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３7章三家聚首（七）
于秀莲还想追问，就听门外一声喝骂：“包天青你个兔崽子，他妈的，有了媳妇忘了爷的货，叫老子好找！”众人面面相觑，李开荒哼了一声，谷雨莞尔，摆摆头，又来了个不着调，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只听见门外又道：“哟，太阳打西边出了啊，老李，你不错，你这千年不变的竹林，还知道开出条门道，不错，不错，有进步哦。咦，我说这竹子好象是被人给拨的吧？谁这么牛逼哄哄，敢拨老李家竹子？”李开荒脸上变色，包天青早已怪叫一声，飞一般奔出去了。
两个人在门外一阵噼里啪啦一阵猛斗，听到响声，众人涌向竹子林外，只见拳来脚往，拳风呼呼，王五、王六，脸上变色，我的天，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的与黑小子緾在一起，那可是真打啊，每一拳可是去势劲急，虽然点到即收，隐而不发，各不相让，却比拳拳见肉更难。黑小子胜在年轻灵便，老家伙却是经验老到，料敌先机。黑小子气喘吁吁，老家伙也是额头冐汗。就见黑小子一腿踹出，直奔老家伙大腿而去，可是这腿明显有点踢高，都快擦到老家伙屁股了，老家伙适时将身体一扳，犹是风吹落叶一般，身体一侧一扭，侧身让过，可脚下是被两保镖拨出，又被谷老爷子乱扔的竹子，还没来得及清理，这一下暴退，一脚踏在竹杆上，脚步就有些不稳，包天青得势，岂容错过，将错就错，双腿轮番进踢，中年人一退再退，此时已退到实地，眼见黑小子一脚猛恶，退无可退，就使一招“铁板桥”，身体平扳于地面，离地不过数寸，只留双脚着地，让过一腿之后快速弹起，反腿就是一脚，这一脚有点高，包天青此时双脚离地，身在空中，眼看这一脚就要踹到包天青裆部，已无可躲避，“啊——”沈雅瑶惊呼一声，于秀莲也是叫苦不迭，这两个家伙一见面就没个正形，这一下踹实了，那可是要断子绝孙哎，两个人速度太快，救援已来不及，当真说时迟那时快，包天青将腿一缩，拼着屁股挨他一脚，人却象个刺猬一样，缩成一团，借他一脚之力弹开去。包天青一直滚开竹林边，弹腿站起来，全神界备。中年人脸色铁青喝道“兔崽子，哪里学来的怪招？”“电视啊，电视里看到的。”包天青喘着气答。“臭小子，不坏，不坏。”于秀莲舒口气。这两人一见面就要比划比划，倒是司空见惯了，但从没这次这么凶险，都是柯伊畅背着一只手，轻松随意的应附包天青的全力进攻，就象师父考验徒儿。沈雅瑶看的莫明其妙，这都哪跟哪呀？于秀莲说，包天青跟他学功夫，见他看电视也能跟着学跟着想，学着能用，这样就很好很好，不坏不坏，就是很好很好的意思。
小木木一直留意两人之间拳脚比划，此时还意犹未尽，比划手脚模仿刚才的打斗，一拳一脚的认真劲儿，让柯伊畅不由多看他两眼。
这当儿两个人已走到一起，勾肩搭背的，就象多年不见的亲兄弟般，相互发问，互问互答。可惜没过两分钟，又闹起来，柯伊畅手肘一拐撞向包天青胸口，手掌一勾直抓包天青肚皮，两个人贴身挨肉的，幸亏包天青早有防备，顺手一抄，托住他手肘，左手一抓，正好抓着柯伊畅手腕，两人甫一接触，随即分开，柯伊畅骂道“他妈的，你小子总是防贼一样，防着老子。”“嘿嘿，谁让你老是想着偷袭？不得不防啊。”柯伊畅不再理他，一扭头看到谷雨，走上前恭恭敬敬鞠上一躬，说声“七爷好！”谷雨虽然未入老柯家门墙，但柯家后辈还是按排行，尊他一声七爷、七爷爷或者七太爷爷。包天青还是第一次见柯伊畅这么正儿八经的跟人行礼。于秀莲上前见过，又将台湾林木森一行介绍给他，又介绍秀姑、小木木等人，众人这才鱼贯入屋。
李开荒独踞一张大圆桌，吃吃喝喝，见人进来，头也不抬一下。秀姑搬过一把椅子，摆在林木森与包天青之间，一边请柯伊畅入坐。柯伊畅顺势坐下，将桌前包天青给他满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边赞，好酒，又说，天青你小子考了个状元，这杯酒我是要喝的。转头看到兀自吃喝的李开荒，不悦道“老李，上门皆是客，论手艺算计，我不如你；论学识字画，拳脚功夫，你不及我。我们两个交往几十年，也明争暗斗几十年，谁也没服过谁，不要看我来你家讨杯酒喝，你就可以跟我使脸色，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李开荒说：“这么说，你能来我这，是我老李家几辈子荣幸？我是差你欠你，还是接你请你了？”柯伊畅大言不惭：“算是吧。”“你……”李开荒被噎得无语，只想动手打人了。
柯伊畅当年可是他亲妹夫，小妹长的如花似玉，虽然家庭成份不好，上门提亲的依然络绎不绝，可是小妹当初一根筋迷上柯伊畅。李开荒极力反对，但反对无效，两人成婚没几年，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但不久柯伊畅东窗事发，因为在家伪造省、市，及全国通用粮票，那粮票全用工笔描画，足以以假乱真，此事轰动全国。当年一审判处死刑，小妹生无可恋，带着两岁女儿，远嫁邻省，又刻意躲着家人，从此音讯全无。柯伊畅的老父亲，也即谷雨同父异母的大哥，也因儿媳改嫁，儿子坐牢，用一根麻绳悬梁了结性命，第三年，柯家老屋也因久无人气，一夜间被一场风雨推平，当真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直上世纪八十年代，政风渐新，柯伊畅的问题终审定性为“为生计所迫，虽然违法，但于他人并无实质性伤害，且情节较轻，在劳动改造期间，能积极工作，认真悔过，合议庭决定不再追责，当庭释放。”此时已是十五年之后，柯伊畅已年过不惑了。
出狱后柯伊畅也曾登李家大门，寻问小妹及女儿下落，被李开荒打出大门。李开荒觉得小妹一生不幸，全拜眼前这家伙所赐，当初他就觉着这家伙不靠谱，所以竭力反对这门婚事，无奈小妹不听劝。他对小妹的挂念有多深，对眼前这家伙的怨恨就有多重。
这些年他当过道士，捣鼓过文物古玩，行踪飘忽，居无定所，足迹踏遍邻省山丘沟壑，一路打探小妹下落，终无所得。近几年又听说他在做药材生意，在省城开了几家医药店，还开了一家中医院，资产早已过亿，也重新成家，听说还不止一个女人，也算得上是个成功人士了。他当然不缺这顿饭，之所以今天还老着脸找上门来，只怕内心深处，依然还盼着有生之年能与妻女见上一面。正是不忘当年小妹情份，才甘愿上门受辱。想到此，端时气平。可脸色依然不善。
林木森举杯道：“柯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幸何如之！我这里借花献佛，敬柯兄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柯伊畅也举杯干了，目光却投在大厅转动的太阳系模型上，脸上若有所思。从见面到现在，林木森一直在观察柯伊畅，虽然早就看过柯家所有人的资料，但资料是死的，眼前才是活生生的人，这人虽然一生坎坷，脸上风霜仍在，但明明已经六十多岁，比自己年纪还大十来岁，看上去却一副四十来岁模样，心下暗自称奇。此时，几个女人及小木木都已吃完饭，坐在一边看着几个男人，在那儿交头接耳，夸夸其谈。
一直到晚上九点，几个人已经微醉，杯盘狼籍。几个女人帮秀姑麻利的收拾起桌椅，大家伙又开始喝茶。尔后，晴晴开车，带着林木森诸人回镇上旅馆。李开荒破天荒的开动机动船送他们回鸦雀崖，他们划来的小船由包天杰划回。
船到岸，包天青跳下船，扶谷雨下船，再扶于秀莲和沈雅瑶。柯伊畅已经跳下船，李开荒也把船机停了，大家打声招呼，正要告别，李开荒忽然道：“包家小子，你说飞机转弯怎么突然失灵？”包天青想了想问：“你飞机的翅膀是不是两边不是一样长？而是一边长，一边稍短？飞机总是从短的一边转弯？”李开荒一惊，还真是，他是做过无数次实验才总结出来的一点经验，道理是什么，他不明白，是他从一次失误无意中发现的，还以为是独得之秘。但这种木制飞机，其实就是个发动机挂个大风扇，原理跟飞翼一样，依靠风扇产生推力，带动飞翼展开，产生向上升力，只不过将布制飞翼换成木制翅膀。而飞机又没有电子操控的转向与升降装置，那就只能通过翅膀大小与飞机重力之间找平衡，而转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两个翅膀提供的升力上做文章了。飞机会天然的向着升力弱的一边倾斜，以固定角度和模式做圆圈运动，以此达成一种运动平衡。这种平衡一旦改变或者打破，飞机就会失控。其它诸如材料强度，受力屈变，进出汽流角度调节，机身重力平衡等等，在没有风洞参数与材料受力参数，发动机推力参数等一大堆数据支持，没有电脑辅助设计情况下，完全凭经验搞出这么一出，这其中的努力和艰辛，自是不言而喻。包天青想明白此节，说道：“原因可能很多，但万变不离其宗，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高空气流与地面气流不一致，地面上可能风平浪静，但高空则未毕，越往上，气象越复杂，各种扰流对飞行器都有很大影响；第二个原因，可能跟发动机油箱有关，满油时可能飞机容易平衡，可是当油箱只剩下一半或者三分之一，油箱变空，剩下的燃油就会在空箱中扰动冲撞，就会加剧飞机自身抖动，从而失去平衡，就会没法控制了。”
李开荒沉默有倾，点头道：“有道理，这方面我以前没注意过”他看向包天青，此时，月悬中天，月华如水。他诚恳邀请道：“小子，我家里还有三个木飞机，你抽空过去帮我看看？”包天青有点凝惑，在他家只见过模型，可没见过飞机啊。李开荒傲然一笑，“小子，你只到过我家大厅，却没去我的制作工坊哪。”包天青一愣，嘿嘿一笑，正要答应，柯伊畅抽出一支烟，却没点燃，而是单手掐断一截，伸指弹在包天青屁股上，包天青以为师父又想搞他，却见柯伊畅扯扯嘴，眨眨眼，意思很明白，叫他小子此刻尽管开条件，李老荒莫敢不从。
包天青心中腹诽，这不是乘人之危？也忒不厚道了吧？可柯伊畅的诣意他不敢韦逆，怕被他收拾，那家伙也是个不讲理的主，跟人打架打输了，或者交待的事没完成，或者完成得不好，哪一次不是被他修理的鼻青脸肿？还得装得象个没事人似的，否则，下次修理得更惨。更重要的是柯伊畅随时随地都可以弄到一些草药之类东西，随便给他弄几下，就能让他恢复原样，就连于秀莲也分辩不出来，他刚被柯伊畅修理过，并且修理得够惨够彻底。面对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都有心理阴影了。但开口要钱或者其它，他又实在张不开嘴，这不被人戳脊梁骨嘛？他伸手抓头，一时无策。
李开荒却想当然的认为，这小子考了个好大学，家里是不是拿不出钱上学？他要用署假时间挣学费？农村家庭普遍都穷，他理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孩子从不随便开口跟父母要钱的。于是温和道：“你小子是不是为学费的事烦心？这样吧，你署假这段时间就呆我那儿，我给你一万块，不够就给你两万做学费，就算给你开的工资，如何？”李开荒如此诚意，更让包天青觉得无地自容，更加开不了口。于秀莲也是双手乱摇“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一说，可使得谷雨、柯伊畅、沈雅瑶都不禁一愣，平时大家都忙忙碌碌的生活，没灾没病的，都还不怎么觉得，可是一旦要用钱，只怕于秀莲一时还真拿不出。却不知于秀莲早就省吃俭用，给包天青存五万块，就是留给他上大学的。
柯伊畅上前一步，笑着说：“多谢李老好意，但要钱的事，还真找不上你李老板，这样吧，我看小包子现在开不出什么条件，他现在就可以帮你，但要你老一个承诺，答应他三件事，将来他想到了，到时候要你帮手，你老可不许推脱。”李开荒气得想骂娘，知道包小子肯定不会与他为难，答应他原本无妨，但柯伊畅无形中插上手，将来还不知他协迫小子，提什么难搞的事，到时候办不到就被人耻笑，办到又不知花费多少心神？正想干脆推了，不想柯伊畅续道：“当然包小子这个草包，一不会跟你要钱，二不会要你办力所不能及的事，三呢，也不能让你违背道德良心，否则，我们几个也饶不了他，我们几个就做个见证，你看如何？”
李开荒喝道：“要你多嘴！”眼光却看向包天青，一脸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