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近二十万的军队,蒲鶮的心里是十分慌张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退路了,当他选择跟随樊於期站到华阳太后这一边时他就已经毫无退路。本来蒲鶮还有机会,但是嬴壁死时,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看着樊於期把嬴壁杀掉了,蒲鶮是一个怕死的人,樊於期的威逼让他不得不就范,虽然事后他也反悔想要投奔嬴政,但是深入一想,即便是降了,最后也没有好果子吃。现在蒲鶮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拿不足一万的兵力与二十万兵力打,另一则是立刻逃往赵国。
樊於期依旧在说些有的没的话,他想要让蒲鶮拖延时间,然后自己带着成蟜逃到其他国家,美其名保全力量保护王子,蒲鶮不傻,他知道这只是樊於期想要自己逃命罢了。蒲鶮现在自己也是想要赶紧逃,但是逃去哪里呢,逃去哪里最后不还是像老鼠一样深藏于暮色之中么,到时候秦国凭借国力威逼六国,他们最终也是要被抓住的。
想了想,蒲鶮决定了,不逃了,但是留在这里,打仗是不可能打赢的,还会白瞎了自己兄弟们的性命,那么现在只剩下了一条路——自尽。只有这样兴许还能保全身边的这些亲信。想定了,蒲鶮便答应了樊於期自己留守于此处。樊於期得到了话,就立刻带着成蟜和一支不足百人的骑兵队再次逃亡了。
樊於期走了约莫半日,蒲鶮便让自己手下将自己杀死,然后献给了秦王……
嬴政没有难为这些人,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也都是无辜者罢了,不过还是要提防的,便让王翦想办法将这些人拆解消化掉。现在最大的问题莫过于逃亡了的成蟜。嬴政很想自己去追成蟜,但是这肯定是不被允许的,王翦强调了嬴政必须在大军之中,因为现在部队之中成分复杂,只有回到咸阳才能安全。现在军中主将王翦、蒙武都在忙着对部队进行整编,重新规划前线防务,追成蟜这件事拜托他们肯定是不行。
正在这时,蒙恬来了,嬴政便有了主意。
“蒙恬,我想要拜托你件事。”
“不会是去追成蟜吧。”蒙恬笑道,其实蒙恬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嬴政撇了撇嘴。蒙恬总是如此机智,让他这个以后要当老大的心里很有压力。
“现在的事情要处理的也就这一件喽,我来也是为此事。”
“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哨骑探得,樊於期那队人马不足百人,所以我们将一支千人队分为三部乔装追踪应该是可以的。”
“这样是不是要入赵地?”嬴政想了一下。
“这个自然,这屯留已经是边境,东边就是大山,樊於期必定会逃往赵国。”
“这件事成不了吧。”
“确实很难,不过可以试一试么,我猜赵国不会收留樊於期,他们要是收了樊於期二人,不就是明着和秦国宣战了么。”
“这话说的对。”
“我希望王上能让太后和王后都写一封书信递给赵王,让他配合我们一起捉拿樊於期二人。”
“这样能行么?”嬴政感觉这样赵国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试试呗,万一同意呢,至少赵国不会接纳他们。”其实蒙恬还意识到了一点,不过这点不能说,那就是赵国现在需要赵姬的力量,所以赵王肯定会支持赵姬彻底的消灭华阳一派的势力,一个逃亡的公子,并不利于赵姬的统治。这两年经历的事情,让蒙恬对秦国的朝局有了深刻的理解,
“好,那就这样,我即刻写信给母后,不过我希望不要杀了成蟜。”嬴政说道。
“嗯……你确定么,不怕他再卷土重来么?”蒙恬知道嬴政不忍心。
“都是久居王宫的孩子,自小就没了自由,都是苦命人,我想他也是想在天下好好的肆意游览吧。”嬴政说完不免叹了口气。
“如果是我发现了他,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
“那样最好。”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不过嬴政还有其他事情要和蒙恬商量。
“你先别急着走,还有其他事想和你说呢。”
“你说,我听着。”
“嬴念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辜负她。”嬴政一转刚才的凝重,开始打趣蒙恬。
蒙恬一时无语,满脸黑线的看着嬴政。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说正事说正事。”嬴政皮了一下很开心。
“你觉得之后我们回了咸阳会如何?”嬴政问道。
“这个不好说吧,现在的事态都不明朗。”
“别遮遮掩掩,咱俩没什么话不能说的,我还不知道你么,肚子里早就有想法了。”
“非要说么?”
“当然。”
“我想先听听王上的想法。”蒙恬说道,蒙恬心里清楚,未来的嬴政会是王,那么一些童年时的感情就会少表现些,君臣之间的度一定要拿捏好。
“我认为回了咸阳,一切事情都不会很明朗。”嬴政说道。
“这个自然,现在各方势力都有损失,不过我觉得这次事情后,王上的力量会增大不少,至少各方力量都会开始围着你转了。”
“我有一个顾虑。”
“太后?”蒙恬知道嬴政与赵姬关系没那么密切,所以就直接说了出来。
“嗯,之前母后被华阳太后逼去了雍城,这次为了能够很好的平定叛乱,让母后回咸阳主持大局了。”
蒙恬在一旁思量了嬴政说这话的含义,此时用赵姬一面是为了能与赵国合作不假,但是不至于让他回咸阳吧,这样的话明摆着是要把权力让出去啊。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让母后返回咸阳?”嬴政问。
“是,这点我想不明白。”
“未来我肯定会和母后夺权,无论母后在不在咸阳,都会有这一过程,就像当初昭襄王与宣太后那样,既然这样,倒不如我自己先养他们的力量,然后伺机一网打尽。”
“养……他们?”蒙恬有些惊异,这一步棋实在是太险了,而且嬴政好像有点过于自信了。
“对,只有这样我才能尽快的成为真正的秦王,不然的话我估计我还点再等个十年,到时候我的壮心可能都被磨没了。”嬴政终于把近日的想法说了出来,感觉很舒爽。
“策略是没错,就是太过于凶险,不管怎么说,太后身边还有嫪毐,那个人手上还有兵权呢。”
“这正是我所忧虑的,所以此番回到咸阳,必然要想办法解除嫪毐的兵权,逼他反叛。”
蒙恬一时无话,他真的想不到嬴政居然有如此城府,这一次成蟜引起的反叛大家都成长了,但是显然嬴政成长了更多。
“这些话只和你说了,你一定要为我保密,而且,我现在想不到接下来怎么办,我想先和部队在这里驻守两月,这两个月时间一面去找成蟜,另一面想办法吧。”
蒙恬只得答应,这险棋走好了的确是妙棋,风险越高回报也越大,但如何梳理这其中的因果联系则是重中之重。嬴政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感觉舒服很多,按理说作为王不应该说这些话,不过现在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还没有什么执政经验,而且他对于蒙恬是十分信任的,他现在需要赶紧想个主意,回咸阳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后。
蒙恬拜别了嬴政就回到了亲卫营,与李信说了要办的事情,这一队人马就出了军营,蒙恬的想法很简单,从此地去往赵国的路上必定会留下些踪迹,跟着这些踪迹走,樊於期必定会被擒住。此地去往赵国的大路只有一条,顺着这条路走将直通邯郸,不过要经过太行山脉,一路上关卡重重。
才走了十里地,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密集的马蹄印,看着踪迹,樊於期的部队似乎分成了三队向三个方向进发了。
看着这些踪迹,蒙恬认为樊於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逃向赵国,不过赵国边军守卫森严,如果走这一条路,那么很有可能没等到邯郸就被赵国游击骑兵给消灭了,虽然屯留离邯郸很近,但是这条路需要翻越太行山,沿路关隘很多,如果想掩人耳目那是不可能的。另一个选择是逃去魏国,不过如今的魏国已经是秦国的附庸,去了也就是找死。
蒙恬思考了下,尝试站在樊於期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所谓逃难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好的国家收留自己,魏国不可能,那么这个方向的踪迹显然是为了迷惑人;赵国么,赵姬太后的母国,如果逃往这里,一旦被擒住那么必然被送回秦国,当然赵王也有可能收留他们,不过以后他们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一时之间蒙恬也拿不定主意,在这支队伍里,只能数蒙恬算是最聪慧的人了,其他人都是一群武夫,所以他们都在等着蒙恬的安排。
蒙恬又观察了下地上的印记,发现去往北边的印记很少,去往赵国的印记很多,去往魏国的印记也很少。这时蒙恬突然有了主意,樊於期有可能选择走这条通往邯郸的大路,不过不直接走,而是走一段距离后,然后沿太行山脚绕行,之后去赵国邯郸或者去齐国;当然樊於期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走北境,现在长城边境是有缺口的,到时候可以前往匈奴或者走得更远,绕去燕国,不过蒙恬打算把这个想法否定掉,因为有些太天方夜谭了,因为这条路太难走了。蒙恬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众人,大家觉得有理,但是拿不定主意。
李信是个很心急的人,听完蒙恬的话,就觉得樊於期等人定是沿着太行山走了,这条路算是比较好的,只需五日到十日就可以抵挡邯郸或者齐国,所以李信就打算带领多数人走这一条路,蒙恬知道李信是立功心切,也就没说什么,就是嘱咐他要保全成蟜性命。如此必然要分兵了,经过进一步商议,羌瘣率队去魏国,而蒙恬则率队向北边搜寻。
天色渐渐暗了,蒙恬对自己这条路线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要沿路尽快追踪,所以辛苦一点也无所谓了,蒙恬这一队只有百人,因为蒙恬觉得无论如何樊於期都不会选择这条路,而且这条路的踪迹最少,看脚印不过十人。
忽然,很远的地方出现了火光,这荒郊野外,出现火光是不正常的,蒙恬队伍中的人都警惕了起来,此地虽然还是秦境,嬴政大军几日前也刚走过这里,但是有赵国斥候混进来也是有可能的。蒙恬的队伍立时熄灭了火把,缓马向有火光的地点扑去,然而当他们到时,只看到了一些难民的尸体,不过这里却有个疑点,这些难民都被人剥去了衣裳。蒙恬让手下在附近搜素了下,果然发现了秦军的军服还有铠甲。
蒙恬现在感觉自己这路追的是樊於期,因为只有真正逃难的人才会想到更变衣服,而其他路径上的不过是障眼法,那些兵士遇到追索部队直接投降就行,他们没必要为樊於期死所以肯定也不会这么干。想到这里,蒙恬便命令部下立刻向前方继续搜索。
昔日蒙恬曾经看过山河图,从此地北去应该是太原,那里是嫪毐的封地,从太原郡向北则是赵国的地盘了,不过那里多是荒地,沿这条路走则能够到达燕国的国都,想到这里,蒙恬眉头紧锁了起来,心理暗想难不成这樊於期认为这条死路是活路,现在看来的确可能如此。
蒙恬率队继续前进,然而一路上再无所获,接近凌晨,前方就是太原郡了,大家都很乏累,于是便找了馆舍休息。蒙恬推断如果樊於期等人走了这条路,那么现在应该就在这太原郡中,不过现在却不能轻动,因为这处封地是嫪毐的,而嫪毐可不管你是谁,他只认利益。
嫪毐被封为长信侯后,赵姬为了靠他制衡吕不韦,不断地封土地给他,并且暗自授意嫪毐可以培养私兵。赵姬去年权力被夺,然而这权力只是治国之权,而贵族权力并没有被完全束缚,华阳太后忌惮嫪毐的势力,所以并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本想反叛胜利后再进行清算,哪想反叛并不成功。嫪毐是匈奴人,他可不会接受中原文化,所以这封地被他管理的乌烟瘴气,甚至秦法在这里都说了不算,御史上奏折,但是赵姬不管,华阳忌惮,这事也就被搁置了。
所以蒙恬来到此地,不能轻动,何况他现在是带着一支军队,这里可不欢迎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