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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一平和年间,宦官当道,党锢成祸,朝政荒废,吏治昏暗,国库空虚,武备松弛,卖官鬻爵成风。民间豪强猖獗,大肆兼并土地,以致盗贼蜂起,流民遍地,叛乱此起彼伏。周边强敌环伺,辽东有高勾、白冀暗中作乱,北庭有戎藩诸部虎视眈眈,西域都护府各部亦蠢蠢欲动。

平和三十年腊月,亘帝少意驾崩。翌年正月,太子少英即位登基,改元三宝,乃励精图治,致力改革。于内,诛剪阉宦,解除党锢,招贤纳士,整肃吏治,同时改革税制,精简财政,抑制土地兼并,与民休养生息。于外,合纵连横,恩威并施,离间、封锁辽东,安抚西南,拉拢西域,和亲北藩,暗中又整合军旅编制,提拔青年将领,大举整军经武,加紧备战来日。

雒阳无极宫。夏日午后,艳阳高照,倦意绵绵。一派雕梁画栋之下,忽闻书声朗朗而来。循声望去,但见一总角小儿端立案前,兀自仰头背书,一举一动,莫不战战兢兢。只听其缓缓背道: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面前一人,燕服乌纱,稳坐如钟,喜怒不形于色,阴晴难测于天,当下兀自闭目静听,一派端庄肃穆。其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然有道是,高山不语,静水深流。看似白面书生,满脸文弱相,却是不怒自威,一派天家颜。慈眉善目之下,淡淡一股英雄气,韬光晦迹藏不住,赫赫一派威仪感,潜滋暗长浑然来。几步开外,尤觉望而却步。咫尺之间,岂不战战兢兢?此人姓少名英,表字文广,亘帝嫡长子,于平和十三年册立为皇太子,三宝元年正月登基称帝,是为当今天子,皇帝天授。

背了一阵,忽闻书声断断续续,但见那小儿不住搔首挠耳,一时莫不满脸慌张:慈故能勇。俭故能……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故能……不敢为天下先,故能……

少英闻之皱眉,闭目只道: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那小儿闻之一颤,惊慌中忙接着背道: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正背着,忽闻殿外有人不时疾呼:“辽东急报,辽东急报……”

少刻,但见一內官模样的人手持密报,弓着身匆匆进门禀道:陛下,辽东急报!

定睛处,但见那人中等身材,瘦瘦弱弱,面庞方正,五官分明,看着约莫三十岁上下,眉目间隐约透着几分沧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少英身边之人王内侍。

少英不敢怠慢,匆匆接过手,除去蜡封,展开来细细览毕,倏地一拍案,大喜道:“真乃天助我也!”

翌日早朝,群臣昨日大多已闻知消息,此刻纷纷各抒己见,莫不义愤填膺。

堂下一人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高勾、白冀两国,暗怀不臣之心久矣。平和年间,二贼便曾勾结一气,多番侵扰我朝边境,如今又私通北庭诸部,谋绝辽东诸国入朝之道,其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是可忍孰不可忍?

话音未落,一人又接道:启禀陛下,辽东之地,本孤竹国也,周代以之封于箕子,混沌世分为三郡。今乃不臣,别为外域,故先帝疾焉,欲征之久矣。但以阉党成祸,乃搁置至今。当陛下之时,安得不事,使此冠带之境,仍为蛮貊之乡乎?

座上,少英峨冠博带,广袖深衣。天子常服,承袭周礼。因应五时,分明四季。其时,面南背北,正襟危坐,高山静水,威仪自现。

少英因之连连点头道:“不错,朕亦有心征辽久矣。”言毕,遂转头于堂下一人问道:“车骑将军,朕之前让你督造的水师战船,可已尽数打造完毕?”

目光所及,一人身长七尺,细眼长髯,看着约莫三十来岁。此人姓韩名高,表字志高,乃韩皇后胞兄,当朝国舅,官拜车骑将军。

韩高应声而起,回禀道:启禀陛下,一千艘战船已尽数打造完毕,五万水师亦正加紧整训之中。

少英闻之欣然:好,粮草兵器,督办得如何?

韩高又道:启禀陛下,一百万石粮草皆已备齐,依陛下旨意,其中五十万石已提前运往辽东。

少英兀自点头,含笑阵阵,少刻忽起身道:听旨,朕决议起水陆大军三十万,即日挥师征伐辽东。此役,朕要御驾亲征,不破辽东,誓不还朝!

话音刚落,堂下群臣不时乃纷纷附和道:“遵旨!”“陛下,臣愿为征辽先锋!”“陛下,臣恳请随驾出征!”“陛下,臣亦恳请随驾出征!”……

韩高但听得“亲征”二字,顿时一愣,将欲言,然眼见众文武已应声拜倒,遂也只得硬着头皮,顺从于大流。

少英见人心所向,心中不觉大喜,遂道:“好,诸公报国之心可嘉,朕心甚慰。”言毕,环顾四下一周,忽眉头微皱,旋即坐下身,幽幽问道:“明相何以一直缄口不言哪?”

席间一人闻之,乃缓缓起身。光鲜处,但见其人:公服从省,锦袍玉带。羽扇摇光,手持五彩。观外貌约莫十七八岁,生得明眸皓齿,朱颜玉貌,却是巾帼不让须眉,英雄不问年少,但立于堂下,尤显英姿勃发。

此人姓明,名语先,表字穹苍,别号青冥居士,出身北庭巫咸郡明氏世家,堂堂开国元勋之后,明氏一族主事巫女。明语先自幼天赋异禀,聪慧过人。人言其三岁便启蒙识字念书,五岁就通晓史书经典,八岁即精熟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十一岁而遍知天文地理,十三岁已同当世大家坐而论道,及笄之年曾几度亲临沙场纵横天下,二八之年乃奉诏入仕。今时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是两朝元老,历任尚书仆射、尚书令、光禄大夫、太子太傅、光禄勋卿、太尉等职,又是亘帝托孤重臣,于朝中可谓德高望重。当今天子因其贤明,呼其为“女圣人”,特上尊号“巫咸上师”,袭巫咸公爵,官拜太傅,录尚书事,位列三公之上,本朝上公一人。

明语先道:启禀陛下,臣并非无言,然只恐说来有违圣意,是故索性不语,以免自取其辱。

少英闻之一笑:无妨,朕恕你无罪。

明语先斟酌再三,忽俯身拜道:启禀陛下,臣以为眼下征辽时机尚未成熟,故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堂下皆哗然。

少英不动声色,随之问道:不知明相何出此言?

明语先道:启禀陛下,臣以为辽东三国眼下虽互生裂隙,然尚不及彼此成仇。今信罗之所以仍臣服朝廷,全因为高勾、白冀所孤立,急于谋求破局之道。一旦朝廷起兵征辽,料其不但不会竭力相助,甚者还将阳奉阴违,以作壁上观。若征辽顺利,则信罗日后一家独大,势必有恃无恐。而辽东苦寒,难以长驻大军,久之,必为其趁虚而入;反之若征辽不利,朝廷徒耗钱粮不说,高勾、白冀亦必遭大损,而唯信罗坐收渔翁之利,久之,必生异心。是故,朝廷今若挥师征辽,无异于与他人作嫁衣,实在得不偿失也!

少英闻之,不自觉亦暗暗点头,旋即问道:既然如此,那明相可有破解之道?

明语先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朝廷可暂起幽州之兵,陈列边境,以为震慑。同时,可诏令息慎、信罗等国一并起兵,协同声势。如此,则二贼必不敢再造次,我朝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少英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不战而屈人之兵后又当如何?

明语先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高勾依山为城,攻之不可猝拔。今若数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场,使其疲于奔命,释耒入堡,而夺农时,数年之间,仓无宿储,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绿之北,可不战而取矣。故朝廷今后仍当养精蓄锐,一以贯之封锁辽东,并辅以合纵连横之策,或令三国彼此内耗,进而入不敷出。若如此,臣料不出五年之内,三国必将内外交困,穷形尽相。而后一旦有变,朝廷只需趁势用兵,便可一鼓而下。

少英闻之,乃久久不语。片刻,忽垂头叹息道:“自莽贼之乱以来,高勾趁虚而入,盘踞辽东多年,始终如骨鲠一枚,顽疾一块,长此以往,早晚必成我朝心腹大患。朕自即位以来,痛定思痛,苦心经营辽东,便是为了能尽早复辽,与我朝除此隐忧。如今难得三国相攻,实乃天赐良机,朕又岂能甘心放过?”他但说着,油然而生一脸的失意与落寞,一时眉头紧锁,禁不住顿了顿,不时正襟危坐,转而倏地一脸肃穆道:“再者,倘若他日三国不仅不为我所离间,反而转头合谋我朝,亦或者高勾、白冀顺势屠灭信罗,至此再无后顾之忧,进而得以全心与我为敌,那朕岂非白白坐失良机焉?”紧随话音落,但闻他猛地一拍案,其时十指紧扣,怒目圆瞪,满眼尽是不甘。

明语先欲再劝,孰料少英倏地一扬手,目光坚决道:行了,朕意已决,明相不必再赘言矣!

明语先无可奈何,长叹一声罢,唯俯身拜道:臣,遵旨。

时座中有一年轻后生,见状似心有不忿,起身欲再谏。然望明语先暗中连连摇首,其时乃止,话风一转,旋上前拜道:陛下,臣……臣亦恳请随驾出征!

此子约莫二十来岁,观其人:袍服束冠,腰悬玉带。人高马大,形似苍松。唇红齿白,鼻若悬胆。碧眼如电,褐发云卷。那光景,真叫一个:衣冠楚楚,英姿勃发,外貌奇伟,卓尔不凡!

此人姓少名光,表字叔瑶,因生来外貌不凡,故乳名曰“碧眼儿”,太一宗室,亘帝三皇子也,年八岁始立为安定郡公。传其自幼勤勉,文武兼备,实乃不可多得之才。然因是庶出皇子,其母贤妃又是出身藩国郡主,于朝中全无人脉根基,是故不为亘帝所喜,亦颇受皇亲权贵冷落,唯与太子少英交情笃深。至少英即位,始受提拔,年少即拜西域都护,常年镇守西域府,忠心耿耿,屡建奇功,因之加封西凉王。西域各部惮其威名,谓之曰“七将军”。三宝五年,因纵兵劫掠而遭弹劾,一度赋闲在家。后蒙特赦,举勇猛知兵法,复出为护项校尉,又因平乱戍边有功,迁司隶校尉至今。

少光为人少言不泄,有气敢任,未弱冠,膂力绝人,好驰骋田猎,不修细行,纵情肆欲,两京患之。太傅明语先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曰:“临阵顾方略何如耳,不必拘泥古兵法。”昔亘帝尝为赐婚,既允,却又失信,言曰:“大丈夫功业未立,何以家为?”由是亘帝益轻恶之。因其生性跋扈,是以不谙人际往来,京中除少英外,唯与明语先交好。昔明语先任太子太傅时,他便是太子侍读,常年于明语先门下为学,是故尤为敬重之,彼此既是师徒,又是知己。后,二人又相继入阁,明语先主朝政,少光善兵戎,一文一武,莫不相得益彰。

太一三宝八年二月,辽东信罗国忽上书朝廷,告发高勾、白冀两国,暗中勾结北藩,欲图谋不轨。新帝少英览书大怒,即日起水陆大军三十万,御驾亲征辽东,车骑将军韩高、司隶校尉少光等随驾出征。

二月,少英发洛阳东征。三月,至定州,后又亲佩弓矢,将随征文武趋幽州。是月,车骑将军韩高军发柳城,多张形势,若出怀远镇者,而潜师北进,出高勾不意。

四月,韩高自通定渡辽水,进至玄菟。高勾大骇,城邑皆闭门自守。司隶校尉少光将兵数千至新城,自引十余骑直压城门,城中惊扰,无敢出者。前锋先渡辽水,尔后径趋建安城,破高勾兵,斩首数千级。不日,韩高、少光又会攻盖牟城,克之,俘两万余人,获粮十余万石。少英至北平。

五月,水师渡海袭占卑沙城,旋又分兵进鸭绿水。韩高军进逼辽东城下。高勾以步骑四万援辽东,少光领骑四千迎击,韩高引兵相助,大败其援军,斩千余人。少英渡辽水,撤桥以坚军心,并亲领精兵围辽东城,遣锐卒登冲竿至城上,乘风烧毁西南楼,城破,杀高勾兵万余人,旋兵发白岩城。乌骨城高勾守将遣兵万余援白岩城,少光率劲骑八百击之,追击数十里,斩千余人。

六月,韩高攻白岩城西南。少英临其西北督战,迫降守将,旋率众转攻安市。高勾名将高延辉引兵及靺鞨众十五万来援,少英欲先败援军,后攻安市。高延辉引军直进,去安市城四十里。少英犹恐其低徊不至,命先锋将千骑以诱之,始交兵而佯败走。高勾兵趁势疾进,至安市城东南八里合兵,依山列阵,长四十里。

少英亲引数百骑乘高望之,观山川形势,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于是召随行诸将问计,少光以为:“高勾倾国出动,平壤守军必少,愿领精卒五千击之。”少英不纳。

少英夜召文武计事,韩高为画计,于是命韩高将步骑一万五千陈于西岭;命少光将精兵一万人为奇兵,自山北出于狭谷以冲其后。少英自将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上,令诸军曰:“闻鼓声而齐出奋击。”又遣使抚高延辉,怠其守备。翌日,高延辉独见韩高布阵,勒兵欲战。

两军对圆,高勾兵前锋冲阵。时见一骑奋勇当先,一杆银枪,沿路横劈竖砍,眨眼间已挑落十余骑,走马阵中,竟无人能敌,乃扬眉大叫:我乃高勾先锋将军李乃王,何人敢来受死?

但见其人背宽腰壮,臂长腿粗,目似铜铃,声若旱雷,原是号称高勾第一力士李乃王也!

众将咸欲战,时忽见阵中缓缓走出一骑,应声呛道:“吾来领教领教!”其声若洪钟,悠远而绵长,众军闻声望去,但见其虎目苍髯,身长如柱,原是韩高。

那李乃王其时正杀得红眼,窥得来人,直如见血之猛兽一般兴奋,挥舞起长枪,大呼陷阵:来吧,反正不管来多少人都一样!吾辈之武运,在这一刻已锐不可当,纵你何等对手,也不过迸发出更多炙热的火花……

目光所及,韩高长槊半曳地,目光如刀戟,任凭那李乃王如何气势汹汹,兀自仍驱马游走,不紧不慢,彷佛一头正在缓缓靠近猎物的豹子。

会此时,大风起,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突如其来一道闪电划破天幕,电光晃得人双眼难睁。一个恍惚,但闻一阵刺耳的马嘶,回神骤见韩高已跃马近前,不等那李乃王作多反应,呼地一槊已照着怀里刺来。兵甲相触,火花乍现,但听“啊”的一声惨叫,那李乃王应声已被挑落马下,众军一时皆惊!

定睛处,韩高勒定马头,一脸鄙夷地啐了声:废话真多!

众军奋起,高勾兵因之不能陷。少刻,忽望见山北尘起,顿时山上鼓角震天,大举旗帜。

韩高大喜,乃高声斥四下:“众军听令,休要放跑了敌将,给我杀!”于是诸军鼓噪并进,趁势掩杀。

高勾兵见腹背受敌,乃大惧,欲分兵御之,而其阵已乱。忽阵中一将奋起,蛇矛一挺,信手挑落游走之敌,于万军丛中飞马大呼:不要乱,不要乱,速速收拢队形,随我突围——!

但见其人面若冠玉,目若朗星,手持丈八点钢矛,身披鱼鳞甲,坐下追风驹,真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正是高勾国中名将高延辉。

高勾兵闻之,抖擞过精神,纷纷蜂聚过来,齐力冲围。于是队伍渐整,喊杀声震天,高延辉一人奋勇当先,士卒皆争相效死,其时宛若一把利剑,径直冲向官军阵垒。

韩高见状大怒,猛一踹马腹,挺槊直奔那高延辉而去:贼将休狂,吃我一槊!

高延辉见来者不善,不敢怠慢,杀退纠缠之敌,奋力来战韩高。两马相交,火花四溅,时矛游槊走,马鸣风嘶,真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鏖战五十合,时狂风骤起,惊沙扑面,地暗天昏,人影恍惚。韩高欲渐力竭,无意作多纠缠,长槊带风,往那高延辉面门上虚晃一槊,瞅准了时机,回马便走。

高延辉大喜,时扬眉立马,于四下不住高呼:突围,突围,突围——!

高勾兵大振,士卒欲发奋起冲阵,眼瞅着便要荡开重围而去。

血肉横飞之际,天边忽来一杆画杆青龙戟,伴随着战马刺耳的嘶鸣,席卷过队伍,径直奔向那高延辉。会天雷电大作,风云际会,甲光映着电光雷火,飞影卷着惊沙走石,一路呼啸而来,恰似列缺霹雳,又如狂风骤雨,看着愈发狰狞可怖。定睛处,少光形同凶煞,动若风雷,时飞马大叫:贼将休走——!

那高延辉适才杀退四敌,见状大惊,应声一挺蛇矛,忙抽身来战。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铛”的一声,矛戟相抵,一时乃僵持不下。

然少光这一戟,毕竟蓄势而发,力敌千钧。而那高延辉乃被动迎战,虽一时反应得及,却难持久得住,唯奋力招架而已,因此便失了先机。少光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金戟倏地一横,直劈那高延辉右手,只等他手一松,顺势挑开蛇矛,照着他面门便是一戟。然那高延辉到底也非等闲之辈,倏地一闪身,不时蛇矛一挥,竟单手挑开金戟,真是眼疾手快!

少光哪里肯罢休?大喝一声罢,呼地金戟一抽,顺势一个海底捞月,转眼又直劈过来。那高延辉方才被惊出一身冷汗,见得金戟带风,又呼啸而至,慌忙挥矛去挡。奈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矛戟相撞,火花乍现,但见少光金戟一抽,双手顺势往身后那么一甩,转眼竟从另一侧又横劈而来。那高延辉见状大惊失色,仓促之间,蓄力不及,矛戟相抵,只觉耳畔“嗡”的一声,顿时被震得双臂酥麻,神志恍惚。

少光乘胜追击,倏地一拉缰绳,不时跃马而起,直踢他马头。那高延辉一时应接不暇,回神下意识急扯马鬃,虽有惊无险,却也因此露出来好大一个空档!此时此刻,若换作一般人,纵然不是个任人宰割,那也至少得是个抱头鼠窜,能捡回条命来便已是万幸矣。可反观那高延辉呢,却是艺高人胆大,眼见得命悬一线,便索性孤注一掷,但见蛇矛带风,忽一转身,竟顺势来了一记倒马刺!

他这一下,纯属置之死地而后生,打的便是个逆势而为、出人意料,博的便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遇到个马虎大意的,亦或者得意忘形的,说不定还真便着了他的道。然少光是何等人物?见势,蓄满了一身力,照准了那高延辉怀里,提戟便刺。电光火石之间,但听得一声大喝,尚不及等人作反应,那金戟“呼”地一下便窜将过来,转瞬已抵至心口!那高延辉虽有心死战,奈何实在力竭难支,但闻金属声大作,尚不及发上力,手中蛇矛已应声而飞,眼见一杆金戟鱼贯穿胸!

一片血雾散落,定睛处,少光狰狞着面目,低沉着喉咙,双手不时扭动金戟,顺势贯穿那高延辉后背,缓缓将之挑将起来,任鲜血直流,哀嚎四起:喝喝喝——!

那高延辉被挑于半空之中,顿时意识全无,血流如注,只抽搐了片刻,便一命呜呼矣。可叹一代悍将,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叫人唏嘘。会此时,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夹杂着血水,片刻间便洗净了这一刻的欢喜与悲伤,随之而来的又将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只是不知道又会夹杂着多少新的悲欢离合。

诸军因之大振,喊杀声惊天动地,瞬时淹没敌阵。高勾兵群龙无首,又摄于少光虎威,立时大乱,溃不成军。余众欲收残兵依山自固,韩高命诸军围之,悉撤桥梁,断其归路。高勾兵度势穷,即举众降,时伏听者甚众。高勾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皆自拔遁去,数百里无复人烟。

至六月,官军水陆并进,一路攻城拔寨,连克十余城,直至安市城。因高勾多山,不利大军突进,敌又据险死守不出,乃久攻一月而不下。少英见安市城险兵精,而建安兵弱粮少,欲出其不意,先攻建安。车骑将军韩高劝曰:“越安市而攻建安,恐粮道遭截,其弊甚矣。”少英乃止。

时司隶校尉少光为献策:“既拔安市不易,不如弃而先取乌骨,其余挡道小城必溃,平壤则不可守。”群臣多以为善。然车骑将军韩高以为:“天子亲征,不可冒险侥幸,应先破安市,再取建安,方为万全之策。”少英从之,遂专攻安市。

韩高于是命部众于城东南筑土山,寸寸抵近城墙;又令士卒车轮战,以冲车炮石毁城楼。高勾兵筑高城墙以守,又立木栅堵塞缺口。官军筑山昼夜不息,经数旬,山顶高逾城墙几丈,韩高以兵驻守。会天霖雨降,山顶坍下,压崩城墙,士卒惊惶。高勾兵趁势纵数百人出战,夺占土山。官军复夺回,后又复失,如此往复,于是日趋胶着。复一月,终不能克。

至九月,其时已值深秋,而辽东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兵卒归心似箭,士气每况日下。会有人告发,国中有太平道张于室等人,暗中联络各地信徒,图谋造反。不日,各地太平众果闻风而动,诛杀官吏,焚毁府衙,响应者万计,公然反叛朝廷。

少英闻之大惊,命尽焚两国积粟后,旋班师还朝平叛。先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迹不出。城主登城拜辞,少英嘉其固守,赐缣百匹,以励事君。命韩高、少光将步骑四万为殿。

此役,高勾、白冀两国虽侥幸固守,然经此一役,官军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斩俘不计。后又经累年封锁,兼之笼络周边藩国多方袭扰,两国因之民生凋敝,内乱不止,再无力侵扰周边。

三宝八年九月,太平道起义爆发,各地信徒响应者众,天下为之大震。初,太平军筹谋已久,蓄势而发,因之星火燎原,声势浩大,竟连克关中数镇,兵锋径指帝京。官军措不及防,会精锐东去,仓促调动间,上下屡屡失配,唯坚壁清野,据险而守。

是岁腊月,颖川陷,太平军攻入阳翟城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往昔富饶安宁的阳翟城,只一日之间,便被付之一炬。痛哭声与哀嚎声,混杂着刀光剑影,将这一刻的残阳染得血红血红。此情此景,俨然是个人间炼狱!

城外高岗之上,忽一声鹰唳穿云过,一个倩影凌风而立,亲见眼前这副惨状,莫不心如刀绞。

红罗:“吾一直将汝视作遵奉大义、为民请命之人,这才破例授汝太平之道,以助汝成事。不曾想汝得势之后,竟也是这般残暴不仁,利欲熏心!此等禽兽不如行径,又与那些为富不仁、当权无为者何异?”当下义愤填膺,但望斜阳,莫非悔不当初。踌躇片刻,倏地蛾眉倒蹙,恨恨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可便怨不得我了……”

言尽于此,拂袖而去。斜阳之下,依稀只见得一个幽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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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太腐朽,谁又能改变?这世界不公平,谁又说什么?不,天降大任于我,我岂能辜负世人,容我用魔法改变这世界,创造出一个新世纪,一个属于魔法的世纪,一个我的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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