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状态不正常。”这句话我没敢和妈妈说,而是私下和姐姐说了我的想法。
“是吧,你也看出来了,这都十天了,搞得我俩跟外人似的。”
“不说别的,他怎么可能长期带着大半夜要爬起来玩的小孩睡觉呢?是仿生保姆不好用了吗?”
“那可不,我上个月在他午觉的时候开了下门还被他说了一顿呢。”
这都过了十天了,我这么个被情绪带着跑的中二少女都逐渐平复下来了,爸爸没道理还这么夸张啊。而且店员说不让和弟弟呆太久这件事,平复后实在是不得不在意。其实我也没看出老爸的精神状态有什么毛病,但……他的精力也有点太好了。
“姐,我们要不干预一下?”
“试试吧。”
“爸爸~你就知道和小桃子玩,我们都空虚寂寞冷十天了,你一点都不理人家,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嘤嘤嘤~”
这么戏精真是……妙啊!丝毫没有“干预”的痕迹。
但老爹是真的反常。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笑着接梗,而是有点警惕地把弟弟抱紧了一点,动作很轻,但足够我看出来,姐姐虽然性格乐观了,但心思应该还没变糙,也不可能没意识到。
“不要想着抢走弟弟,你们俩。”
这自然而然地蹦的是句什么话,都不在一个语境啊。
我开始有点生气了,姐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那天下午,妈妈依然忙着家里的事,弟弟依然懵懵懂懂地玩得很开心,剩下的三个人则陷入了尴尬,保持着笑容满面的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也没有放弃,我和姐姐都越来越担心。怎么说呢,木偶实在是被塞了太多神秘元素,尤其是这么逼真又有想法的木偶,总不可能真的花个几千块钱,什么代价都不付,就能一直享受下去吧?不排除木偶家确实是个良心商家,就单纯是出于对失去亲人的伤心人的悲悯而突然出现——我们当然也希望是这样,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无视店员的叮嘱啊。这种游戏规则简直就和科幻片的因果律一样重要吧。
可是得到的是他越发不耐烦的回应。
老爸现在已经明显的,变得错位。
到半个月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说出“你们怕不是见不得我和你们弟弟在一起吧?你们到底怎么想的?你们比他大这么多怎么存着这些心思?”这种伤人话语。我的耐心已经变得不那么好,姐姐的日常沙雕也由随手拈来变为勉强。
“老妹儿,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幸福正在瓦解,我这两天躺下的时候……我在下沉,连看到晴天都感觉如此刺眼啊。”
真正令我胆寒的还是姐姐说的这句话。
换作以前,换作随便一个人开始这种文艺调调,我甚至还要腹诽两句的,但姐姐不一样。她的聪明头脑从前只带给她幻想和逼人的头疼,她说出来的所谓文艺话语,很多我不了解,可总是掺杂着颓废的死亡信息。
她上次自杀之前,告诉我说:“你知道吗,幸福是流动的,它一直在折磨我的灵魂。小桃子走了,很多生命也消逝了,我留下难过毫无作用。坟墓看似是一座监狱,但它其实是进入合一的解脱。”
我当时记得后半段在哪看到过,应该是她看了什么书借来的句子,故而不以为意。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死命地掐自己的脖子,想在大家熟睡的时候了结自己。我碰巧结束了当晚的偷摸熬夜起来上厕所,隐隐听到她房间传出呕吐的声音,一打开门就看到她被自己掐得半张着嘴,一声一声干呕,眼泪也被逼出来了,但丝毫没松手。其实我并不知晓这样会不会真的死掉,但我发现她是真的不想活。
可恶。
我太怕她聊起什么幸福啊生命的话题了,我从来不懂她到底是因为太过悲观还是看透一切才会这样,但我知道,爸爸的做法混入我们的担忧,可能已经把姐姐那点由偶然带来的乐观阳光消耗殆尽了。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