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雪国境内一隅。
“滴答,滴答~”。
不知道那个地方一直在漏水,那滴答声在这暗室里缓缓扩散开来,清脆的声响,显得这间暗室格外幽静。
“吱哑~”暗室门被打开了,那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被吵醒,轻微动了动僵硬酸痛的身体,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龇了龇牙。
有人进来了,那人步伐很轻,慢慢走到十字架前,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的人,缓缓脱下了厚厚的兜帽,是流璃,黑色斗篷里是月白色的裙摆。
看着她发丝混着汗渍和干掉的血迹,凌乱黏腻,衣裳也因为被鞭打而破破烂烂的,被绑着的两个手臂,很显然被折断了,如此落魄,都是自作自受,流璃眼神暗了暗,开口道:“跟我走,还是,等你要等的人?”
冰儿睁开双眼,眼神平淡,虽说她是流璃的下属,但一直是以流璃的身份在这个大陆活动,她心里始终不甘心,不甘心一直当个替身,冰儿咳了一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才哑着声音说道:“没想到是你。”
流璃看着冰儿,许久才开口,轻笑道:“否则是谁?”
待流璃话音刚落,冰儿道:“你知道我一直躲着你,现在我也藏无可藏。”声音极冷。
“嗯,你们两个人,我真的很厌烦了。”流璃顿了顿,看着冰儿的眼睛,语气极冷:“三年前的事情,还拖到现在,装可怜给谁看?”
冰儿眼里蒙着雾气,像隔着一块深寒的冰,跟她的名字似的,但心还是颤了颤,闷着头不说话,她倔着脾气,一味的逃避这件事,以为依着流璃的性子,早该淡忘并且再也不提这件事情了,到时,流璃自会传她回去的,可是三年了,流璃从未提起过她,她越发的不敢出现在流璃面前,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流璃。
流璃不再管她,将要转身离去时,听到身后闷闷的几个字:“现在,对不起,迟吗?”流璃没有回头,径直离去了。
冰儿在流璃走后卸下防备,眼里的雾气消散,冰也融成热泪,眼里神色复杂,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流璃离开之后便去了黑水之滨,算上来见冰儿的时间,三天时间够了。
不过半日时间,流璃便从北雪国一路南下到了清月国边境,最后停在了清月国一个繁华的城镇——鹿镇。
刚到位于这个镇上的风月山庄别院,便收到了一直幽蓝的传音蝶,流璃用手指一点,那传音蝶便化成丝缕的灵气传进流璃的耳朵。流璃从慕风国京都出发的时候便传信给了还在青崖之巅的七染,询问了关于这一次黑水之滨之行。
流璃这一次前往黑水之滨是为了那水底千年一生的玄冰晶,玄冰晶是深海玄冰凝结的晶体,能够消除世界上一切异火的灼热感,佩戴在身上则可以压制体内的异火,只是流璃没想到,如此冰寒之物竟然不在极北之地,而是在极南的沙漠深处。
黑水之滨流璃去过,只是她当时的修为还不能深潜至海底,当时拜托七染帮忙查看,五年过去了,她的修为如今已经深不可测,可以自己去探索一番了。
流璃晚上修整了一番,次日再出发,不过半日时间,流璃就到了清月国的极南边境,一边是杳无人烟的荒漠,另一边是看不见边际的黑色海水。
流璃刚到这边,越靠近海岸线,越能感受到那种孤独的苍凉感,流璃驻足回看,绵延数百里的沙漠,却只有稀疏的村落,越是靠南,越是见不到一个生人,这地方,太孤独了。
黑水之滨距离海岸线的百米距离,立着一个孤零零的茶楼,匾额上写着三个字,风行居。
因着这黑水冰寒之故,在这黑水里生存的鱼类都异常的凶猛,修炼也比平常的灵兽要快,因此,北启大陆的皇室和学院经常会派学生过来历练,而这风行居,是风月山庄因此在这里专设的住所。
流璃刚走到风行居前,便有人出来迎接了,这人穿了一身灰色的袍子,匆忙跑出来,看见流璃就行礼,“主子,候您多时了。”说着就请流璃进了茶楼。
“嗯,这几日可有见其他人来此处。”流璃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曾,属下发现异动就立刻通知您了,其他方的势力要知晓的话,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人恭敬道,他们能先于别人发现异象,也多亏七染当初在这里设立的结界,若是寒冰之气满溢,就会触动结界,而七染留下的玉珏刚好能感应到此。
流璃清楚他们占了先机,在这个时间差里,流璃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这件事情,只是,她的客栈开在这里,若是说全然不知晓,定会被怀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略微思索便道:“你放出消息去,就说黑水之滨有宝物出世。”
“主子,这是为何?”影七觉得诧异,这本就是他们先发现的,若是放出消息被人捷足先登这可如何是好。
“影七,你可知为什么一直让你留在这里吗?”
流璃答非所问,影七有点懵,却依旧自信道:“主子难道不是因为我修为高,能力强,才对我委以重任的吗?”
流璃笑说:“对,那就乖乖听话,我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明明一股子哄小孩子的语气,影七却高高兴兴的领命去办了。
流璃不打算带任何一个人同去,这样目标太大了,容易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于是和影七说了一下便独自离开了。
影七为人单纯,没有心机,清月国皇帝才会放心他来管理风行居,毕竟这黑水之滨也是清月国的一大重地,占据着不少的修炼资源。
这边流璃一个人前往海上,她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狐狸,这白狐在这黑漆漆的水面格外扎眼。
到了合适的位置,流璃停下,悬于半空之中,流璃捏诀撑起灵力屏障,缓缓沉入水中,这黑水并非如其名,水依旧是水,透明的,只是远远看上去呈黑色,流璃沉入水中后,右手一翻,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出现在手中,照亮了周围的情形,大抵是因为水质的缘故,能见度很低。
周围很安静,也没有鱼群的出现,流璃修为高深,再加上白狐的神兽威压,那些小鱼小虾不敢靠近,瑟瑟的躲在远处。
流璃下潜很快,顺路也捉了一些可以吃的鱼类,还采摘了不少海里生长的灵草,全部放进了乾坤袋中,这水质养出来的鱼本就鲜美,只是一般人去除不了鱼体内的寒冰之气,所以也只能望鱼兴叹。
而慕风国京都这边。
正值春日,京都的天气起伏不定,今儿阳光正好,沈风婉和小姐妹们出门赏花游玩,她们走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聊着衣服和首饰,还有最近京都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身后跟着的侍从和丫鬟们从马车里拿出小几和小圆凳子,找了一块平稳的地方,开始着手布置,先是铺好一块鹿绒地毯,稳稳地放好小几和圆凳,再摆上做工精致的糕点,沏上上好的香茗,之后,又匆匆忙忙地去准备饭食。
小姐们都站在不远的湖边,一边聊着天一边喂着鱼,湖水清澈透亮,湖里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抢着鱼食,小姐们看着有趣,越发快活地投喂着。
“过两日的春日宴会,也不知道婉儿会寻得怎样一个夫婿!”孙家大小姐孙梦瑶抿着唇笑道。
沈风婉轻轻推了一下孙梦瑶,“就知道笑话我,也不知是谁,昨日匆匆忙忙定了亲。”
孙梦瑶脸红了红,与她定亲的那个人是她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本来她父亲还想留她一两年,因为浮翠阁这一次的春日宴会,隆重又盛大,皇帝决定将琼花宴取消,在春日宴择良婿为京都各位贵女订婚,他父亲怕出意外,才匆匆忙忙地定了亲。
“我那本就是迟早的事,你呢?可有中意的人。”孙梦瑶笑了笑道。
沈风婉道:“我中意谁你难道不知道?”
孙梦瑶有些讶异,说出了心里思量很久的名字:“难道真的是靖王?”
靖王一身紫色的衣袍,矜贵优雅,淡然出尘,一把骨扇挥的潇洒恣意,本就是京都许多姑娘的梦中情人。沈风婉心中仅思及靖王的模样便羞的双颊绯红,低低的应了一声。
“靖王相貌人品都是极佳,且天赋极高,最为皇上喜欢,是个极好的选择。”
“嗯。”沈风婉低低地应了一声,以她的身份要嫁给靖王不难,只是一个府里很少会出两个皇子妃,再者,如今又多了风月庄主这个选择,沈风婉游移不定。
“瑶瑶定也听说了我二姐姐的事情。”
孙梦瑶略微迟疑的点了点头,她家里人提醒过她,不要牵扯进此事,道:“听是听说了,只是......,虽说她是你二姐姐,你和你二姐姐关系不好,若是她真嫁给了风月庄主,你要怎么办?”
沈风婉随手拈了一枝花在手上,道:“我二姐姐明面上去普化寺为她外祖父祈福三年,实则早已与风月庄主暗度陈仓,珠胎暗结,祈福为假,生孩子为真。”
顿了顿又道:“如此行事,若是那风月庄主真心爱她,这件事又怎会搞得人尽皆知,让二姐姐名声尽毁。”
“你说的也是呢,不过你二姐姐也是好命,遇上了风月庄主,这是大陆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孙梦瑶叹道。
“噗嗤!”沈风婉轻笑一声,斜斜地睨了一眼孙梦瑶,笑道:“那风月庄主是何年纪,是何模样我们皆不得而知之,只是那身姿就够我们在心里旖旎很久了,你说是不是啊,瑶瑶!”说着轻轻推了一下孙梦瑶。
孙梦瑶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不娇羞。
沈风婉和孙梦瑶在湖边一边走一边玩,细细碎碎的阳光从叶间射下,晃在沈风婉和孙梦瑶的身上,光影斑驳,让她们好似沐浴在这大好春日中,偏偏一阵风拂过,卷起树上鲜绿的叶子,飘进那被吹皱的湖面,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风莫名奇妙地吹了起来,本来在京都游玩的人都四下奔散,纷纷避起了雨来,不少人躲在店铺下咒骂着这怪异的天气,有的修为高深的人则用灵气撑起屏障,快速地在雨中行走,泥水飞溅沾湿了鞋子与裤脚,那些官家和贵族的夫人和小姐,却是依然若无其事的在雅阁之中挑选着衣裳与首饰,对着外面的天气丝毫都不在意。
沈风婉和孙梦瑶尽兴而来,扫兴而归。
而黑水之滨这边,流璃一边下潜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越接近目的地,流璃越感觉寒冷,可以说自从她开始修炼以来,从未感受过这种冷意,三个时辰后,流璃终于到快到了,她收起了夜明珠,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朦胧亮光,流璃加速冲了过去。
这一路下潜,周围的水压也越来越大,如今流璃所设的灵力屏障也不过是紧贴她的皮肤,而白狐早就躲进了灵兽空间。
流璃一个俯冲,似是冲破了某种桎梏,眼前豁然清明,并没有前面的朦胧雾感。刚到此处,流璃便看见了那泛着莹莹光辉的玄冰晶,这玄冰晶悬在黑色玄冰柱上,柱子上似有一个喷泉口,不停地滚出浓稠的纯白色液体,而这玄冰晶,正悬在这白色的喷泉之上。
而在黑色玄冰柱旁,流璃发现一个人躺在那里,顿时竖起警戒,流璃缓慢靠近,却发现那人身上设有隔水的结界,似乎因为常年在这里,整个人布满了白霜,眉眼都被霜花覆盖住了,流璃见这人情形,猜测他可能也是来取这玄冰晶的,只是修为不足,冻死在这里,只是这隔水的结界,大概是临死前所设。
流璃回到玄冰柱旁边,取下那玄冰晶,再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个纯白液体,觉得应该是玄冰水,于是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玉瓶,装了一瓶,瞬间瓶身爬满冰霜,流璃重新打开一个乾坤袋单独放了起来,她怕这寒冰之气溢出来冻坏了乾坤袋中的东西。
收拾好一切,正打算离开之时,流璃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想了想,打算把他收进放了玄冰水的乾坤袋中,等出去了之后,随处寻个地方给他安葬了。
流璃袖手一挥,没有把人收进去,她觉得疑惑,但也没有深想,又重新给他设了一个隐身的结界,希望他死后能保的尸身完整吧。
做好一切之后,流璃就抽身离去,只是这掩在冰霜之下的男人,嘴角弯了弯,这小姑娘倒是胆大心善,就是笨了点儿,怎么会想不到这天材地宝无守护兽在此守候,且他又如何能安然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