“不就是被周老贼骂了,至于吗?”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反正早就被他看不惯,我生气的是他要求五天内解决这个事情,要是你个臭小子抓住他了,我还有那么多事情?”
“谁知道他熟悉小道,我对那一块又不了解。”
武元流只能多加人马,在街上巡逻。
到了夜里,人手少了一点,但比往日要警惕许多,一个名叫方路的捕快在巡逻时突生尿意,他给同伴打了招呼就跑到一座看上去没有人住的房子前撒尿。
方路想着趁机偷懒一下,干脆没有回去,在小巷子里溜达。
小巷子刚好能并排通过两个人,周围被院墙挡得严严实实,只能透过天上看见发光的东西—月亮。
说来也怪,今晚天空上只有一轮模模糊糊的月亮,都分不清其他部分是天空还是黑云,黑压压的一片,唯独露出了暗黄的月亮。
这巷子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方路四下看看,每家院门都没有灯火,有些人家的院门上悬挂着一盏沾满灰尘的油灯,风吹过吱吱呀呀地摇晃,没有风的时候仿佛也在响。
方路觉得这个地方蛮阴森的,就给自己打气壮胆,步伐渐渐加快,希望赶快走出巷子,越走越久,仿佛越走越深。
他明明看见远处街道上的灯火,听见远处有人说笑声,朝着那个方向走,反而离他们更远。
方路想点燃手中的灯,他刚刚点燃,一张人脸在自己眼前,被直勾勾地盯着,方路大叫一声,吓得摔倒在地上,灯被打翻,他带着哭腔在黑暗中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没有一点声音,方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前方黑暗中还是没有传出声音。
他的手不停发抖,慢慢伸向灯,瘫坐在地上再次点燃,定睛一看,眼前哪里有人......
只有空荡荡的小巷。
那一瞬间出现的人是谁?
方路昏了过去。
第二天,这里又是人声鼎沸,小小的巷子里挤满了人,他们争先恐后地向里面挤,后面的人拼命想挤进去,前面的人又出不来,巷子是水泄不通。
武元流他们拿出盾牌,派了十多个捕快才挤开人群。
一具肥大的尸首躺在巷子里,他面色发紫,眼睛瞪大,额边的青筋暴起,嘴角还有干掉的白沫挂着。
他的身前还有几滴银色的液体,应该是丹砂。
最为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似乎不只是中毒后的痛苦,还有惊恐。
医疗队队长安平对武元流说:“老大,方路已经送回去休息了。这人和之前身亡的人死因应该是一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
“这个人被投毒的量,可比之前那人大多了。”
安平蹲下身,把尸体的衣领扒开,可以清楚看见脖子到胸膛都是又白又紫。
“他用的量很快就难以呼吸,比之前的人痛苦很多.......”
安平愣了一下,低下头去看他的脖子。
武元流问:“有什么不对吗?”
“有”安平用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着喉咙部位,“我要......”
安平站起身对武元流说:“老大,我们得把尸首带回去,这里人太多,恐怕......”
武元流点点头,举手做了一个手势,远处房顶上的楚韩看见了,赶紧采取措施。
不一会儿,棍兵队队长黄普拿来一根长达两丈的木棍,木棍一端抹上油并点燃,拿着一根火棍走到人群后面,大声吆喝:“谁想变成木炭就继续看热闹吧。”
人群扫兴地离开了,他们也能顺利将尸首运回府上。
尸首放在地上,安平划开了他的喉咙,这场景,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做呕吐状。
安平从他喉咙取出一支两寸长的铁棒,上面沾满了血液和碎肉。
“这太恶心了,我都不想看下去了。”阿豹转过头说。
安平拿着铁棒站起来,伸到武元流面前给他看。
“老大,你仔细看这个东西”安平指着铁棒的末端。
武元流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指着末端问道:“有一个孔是吗?”
安平点点头,再给他看了一眼另一边,是没有孔的。
安平清洗了铁棒上的脏污,楚韩赶紧拍拍阿豹的肩膀,说:“喂,阿豹,安平已经洗干净了,不用害怕。”
“害怕?我哪里是害怕,只是恶心罢了。”
武元流接过棒子,掂量掂量重量,说:“这是空心的。”
“是的,老大,我想这就是投毒工具。”
安平又拿回铁棒,给大家还原用法:“这个很简单,只需要把丹砂从孔里灌进去就可以带走,这么多丹砂,可以毒死多少人啊。”
“这家伙把整个铁棒塞进他的嘴里,太残忍了。”
安平撩起尸首的头发,给他们看尸体头部后方,那里的头发有明显的暗红。
“先把人打晕,再塞铁棒下毒。”
武元流沉默了,他看向尸首,思考了一会儿,说:“看他的穿着,应该是有钱的人家。”
这时,旋风从外面进来,看见尸首被割开喉咙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他立刻从惊恐中脱身,对武元流说:“我们查到了,他叫刘全贵,是城西的小地主,他的地不在城里,在城外,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里全是他的地。”
“问了他的关系吗?有没有什么江湖上的仇人?”
“他在城里都是自己的本家,要说江湖关系应该在那个村子里吧。”
武元流安排手下事情后,独自驾着马车驶向村庄。
马车里突然传来声音“就你一个人去?”
“哇!”武元流大叫一声,赶紧停下马车,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是公孙安。
武元流舒一口气,说:“你怎么神出鬼没的......等等,你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你们搬尸首的时候就没有管我了,我一直在一旁。”
“要不是我认识你,你保准是那个投毒的鬼。”
他们来到了刘全贵租地的村庄,这个村子很小,从远处看去就能数清人户,不过二三十家。
在村子里打听了许久,村民们对刘全贵的描述都差不多,总结来说,就是“贪”。
嘴碎的女人忍不住想把讲过千百遍的故事再讲一遍,她对武元流说:“捕爷啊,您可是有所不知,这刘地主可不是好东西,听说,他还强抢了一家人户的女儿呢。”
武元流眉头跳动了一下,做半信半疑的表情,女人见他不相信,赶紧补充说:“这是真事,刘地主已经有三妻四妾,还是忍不住去找年轻女人,您说这人呐,缺德事可不能干,会有报应的。”
女人看见武元流身后沉默不语的公孙安,她竟然露出一丝喜悦,赶紧止住自己骂人的言语,连语气都温柔几分:“哎呀,捕爷们,听说那寡妇......不对,那家女儿就一个人住那里。”
她指着武元流身后的屋子,继续说:“就在不远处,你往里面走,最里面一家便是。”
直到他们离开,女人都是笑脸相送。
武元流对公孙安说:“多谢你了,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
“没什么。”武元流偷笑着,看来公孙安没有意识到漂亮脸蛋多么好使。
最尽头那屋子,明显比其他住户要黑几分,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房子上的茅草则是肮脏不堪,七零八落地捆在一起。
屋子前的女人正蹲着洗菜,她看见来了两个高大的男人,头也不回躲进屋子里。
却又在窗子缝隙偷偷注视着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