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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辞职1

李子祥原以为辞职申请相当的好写,但等他下笔的时候便卡住了。思前想后,因为他不能像传统企业那样写些祝派出所蓬勃发展,业务蒸蒸日上的套话,公安机关业务的增多,意味着社会治安的恶化,他不愿看到国家社会变成这样。可当他转念想写一些口语化的语句时,又觉得在这样一件严肃的事上相当不相宜。

一时间他没了主见,放下了笔,他确实像个没长大的的孩子一样,在拿不定主意时总是想着依赖家人,就好像幼童似的无论做什么事都炫耀一样跟母亲汇报一下,比如今天看了几页书又或者是练了几篇字,而不去管这行为对自己有没有帮助。

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决定,却可以使一个人的命运发生相当大的改变。又或者可以说是一些结局早已经注定,即便是人们预见了,任其如何挣扎,也不能改变其分毫。

他这个还未付诸于行动的想法告诉了他的母亲——一位伟大又平凡的农村小女人。她是整个中国的传统女性优缺点的缩影,她勤劳,贤惠,勇敢,甚至于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可以毫不犹豫的破出自己的一条命来,但是却不善于抗争。假若她年轻时再多受几年的教育,又或者是在结婚后不被孩子与丈夫框柱,必定能成为一个对国家社会更有用的女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日唠唠叨叨的怨妇,可她的遭遇是那样的令人动容,足以使人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的唠叨。

早年间,家道的中落与丈夫的早亡,他们成了孤儿寡母,备受村民欺凌。无可奈何的她的母亲让她放弃了读高中回家务农,又为了一己私心想把这个老女儿拴在身边,而选择了李老三入赘,而非让她远嫁他方。她是个好母亲好妻子,却不是好的人生导师。她相当的能吃苦并且十分的聪慧,在在李三年轻时对这个家不闻不问时,知道怎么适当的节俭从而维持一家人的吃穿住行,牺牲了自己追求后半生幸福的权利去保护孩子,努力的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她是如此的辛劳,我们又怎么能对她要求的太高。她在自己人生的规划上,以及子女的人生规划上没有好的意见与建议。因为她思考的方向始终围绕着这个家展开,没有时间去接受新的事物,所以思想变得相当的传统。出于对孩子的爱,她拥有了与她小妇人身份不相称的开明与民主,遵从着孩子的意见。可是实际上她的骨子里是个相当传统的女人,尽管她不爱她的丈夫,可是既然做了这样一个家的女主人,出于母亲的责任与女人的羞耻感,她就应该按照那些“正常”的一样小心谨慎的,按照约定成俗规矩妥善的安排这个家,她认准是从她的母亲,奶奶,曾祖母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约定成俗的死理,男主内女主外,小事归自己管,而大事归丈夫管,也从不管丈夫一些不太英明的决策使这个家过得是更加的糟糕。在一家三口生活里琐碎的小事上,她的脑子非常的灵活,但在做出重大的决定之前,应当与一家之主的父亲商议。

在这位慈母的眼里李子祥始终只是个不成熟的孩子。

天是那么的热,但是车夫的生意仍旧十分的清淡,而地面的热气,被阳光所照耀显得比平日更加艳丽的世界,蝉鸣,鸟叫,使人产生一种街上十分热闹的错觉,但实际上街上能看到是柏油路被晒化所发的热气将人们的背影模糊成海市蜃楼似的鬼影。这个时节,不管是车夫还是乘车的人心中都含着一股火气。乘客们火气多半是担忧太阳晒坏他们那尊贵而白皙的肌肤,而车夫们的火气则多是气恼在这样没有生意的时节却还要在这么毒的太阳下熬着,不白熬这些时间那么就永远也没有生意,干等时候觉得枯燥,拉客时候又觉得疲累,天气不是太冷,就是太热,说到底,反正干这一行就永远没有如了意的时候。三轮车司机大多都看穿与厌恶了这一点,有的干脆把车一停,跑到河边去喝一口坝坝茶,有的则是将车停在树荫下,自己躺在后座将腿支棱在前座上睡起了午觉。而李老三不肯学那些同行一样休息,他并不傻,知道在树荫下吹着凉风睡觉是怎样的惬意。但与其没有收入去填饱肚子相比,在烈日下劳作倒显得没那么可怕了。他老,他没力气,他残疾,他的腿脚没别人快,在平日里生意争抢不过别人,别人也不会因为他的老,他的残疾就谦让他,比较干这一样的谁都过得不容易,更何况他又是那样的不招同行们喜欢,所以就要在别人不愿意出车的时候去干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

他启动车子来到了街上,抬头看了看天,但是下一秒毒辣的太阳就让他低下了头,天蓝的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就像虚假的一样。天空中一点云都没有,而空气中也没有一点风。街道两旁的树纹丝不动,要不是还长着绿叶真让人怀疑仿佛是假的一样,哪怕是死去的枯树,枝条与枯叶也会随着一点微弱的气流晃动,全然不是这样,叫人看不出他有一点生命力。

虽然李子祥的母亲十分的尊重李子祥的选择,但并不代表着她对于这件事自己没有任何的意见与看法,他将这件事与她的想法倒与李老三相当一致。

店员们坐在店里,无精打采的摆弄手机,饭馆里凳子被整整齐齐的码在桌子上,大堂里空无一人,就连卖西瓜的小贩都忍不住破开一个西瓜吃了起来。李老三见到这样的情况心中打了退堂鼓,可他转念一想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非得拉到几个客人不可,他又硬着头皮启动了车向前路口驶去,车还没过路口,他的身上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常年生活在南方的人都知道,南方的夏天最可怕的不是热,是湿,李老三原本以为出点汗就会舒服很多,可直到他全身上下每一块干燥的地方时,他也没感到一丝丝爽快,反而变得更得憋闷和烦腻起来。在这样的气候下,头与身体的感觉不相同,但都同样的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行过砍头刑的罪犯,尽管已经身首异处了,但早已身首异处的这两部分还要继续受刑,他的头像是被放在蒸笼里,湿热的空气就像是水蒸气一样从他的鼻子,嘴巴甚至耳朵钻了进来,然后自己呼出的是口舌生疮时那样又腥又臭的热气,而身体就好像被扔进了烂泥沟一样,四周具是肮脏腥臭的烂泥,可手脚却像不听使唤一样动也动弹不得。

他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用车上的汗巾擦额头上的汗了,直到那一块本来破旧泛黄的毛巾变得又臭又湿,轻轻一拧就能拧出水来,才被他扔到一旁,再用下去就不是用来的擦汗的,而是给自己添汗的。车筐里那个可以容纳几升水的水壶,已经见了底,他人难以想象以李老三的个头一次性能喝这样多的水。李老三也正难受着,像是个害了胀气病的患者,尽管肚子鼓了起来,但能感受到的只有虚假的饱腹感和全身的浮肿与轻飘。肚子已经不允许再让他喝任何一点水了,他觉得自己应当把车开动起来,这样也许会有凉风。尽管连风都是湿热的,但也比待着不动好很多。

那点汗似乎已经把他身体里仅存的那点脂肪都流了个干净,他看起来更加的憔悴,瘦弱。额头上的汗珠滑落进眼睛里,他懒的去仔细擦,只有用手随便抹了两下,只顾着享受那点电动车跑动所带起来的那点凉风,就连路边有乘客向他招手他都忘记去招呼了。建筑的棱角在他眼中渐渐模糊起来,整个城市在他看来像是一幅浸了水的油画扭曲变形。

跑!跑起来!天气容不得他停下片刻,一停下身体里的汗就仿佛得了指令一样从全身各处冒了出来,他想着干脆休息一下午算了,可转念一想又舍不得这样的机会,熬吧,熬到拉了几个客人,熬到太阳落山就好了。如此翻来覆去,终于捱到了太阳落山。一下午,整整一下午,他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拉到。既没有拉到客人,又白受了一下午的热,所得到只有无尽的愤怒与委屈。他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其实他没有意识到他想法中的运气不好是这一行衰落的必然结果。更不巧的是一下午他只顾着让车跑起来吹那点凉风,而忘记了预留下电瓶车回家的电量,理所当然的电三轮罢了工。

仿佛全天下的倒霉事全让他一个人赶上了,李老三按住心中的火气与委屈,拖着残肢,推着破车,沿着马路牙子缓慢的走着。这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路上的汽车越来越多,交通也越来越堵,一辆小汽车忍不住从汽车的队伍里窜到了非机动车道上,却被在非机动车道上里李老三堵住了。那司机知道自己理亏,可是见到堵住他的是辆电三轮后,心中的那点愧疚感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把车喇叭按得震天响。

李老三回头一看,只见小汽车的司机已经把头从车窗里伸出来骂道:“X你妈的,个批三轮,走快点嘛!”还没等他将车靠边,虽然已经没有什么边可以靠了,他本来就是靠着非机动车道走的,只能更加努力的将最后一点空隙挤出来。别叫他做,他只能做,因为他早已经听惯了命令与呵斥,也不去想命令是否正确。还没等他回过味来,就听见汽车里已经骂了起来,小车司机的火气很大,但是李老三的火气更大,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的火快要喷发出来,干脆把车放在路中间一横,大家都别走了。再与那司机打一架。但是下一秒就软了下来。他虽然觉着自己活着已经没了多少的趣味,死,他并不怕,但是他仍是惧怕伤痛。更何况自己的身量与人打架,吃亏怎样都是自己,与人打架只会给自己带来无谓的伤痛。尽管他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是觉得应当做出些反抗,小车仍在按着喇叭。他想:你会按喇叭,难道我就不会吗?于是他把车喇叭的按钮按到底,以表示他做出了反抗。可是无论他怎么按都没有声音,他才想起自己电三轮已经没电了这个事实,无可奈何的,他连示威的权利都失去了。

街上已经开始堵车了,尽管谁都知道这一场无端的闹剧错在小车,但其他的司机们并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都按起来喇叭来像是为那辆挡路的汽车助威似的。因为他们向来都是看不起并且厌恶三轮的,司机们正等着看热闹,对三轮们的恶意,全都转嫁在李老三一个人身上了,仿佛平日里那些横插他们一脚的电三轮都是由李老三驾驶的,此刻,在他们的心中阶级超越了正义,又或者说正义从古至今从来就没有在不不同阶级之间存在过。

不同阶层的人要怎么样才能互相理解?

他没招谁也没惹谁,错就错在他只是个三轮,更何况还是个残疾的,谁都可以想着法子来欺辱他。你只是个三轮,不是你理亏,也是你理亏,容不得你辩驳裤。裆里不管是屎还是黄泥,你都得兜着。

人们的心中并不是没有耐心与公理,只是他们的耐心与公理不会施舍在像李老三这样的人身上。

不知道吃了多少汽车的尾气,他终于推着车从吵闹的街上走了出来,及至他上了桥。这座桥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桥上有个不是很陡的坡,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爬这个坡是这样的吃力。路其实并不难走,但是架不住他的脚没有力气,汗水又早就浸湿了他的鞋与袜子,仿佛穿的是一双灌满水的雨靴,又湿又重又滑,天底下最不合脚的鞋叫他穿了去,他用了十分的力气,连推带拖的,可是他的瘸腿没有力气抓不稳地面,自打滑,走几步就要向后滑一段。一切事物都在与他作对,想着办法与他较着劲,他怎能不气?可他不知道该向哪里去撒这些气,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恨这座不会说话桥。爬吧!忍着气与累爬吧。

行人,车辆在他旁边匆匆路过,他们都忙着回家。偶尔会有人略微停顿一下撇他一眼,有的则是连看都不看,谁都有家可以回去,唯独只有他不行,他像是个被留堂的学生一样满腹的委屈。宽阔平摊的路上只留下他在和那辆没电的破三轮较着劲。

一番折腾下来,他终于把车推过了缓坡,显然这过程并不比他在太阳下晒着轻松多少。好歹有点平坦路走了。路上,他回想起今天的遭遇,委屈的经历是相通的,又慢慢回忆起自己入这一行时所遭遇的种种。他越想越觉得没意思,越想也越窝囊。

早年间,他曾经一度是看不起干保安的,觉得只有无所事事的闲人才会干这一行。可是,现在他越发的觉得自己连保安都不如,保安不会无端的跑到街上白晒一下午的太阳,也不会在路上受这些闲气,更何况就连保安也有抖一抖威风呵斥生人的时候,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低着头听别人发号施令,笑脸相迎乞求别人照顾生意。

尽管这些年来他早就意识到一份稳定工作的好处,但是这个想法从未像今天这样的强烈。他颇有些改行的念头,走着走着,他又犹豫了,干什么呐?办公室的工作他不敢奢求,而卖力气,他的身体早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本。干自己所轻视的保安,他没有门路,更何况,他丑,他残疾,没人要。想来想去,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该干嘛,自己能干嘛。

正如自己平常所经过的道路一样,天底下有那么纷繁复杂的职业,但是自己非得开电三轮,也只能开电三轮,仿佛掉进油缸里的老鼠,从油缸里看外边的天空是那样的宽阔,总以为自己能爬出来,结果早晚会溺死在油里边。自己也一样,恐怕逃不出三轮司机这个职业的天罗地网。想到这里,他越发的绝望与烦躁。

马路中间围栏上的不锈钢栏杆借着落日的红光,晃到了李老三的眼睛,就在这空虚腻歪的当儿,一点小小的不如意足以引起他的滔天怒火,他是真的想把电三轮的把手转到底,然后连车带人狠狠的撞在栏杆上,把这不长眼的栏杆,还有该死的电三轮连带着一起撞个稀巴烂,然后下车背着手,轻轻的哼着歌,用他那两条好腿,慢慢悠悠的从公园走回家。他正想着,这时候耳旁传来了车铃铛的声音,是同行在向他打招呼,司机样貌他没看清楚,因为他的目光被这辆车吸引住了。

这辆车与他的车是同一个型号,只是车顶的篷布被换成了五颜六色的广告,上边印着各式各样的电话号码仿佛一只只虫子在扭动爬行,就连金属的车身上都油漆着颜色鲜艳的广告,假如把这辆车看做是一件衣服的话,不仅将衣服的料子换了,并且这件衣服上粗制滥造的缝补着各式各样颜色的补丁,看起来十分的别扭怪异。李老三不知不觉间正看得出神,忘记回应那人,他心中想着这还能算车吗?那车的司机见李子祥没有回答,便加速离开了。李老三的目光不自觉跟着那车驶去的方向,他从后边看着这辆面目全非的车,越看越觉得别扭,但心中又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车上的红色让他想起了平日里为商家做宣传的仪仗队队员衣服的颜色,想到了仪仗队,他们那业余的打鼓敲锣声就回荡在耳边。平日里三轮司机总开玩笑说:这又吹又打的,把他们的衣服都换成白色嘞,就是切送殡的。突然间,他知道这车像什么了,这辆车活脱脱像是一顶送殡队伍烧的纸糊的轿子。仿佛线头终于穿过了针尾,闪电劈开了云层,将天地之间照得通明,他的心从未如此的通明,脑子也从未如此的清醒。他已然明白了,自己还没死,但踏入了这一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提前安放在这顶绿皮轿子里。不知不觉间已经与这辆车无法分离了。对,风里也奔,雨里也奔,直到奔到自己倒在这条路上为止,这辆绿皮大车就正好作自己的棺材。

回到了家中,刚把电三轮停下,妻子就从家里迎了出来。见到了妻子后,此刻,他的心中生出一种矛盾的心情,看着熟悉的面孔,他觉得有些温暖,同时又觉得有些厌恶。一边期盼着妻子多跟他说些话,一边又想让她安静一点。还没等他开口,他妻子就抢着开口说:“你看你一身弄得稀脏,搞快去洗把脸,来吃西瓜。”说着,从水盆里捞出一个西瓜,熟练地破开。尽管她的话语里充满嫌弃的语气,可同时其中也充满了关切。她不爱李老三,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并没有忘记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与母亲的义务。

本来李老三含着一肚子的火气,颇想回到家里便找一找茬,跟妻子大吵一架,发一发火。他倒不是故意生她的气,而是想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发一发威,叫家人不轻视自己。就像是鸡圈里唯一的一只公鸡,有事没事的,总要立起冠子,抻着脖子打一个得意洋洋的鸣。

及至他大口吃了几口西瓜后,心中的火气已经去了大半,西瓜并不是很甜,可是随后他几乎要落泪了,仿佛在外边所受的委屈得到了理解一样,又吃了几口西瓜,他的火全部消散了。甚至他觉得自己刚刚想发脾气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他想着:自己与老婆争吵了半辈子,可是无论怎么争吵,她总是为自己着想,夏天备着西瓜,冬天备着热水,别的不说,几平米的家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没有她这个家就无从谈起。更何况他还有那么一个值得他骄傲的儿子,尽管他现在挣得不多吧,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年轻时,自己已经毁了这个家一次,到了老了,不能再因为自己在外边所受的那点屁大的委屈,而对家里人发脾气。自己不能再一次将这个稍微有点起色的家毁了。这时候,他的妻子站在一旁,正拿着抹布在擦桌子上的汁水,一边擦着一边说:“祥儿,好像要辞职了。”她不经意的说着,语气就像是招呼他吃饭一样轻。

因为妻子语气的缘故,他先是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才琢磨过味儿来,像是吃了一惊似的,大声说:“你说啥子?!你说他要辞职?”

李老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反应十分的大,似乎想要借着动作将白天的火气也顺道发泄了出来。她的妻子心中大致能揣摩得到李老三的意见,所以才试探性的将这件事说出来,但没想到李老三的反应这么大,也猜不到他的反应这么的原因是什么。

他反对的理由相当的充分,其中一点就是,他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里漂了这多年,知道能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是怎样的不容易,况且是这样一份舒适与体面的工作,辞去了怪可惜的。他满以为儿子每天的工作就是站站岗,管管人,每个月领工资就完了。

当然其中也包括有他那么一点私心吧,就是他时常对亲戚朋友吹嘘自己这个警察儿子,并且更让他在意的是,尽管他的车夫朋友们,对他儿子是警察这一件事将信将疑,但李老三还是从与他们的言谈与表情中体味出与之前不同的客套与尊重出来。身体残缺的人往往比常人渴望与需要更多的尊重。

假如自己儿子的事吹了,那么他必定又会跌落回之前的地位。如此一来,他就没有了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就没有脸再在三轮司机中间混下去。就连那些老娘们儿都可以肆意嘲笑他了。出于这两个十分充分的理由,使他反对的想法愈加的坚定。

先不管这个想法的是否真的正确吧,他是真心的,同时也是自我的为儿子考虑,至于自己那点小小的私心只是顺道满足的。他满以为自己得这点私心算不上什么,因为他觉得充其量这点出于私心的理由就像是饭食里的酸菜,永远盖不过正菜的风头,有他没他它这顿饭也能进行下去,但是一旦有了它却能使这段饭,就像锦上添花一样,能这顿饭更加的具有风味,更加的圆满。

很快,李子祥接到到李老三的电话,刚一接到电话,那边就是一顿劈头盖面的发问。李子祥原本以为自己的理由相当的充分与客观,无论谁问起来都有十分充足的底气,可是他错了,他的父亲容不得他辩驳。

作为一名专制而自我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训斥妻子与孩子,而非去仔细倾听他们的想法,因为他总以为自己的意见比其他人更加的合理与明智,对于李子祥辩驳与理由全然不顾。李子祥正为这件事所烦恼,自然也有一些憋闷的火气,他忽然想起来父亲本就是这样的人,像这样类似的分歧与争吵在他们之间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李子祥从不真的生气,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情绪的辩论与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

两人自说自话,谁也不听谁的,而谈话也越来越大声,自然也越来越僵。

直到李子祥电话那头却隐约听到了几声极为含糊的哭腔才为这场争论画上休止符,李子祥说不出任何话了,他默默听着,最后默默的挂了电话。

当他听见自己父亲哭的那一刻,他已然决定遵从父亲的想法。并非他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因为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只要他懂事起就一直在违逆着他父亲,他想起不起一件两人之间顺心的事。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觉得违逆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今天,直到他这位强硬的父亲落了泪,他才真正的明白,作为一个父母与子女的无奈。

且不论对错,自己作为一个手脚健全的子女,一个成年人来说,以他现在从事的工作来说,对于家庭的经济状况他无力改变,所以他只能做出一些自己能做出的贡献。

对于这种事,他只能报之以惨然一笑。父亲的阻止自己辞职的理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成年人的世界并没有对错,有的只有妥协,假如自己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自我牺牲,而招致年迈的父母脸上一笑,那便是值得的。

假如两人之间的隔阂并未有那么的深,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将双方的理由说清楚,必定能得到对方的体谅,亦或者说李子祥的心肠应该硬一点。但最终,在两个不善于表达的父与子之间,一个选择了坚持,而另一个选择了妥协。

父亲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记不太清楚了。可是,他大概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因为在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的工作算得上是辛苦的了。但是哪有工作不辛苦与不受一点委屈的呐,难道父亲蹬三轮就不苦了么,就在前几天,他在外边执勤的时候,他本以为在街口上站一上午,所需要忍受的枯燥与寂寞已经是他遇到过天大的委屈了。直到他见到了一个神色与身量和父亲十分相似的电三轮司机,在他们来之前那个司机就已经在路口上,也不知道守了多久。李子祥瞧见他像流水线的机械一般的问路人坐不坐车。路口上来来往往的车很多,尽管他已经是极力的避让来往的车辆,可是最后还是造成了交通堵塞。李子祥刚想上去劝离他,他的同事先一步上去,先一步拔了他的车钥匙,并大声的吼着让他离开。虽然他的心中有些不忍,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因为他十分的清楚执法时,不能太过于柔和,否则没有一点的威慑力,其他人就不会惧怕自己。他相当的公正,对于违法的对象,在行为上他一视同仁。但是可是对于这样一位苦人,他只好在心中默默的希望他们体谅自己的工作,原谅自己的行为。对于这类人他永远无法狠下心。因为他的工作经验告诉他,对于像父亲这样的人,城管与交警是永远没有好脸色的。

直到李子祥他们走的时候,那个司机还在不远处望着这边,李子祥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个司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尴尬而卑微的笑容,像是在感谢他。

他想到一个这些司机,这些父亲,在平时是怎样的卑微与不易,与他们相比起来自己工作中的这点委屈算什么。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自己失去了矫情的资格,无论如何,他现在都要为都因当有为这位养大自己的父亲做出一些牺牲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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