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郦丽华也正牵挂着狗儿的安危:“他吉凶未卜,真叫人心焦。”遥看郦浩然、丁有义时,二人拼搏正酣。在她内心深处,竟是盼望郦浩然获胜。
郦浩然与丁有义已恶斗了几个时辰,仍然不分胜负。但郦浩然依然丝毫没有罢手之意。丁有义蓦地大声道:“且住!我有几句话要交待。”
郦浩然听了,收招不发。
丁有义注视郦浩然道:“倘若如此打下去,最后我们都会精疲力竭而同归于尽。那样的话不如让我一个人死。而且我十分感激这些年来你对我女儿的养育,但苦于无法报答你的大恩。如今我情愿死在你手上,以洗以前之罪孽。今后我女儿虽没有我这个生父的抚爱,但有你的照料,我也可安心而去了。你动手吧!”说完闭上眼睛,一副坦然受死的样子。
郦浩然目睹丁有义束手待毙之状,便不忍心出手伤他,叹道:“但愿你以后弃恶从善,好好爱护丽华。”一时完全失去了防备之心。
突然,丁有义闪电般出手了,一掌击中了郦浩然胸口。这一掌丁有义倾注了全力作最后一击,实是厉害之极。郦浩然顿时被击倒在地,连着吐了几口鲜血。而丁有义也无力地坐倒在地上,运气调息。
郦丽华尖叫一声,扑在郦浩然身上,大哭道:“爹,您和我的上官妈妈,对孩儿恩重如山,情深似海。这番恩情,孩儿纵然粉身碎骨,亦不能报其万一。”
梅映雪也来到郦浩然身边,含泪道:“郦大侠,您明知她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为何还待她很好?”
郦浩然手抚胸口,微笑道:“记得我已死去的妻子曾引述孟子之言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说着剧烈咳嗽,又吐了几口鲜血。他强打精神,吃力地说道:“我不行了,临死前有一事相求。”
梅映雪急忙道:“郦大侠请说,我愿竭诚效力。”
郦丽华接道:“不管爹爹说的事多么艰难,孩儿拼死也要给您办到。”暗想:“爹爹一生致力于抗金报国,托付的必是军国大事。”
不料郦浩然却道:“请把我与亡妻上官兰葬在一处。”说完,闭目而逝。
郦丽华禁不住放声大哭。
这时丁有义已恢复了些精神,便向郦丽华道:“乖女儿,这郦浩然离间咱父女之情,死有余辜。你何必伤心呢?我既然是你的亲爹,以后自然会加倍疼爱你,如同爱我那唯一的一只手!”
郦丽华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要冒充我的爹!我爹爹已被你打死了,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丁有义道:“就算我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也得认我这个父亲啊!后唐时,庄宗的皇后刘氏不认贫贱的父亲,结果被载入史册,为后人所讥笑,你不认凶恶的父亲,与刘氏有什么分别?”
丁有义精通历史,此时便想以刘皇后的事例来打动郦丽华。他所说的刘皇后出身低贱,其父以医卜为业。刘氏幼时被乱兵掳走,后来成为唐庄宗的宠妃。其父得知刘氏已成贵人,就来到皇宫前,欲与刘氏相认。刘氏正与众嫔妃互相攀比门第高低,听说父亲前来,顿时大怒,道:“我离开家乡时的情景略可记忆,父亲不幸死于乱兵之手,我抱尸痛哭而去,这个种田的老汉怎能来这里冒充我父亲?”命人在宫门外将父亲痛打一顿。
郦丽华饱读史书,自然知道这个故事,当下冷静地对丁有义道:“好,我认你这个父亲,但你得为你的行为负责:杀人偿命!”
丁有义叫道:“你要我去死?”
郦丽华冷冷地道:“你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但我养父还是看在我的面上放过了你。他以诚信仁义相待,你却对他暴下杀手,天良何在?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若不死,老天爷还长不长眼睛?”
丁有义道:“在我眼中,只有胜败之分,没有好坏之论。我给你讲个故事:一只老虎窥见猎人已近,如何也逃不过猎人的弓箭,只得冒险,卧地假寐。猎人想:“老虎此时又没伤人,我不妨放过它,等它伤人时再杀它未迟。”便转身而去,却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老虎。老虎当即扑向猎人而断其喉。因为在刹那间老虎是这样考虑的:“猎人不伤我,按说我也不应该伤他。但我的本性就是吃人,当我吃人之时,他就会向我出手。要想永绝后患,只有伤他!”你说,故事中的老虎和猎人有好坏之分吗?难道应该歌颂猎人而贬斥老虎?”他接着道:“我与郦浩然是势不两立的两类人,犹如故事中的老虎和猎人。当我用我的生命作赌注,束手待毙之际,他不仅没有抓住机会乘机制我于死地,还麻痹大意,毫无防人之心,不是自己找死吗?”
他又道:“再说历史上,夫差于会稽放过句践,卒为句践所杀;项羽于鸿门放过刘邦,终为刘邦所灭。有这些前车之鉴,我怎能重蹈覆辙?因此,必须赶尽杀绝!”
郦丽华鄙夷地道:“强词夺理!我问你:禽兽尚有育雏之情,你却丝毫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岂不是禽兽不如?别人为你养育女儿,你却恩将仇报!你是什么东西?”
丁有义道:“那只能怪该死的郦浩然!他将别人的女儿据为己有,夺人父女之爱。”
郦丽华愤恨地道:“满口歪理,百般狡辩!我如今才明白:你之所以不生胡须,就是脸皮太厚的缘故!”
然后她搬起一块大石头,逼向丁有义。丁有义惊恐地道:“你要砸死我?”
郦丽华的玉容不禁罩上了一层寒霜,道:“我怎么会砸死你呢?你听清楚了:是这块大石头要砸死你,可不是我要砸死你!”
梅映雪忙阻止道:“孩子,杀父不祥。他虽不好,毕竟是你的生身之父!”但她自己却逼向丁有义,一字一顿地道:“让我杀了你!”丁有义功力未复,无力躲避抵挡,忙哀求道:“我心中可是一直就只有你这一个女人啊!”梅映雪冷冷地道:“我不稀罕!自从你霸占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想除掉你了,今天方能如愿!”说完出手击毙了丁有义。
郦丽华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梅映雪:“去年重阳节的黄山大会上,他追赶你,被少林派慧空大师拦住了。慧空大师为什么那样做?”
梅映雪道:“是我命令慧空那样做的。当年,慧空给我写了许多肉麻的情书,但我始终没应允他。他灰心之下,出家为僧。但我一直保存着他写给我的情书,并收藏在汴京的相国寺的佛像下。他若不听话,我就将这些情书公布于众,那可就毁了他少林高僧响当当的名头,也将使少林寺蒙羞!”
这时东边有百余人追赶过来。梅映雪满含慈爱地看了郦丽华一眼,柔声道:“孩子,你保重!”匆忙逃去了。
片刻那些人追到了,见了郦浩然和丁有义的尸体,纷纷叫道:“郦大侠定是丁有义和梅映雪害死的!”一时都顾不得询问郦丽华,只朝着梅映雪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