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好好的考虑了下,觉得还是嬴政说的方式比较好,放了春申君,把寿陵给楚国,并且帮助春申君在楚国造势。虽然她与芈增的关系好,但是在国家利益面前,赵姬还是会更考虑自己多些。
吕不韦在关外的部队很快就把卫国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卫国与魏国一时间畏畏缩缩只好请命臣服于秦,庞煖带领赵军进攻了齐国,齐国败了,赵国获得了良港,一时之间牛气的不行。连吕不韦都感叹赵国的元气似乎真的恢复了。
春申君被放回了楚国,他的权势一时间下降了很多,楚王没少给他白眼,现在他再提改革,估计楚王就该杀他了,所以春申君换了说辞,他知道楚国现在已经无法遏制住秦军的攻势了,中原的韩、魏两国已经都成了秦国的附庸,此时楚国的都城就等于是摆好的靶子。于是春申君力主楚国迁都,楚王也知道自己抵挡不住秦军,当然也答应了这件事,不过楚王并没有把迁都的事交给春申君,而是交给了芈增,因为他现在已经不信任春申君了,芈增一番思略便决定迁都去寿春,因为芈增觉得这里有王者气,只不过这股气还没有成型。楚王当然愿意,于是楚国便派出了使者与秦国议和交好,接着浩大的迁都工作便开始了。
转眼间便又到了冬月。冬天不是一个打仗的季节,虽然说战国时期的征战比较多,但是一般来说行军打仗还是会避开冬季,这个时代的御寒方式远没有后世那样好,如果冬季进行野战,一旦战败,那么剩下的兵士会有很大的可能性冻死,所以各国之间心照不宣的不在冬月兴刀兵。
此时的咸阳城虽是冬月,但依然热闹非凡,咸阳城是百年前商君新政的代表工程,当初建城之时就已经比其他国家的都城建设的更加宏伟,经过近百年的发展,此时的咸阳城原有的城墙已经成了内城,在其外已经有了“二环”,甚至“三环”也要形成了,咸阳城太大了。秦军今年与各国间的战争,可以说是大胜了,而且今年的收成也不错,百姓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然而此时的咸阳城中,嬴政、蒙恬、嬴念三人最近成天都苦着脸。
赵姬与嫪毐的孩子出生了,这让嬴政倍感危机,因为本身赵姬就不喜欢他,虽然说用了嬴政的一些策略,但赵姬并没有亲近嬴政,这让嬴政很没有安全感,敏代来了后,给了嬴政一些母性的关爱,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嬴政现在手上有了些兵,有了军中的声望,有了清儿给的财力,有着蒙恬与嬴念给的信任与关怀,然而他得不到母亲的肯定。如今有了一个同母弟弟,嬴政并没有开心,因为赵姬很喜欢这个孩子,这自然让嬴政更嫉妒,虽说他要夺过来母亲的权力,但不代表他会靠伤害母亲的手段来夺取权力,母亲终归是母亲。
蒙恬和嬴念的苦恼是一样的,元华夫人的身体不用说,一直都在神魂迷离之中,而蒙骜自从开春被蒙恬气病了后,身体就再没好过,虽然有些时候还能下地走走,然而到了冬天,蒙骜的病情又恶化了,多年在战场上收到的伤引发的隐症如今又一受寒就一起发作了,蒙骜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元华阁也没什么事,蒙恬也就在蒙骜身边一直侍奉着。
这一年的冬月并不平凡,热闹的咸阳城中发声了一件大事。有一个人出了一本书,并妄言若有能改动一个字的就赏赐千金……
这本书的消息不仅仅惊动了咸阳,更是惊动了天下,因为这天下还没有人敢这么说话,无论是孔孟老庄,还是商墨管韩,抑或是阴阳术,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可是写出这本书的这个人却说这本书可以博览古今,各国的仕人纷纷赶赴咸阳,都想一睹这本书的风采。要问这本书的作者是谁,咸阳吕不韦也,此书的名字便是《吕览》,当然更多的人喜欢称呼其为《吕氏春秋》。
一时之间咸阳城内人头攒动,吕不韦不仅仅在丞相府前展示自己的作品,还在咸阳的各大学宫进行展示,自己更是在发表之前便刻印了上万竹简,反正他不差钱。仕子们看到吕相如此慷慨的赠书,自然欣喜拜读,一时之间仕人之中兴起了一股《吕览》热。甚至仕人之间都说,如果没有读过吕相的大作那么便不算是仕人。这话有着几分恭维的意思,不过《吕览》对于此时天下的这些仕子来说确实是一本奇书。更多的仕子来到了咸阳,不仅仅为了读吕不韦的书,更是为了成为吕不韦的门客,一时之间吕不韦的家门人来人往。仕人们都知道所谓的千金一字不过是个闹剧,没有人真的去当真,仕人想的更多的是如何靠着吕不韦在这强大的秦国之中谋得一官半职。
然而,对于吕不韦来说,他的灾祸也来自于这本书,对于仕人的灾祸也来源于这本书。吕不韦发行了这套简书之后,这咸阳城中读书识字的人自然都拜读了,嬴政、蒙恬等人必然不会是例外。嬴政自然生出了一种极其不满的情绪,并且来找蒙恬等人叙说,约好了日子便在元华阁聚在了一起。
“吕相的书你们都看过了吧,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嬴政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对于这套书简的不满。
“崇儒道而贬法家,知顺时而不改命,成氏族而抑功爵,著声名而压君王。”蒙恬看的很透彻,如是说道。蒙恬的二十八个字说到了嬴政的心里去。
嬴念只是粗浅的读了读,自觉里面写的都是春秋的事情,感觉无趣便弃读了,听完蒙恬这么一说,确实感觉蒙恬所言很好的概括了吕相这本书的政治意味。
“吕不韦果然自始至终与我不是一路人,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嬴政气呼呼的说道,嬴政现在对于所有威胁他要夺地的权力的竞争者都充满了敌意。
“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一旁的敏代眨了眨眼睛。
“吕氏的这本书不好就是不好,他说的东西秦国用不了,还让这些仕人都去学习,之后可怎么办?”嬴政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只能在这些好朋友面前吐槽。
“他这本书是写给仕人看的,是臣子的治国术,而不是君王的,所以王上自然感到不妥。”蒙恬回答道。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以后秦国的风气,此书一出,百姓们都会钦慕吕不韦,这些仕人自以为肚子里有了墨水,就会想着无视我秦国的法律。”
“这倒是个问题。”嬴念若有所思,嬴念对这本书如何并不感兴趣,在嬴念眼中这世间的书大体上不过几类,儒家的人吵吵仁和礼,法家要求要用法律、权术治国,道家那群二货自己成天疯疯癫癫的,没有哪家思想绝对好,她只认为实际最好。“如果他无视我大秦法律,那么他……”嬴念哼笑了一下。
“他怎么?”嬴政问。
“他啊,也许很快就会不行了。”嬴念直说了。
“嗯?”嬴政一时没反应过来。
敏代看着嬴政还在这想这书的事,便拍了拍嬴政的脑袋:“脑子快回来!”
这一下子逗笑了众人。嬴政也一下子开了窍。
“那你们说谁会先对他不满。”嬴政继续问道。
“谁的权势大谁就会先出招喽,至少我看到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嬴念说。
“那你的意思,母后会先发力。”
“我觉得太后早就已经开始做这件事了。”蒙恬说道,不过之后的话他不好说出来,于是便噤了声。
“你的脑子怎么还没回来?”敏代又拍了拍嬴政。
嬴政脸上坏笑了一下说,“还不是因为你,害我睡那么晚。”众人哄笑。
“咳咳,你们觉得太后与吕相谁更厉害?”敏代正声道。
“他们差不多,以吕相现在的地位,太后已经不能罢免他了,如果想消灭吕不韦的势力,只有将吕不韦杀掉。”嬴念说道。
“你能不能一天天别总是喊打喊杀的。”蒙恬捅了嬴念一下。
“我觉得嬴念说的很对啊。”嬴政说。“如今的吕不韦已经把自己保护起来了,若是他没有出这本书,那么他只是一个丞相或是大将军,如果事情做的不好就可以罢免他,秦国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不少,但现在似乎有了种无形的力量开始保护他了,至少能保他不死。”
“仕人风气,学派代表?”蒙恬说。
“对,就是这个,他的身上代表着一种文化,就像孔仲尼那样。那个时候的鲁王对这孔子就是杀也不是用也不是,最后在鲁国,孔子在政治场上啥也不是,但是在仕子心中孔子就是至尊,吕不韦现在有这个趋势。”嬴政说道。
“可这吕览里的内容也没什么啊?这可比不了孔仲尼。”敏代有点疑惑。
“可是他手上握有秦国的政权。”嬴念说道。
“奥奥,懂了。”
“你们觉得吕不韦之后会怎么样?”嬴政认为这个问题是关键。
“太后必然会开始忌惮他,公族对他也不会太友好了,但是无论如何作为一种象征,他能保护住自己的权势。”蒙恬道。
“蒙恬这话说的对,如果吕不韦真的能团结仕人,那么以后确实不能再动他了,只能暗中打击他,我想太后现在就是在扶持另一股力量。”嬴念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
“也就是说,这吕不韦以后在秦国都没人能再动他了?”
“差不多是这样。”
“好吧。”嬴政嘴上是无奈,但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之后四人又讨论了些书中内容的事,但多数是嬴政和蒙恬在说,敏代一直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嬴政,而嬴念则是懒散的斜靠在椅子上,她对这些可不感兴趣。不过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那就是赵高,赵高自知融不进来所以就只是在一边安静的听着。
少年们聚在一起总归是无拘无束,但是时间总是很短暂,相聚之后又要各自面对自己的苦恼事去了。
吕不韦凭着他的书,在这方天下大“火”了一回,吕不韦的书中,的确很多地方都有些道理,尤其在战国末期这个时候。《吕览》中涵盖甚广,把各家的思想进行了一个很好的整合,后世的书多半也确实无法匹及,但是这本书也有自己的缺点,虽博采众长但是自身却并没有真正的将各家思想融汇。而且这本书还有一个更大的缺点,明明已经到了战国末期,却仍然在探讨春秋时期的事,这明显是要恢复古制而无视时代已经发生的改变,所以这本书可看做杂谈而绝不可深究。
何为古制?贤人政治罢了,吕不韦在这个时候出这本书,就是在把自己比作一个贤人,然而此时的战国之世早已经不是贤人政治的时代,而是能者政治、君王政治的强权时代,那么这就将使得吕不韦成为当权者的敌人。虽然说贤者政治模式所讲的东西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但这不是君王所喜欢的,那么在这样的时代就势必被君王妒恨。
如今的吕不韦,在旁人看来,既和太后有着不正当的关系,又权倾秦国朝野,既是能臣强将,又是文化领袖。然而只有赵姬知道他的真正底细,不过这个了解吕不韦的人由于吕不韦的权势过大打算开始消灭他了。
赵姬现在虽然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但并不妨碍她知道秦国内部的各项事情,嫪毐如今贵为长信侯,又是赵姬的枕边人,还拥有匈奴的支持,无论是宫室贵族还是吕不韦都要忌惮他三分。不过嫪毐如今却对吕不韦也转变了感情,如果问为什么,嫪毐也说不清,赵姬确确实实为他生了孩子,感情上有了羁绊,所以嫪毐也就自然站到了赵姬这边,而赵姬现在极度厌恶吕不韦,嫪毐自然也就开始厌恶吕不韦了。嫪毐对于赵姬的感情是爱情吗,显然不是,而是一种从心底的臣服。
在草原上,本是男子为尊,当初嫪毐被俘,成为奴隶并没有使嫪毐颓废,之后吕不韦将他送入秦宫,更使他燃起了野心,不过当他遇到赵姬了解赵姬之后,他向赵姬折服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刚强坚韧极富城府,智慧超群善于决断,嫪毐当初自认为自己是草原上的太阳,但他现在发现赵姬是这天下的太阳,自然也就沉沦了。更让嫪毐震惊的是,虽然赵姬极为喜爱嫪毐,但是并不介意嫪毐再有别的女人,这赵姬仿佛不是一个女子,更像是一个男人!如此尤物,如此性情,哪个男人不为之臣服呢。
赵姬对于嫪毐有爱情么,显然没有,对于赵姬来说,嫪毐只是玩物,她知道嫪毐有野心,但并不妨碍赵姬拿他消遣,而且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够被利用。至于为什么会为嫪毐生了孩子,与其说是为了嫪毐,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不过是是借了个男人罢了。在赵姬的心里,自己才为尊,而嫪毐只是个“妃”。不过这件事让嫪毐感动非凡是赵姬没想到的,于是赵姬便心生一计打算利用嫪毐来制衡吕不韦。
在《吕览》传开后,赵姬先是不动声色,对吕不韦表现的也很热情,毕竟中原仕子来秦也是一件可喜的事,赵姬还送了吕不韦一些珍宝,不过转头立刻就封了嫪毐大量的封地,这让吕不韦敢到很打脸,吕不韦知道了赵姬的态度倒也是收敛了一些,不过仕子都知道吕不韦的声名了,现在吕不韦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嬴姓公族现在并不团结,嬴念掌握了元华阁,也顺势的灭了几个老资格的贵族,但是嬴念毕竟年龄小不能服众,嬴念虽然与秦王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现在的秦王手上并没有实权。嬴姓公族们看的可透彻着呢,他们既害怕赵姬又害怕吕不韦,现在他们中间很多人都认为不如当初扶立成蟜,不过吕不韦居然写出了这么一本书,这就可以让嬴姓公族看乐呵了,索性什么也不做,静待时机看着这场大戏。嬴念对于这公族的问题很是头疼,但也知道自己没有倚仗,所以就逼着自己更厉害更冷酷,靠着杀伐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力,外人看到的都是一个极为冷血的嬴念形象。嬴政并不了解嬴念,只是觉得嬴念太过于成熟,敏代知道嬴念很可靠但是毕竟见面不多,只有蒙恬知道嬴念是一个很有少女心的女子,毕竟两个人一起待了很久了。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蒙恬一面帮着李信给嬴政练兵,另一面则是为嬴念出谋划策对付嬴姓公族,这一年里,蒙恬让嬴念少动了不少的杀心,两个人俨然成了最佳拍档。
嬴政、蒙恬、嬴念三人如今都已经有了成熟的心智,该死的生活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同龄的孩子还在游走于街巷之间,但是他们却各自肩负着某种使命,嬴政要权力,蒙恬要公义,嬴念要守护,他们各自为自己的信念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