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郦浩然一声长啸,如半空响一个霹雳。同时两掌拍出,分击邙山二鬼,掌尚未及身,雄浑的掌力已震得邙山二鬼的身子直飞了出去,待身子跌落在地,已是命丧九泉,真的赴阴间做鬼了。
“我此时方知郦浩然身负绝世神功,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便叫道:“你杀了我吧!”“他怔怔地看着我,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责怪,只充满了惋惜与痛心之意,长叹一声,竟是凄然欲绝:“家仇与国恨,孰轻孰重?我不杀你,你走吧!”“后来,兀术指使我乔装改扮,暗害郦浩然。我的易容之技天下无双,郦浩然认不出我,但对我推心置腹,全无防备之意。他以诚实待我,我实在不忍心害他——后来我才知道,从他放走我的那一刻起,我其实已爱上了他。”
曹汉听到这里,问:“后来呢?”
上官兰轻轻地道:“没有后来——很快我就成了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惜刚生下来就失落了……”说完脸上尽是哀伤痛苦之状。
曹汉又目视上官兰道:“我心中一直存有两个疑问,还望师妹坦诚相告。”
上官兰道:“师兄请讲。”
曹汉道:“你的父母死于赵宋昏君之手,但你却因郦兄的缘故而死保赵宋朝廷,可曾心甘情愿?在那些战火纷飞的日子里,你跟随着郦兄,奔波操劳,出生入死,可曾快乐?”
上官兰沉思道:“先说第一个问题,正如浩然所言,个人私仇毕竟不能凌驾于国家大义之上。至于第二个问题,我的体会是:爱上一个人,就会爱他的一切。与所爱的人在一起,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会有春天的感觉;即使身在地狱,也如同身在天堂。”
上官兰又若有所思地道:“世间最令人费解的恐怕就是男女之事——旁观者眼中不匹配的夫妇,说不定成就了一辈子的美满婚姻;看起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说不定彼此一生不快乐。”
曹汉叹道:“有道理!例如当年徐作乐和潘若菊,世人皆以为是一对神仙眷属,谁料造化弄人,二人竟无好结果。”
忽然,几十名金国武士冲进店来。曹汉叱道:“鼠辈找死!”但随即惊叫道:“不好!我内力全失!原来茶水中有毒!”上官兰一运气,竟然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知道中了暗算,不由神色大变,心中暗道:“浩然,你可要保重啊!”
且说郦浩然几天不见爱妻归来,不由万分焦急。忽然,曹汉急匆匆地赶来了,气喘吁吁,全身血迹斑斑,面带惶急之色。郦浩然的心一下子收紧了,急问:“怎么了?”曹汉惭愧地道:“我二人中了金人的暗算,上官师妹失手被擒,我侥幸逃脱,赶来向郦兄报信。”
郦浩然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他稳定一下心神,问:“她如今在哪里?”
曹汉答道:“金人把她关押在汴京的铁牢中。”
郦浩然目光显出坚毅之色,道:“我这就去救她!若不成功,就与她死在一块。”
曹汉道:“你孤身一人贸然前去相救,只怕凶多吉少。且歇息一夜,明天我与你同去!”郦浩然摇头道:“怎能连累曹兄?”曹汉慨然道:“尊夫人既是我师妹,又因我而失陷于金人之手,我自应拼死相救!”
第二天一早,曹汉发现一夜之间郦浩然头上竟生了许多白发,便劝道:“忧急能伤人,相传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你首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二人到达汴京后,天已黑了下来,曹汉领着郦浩然直奔大牢。两人一齐动手,迅速打倒了把守的狱卒,抢进了监狱之中,谁料监狱里面竟空无一人!曹汉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正欲与郦浩然撤退,却听一声呼喊,数十人高举火把,拦住了去路,为首者竟是丁有义!
丁有义大笑道:“郦兄别来无恙?自洞庭湖一战后,我对你可想念得紧啊!”
郦浩然急忙道:“曹兄,我挡住丁有义,你快走!”说着大喝一声,发掌击向丁有义。这一掌运上了昭阳神功,实有排山倒海之力。
丁有义也是大喝一声,运起了冥阴神功,迎击郦浩然的掌力。
郦浩然全力对付丁有义,万万没料到身后的曹汉突然出指,点中了他背上穴道,他只觉背部一麻,内力运转顿时停滞。丁有义乘机以内力封住了他的几处穴道。
郦浩然身子不能动弹,只盯着曹汉,两眼欲喷出火来:“她自然也是中了你的暗算!原来你请她当媒人,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不错,我知道请她当媒人,你一定不会跟随。如此可将你夫妻俩分开,各个击破。并且我知道你有过奇遇,百毒不侵,故请得了丁城主相助。”
“她是你的师妹,这些年来更一直挂念你的婚事。你竟忍心害她?”
“我愧对上官师妹!我将终生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我有难言之隐!”曹汉说到这里转头向丁有义道:“丁城主,请您先领人退下,我要与郦兄单独说几句话。”丁有义等人便退了出去。
曹汉满怀感情地道:“九年前,我受易水七霸围攻,危在旦夕。你闻讯后,星夜赴援,击退易水七霸。然而我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你又不辞劳苦,背负着我找到了包神医,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番恩情,我永远不敢忘记。”
说到这里,曹汉盯着郦浩然道:“如果我是宋国人,今日对你暗下毒手自然是不忠不义,罪大恶极!但我若是金国人,此举是否值得原谅?”
郦浩然大吃一惊:“原来你是金国人?”
曹汉道:“我祖籍辽东,乃土生土长的金人。在六岁那年,我有幸被恩师万事通相中,成了他的三弟子。因我父亲曾受金太祖大恩,我从小就立志尽忠报国,死而后已!
“金国灭辽以后,目睹宋国之腐败,遂兴灭宋之念。我就是那时潜入中原的。表面上我是宋国的侠士,实际上是金国的间谍!我的汉名叫曹汉,便取“身在曹营心在汉”之意,只不过我是身在宋国,心在金国!
“这二十年来,我一心为金国的利益而奔波操劳,根本无暇考虑个人的婚事。敌国未灭,何以家为?
“人生在世,须对国家忠,对朋友义,但当忠义不能两全时,舍义而取忠也!
“上官师妹从发觉中毒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是我做的手脚,因为若不是我要存心害她,金人绝不会得知我与她约会之地。我向她说明了我是金国人后,她当即道:“我明白了,你们是要用我来胁迫浩然投降!”我说:“不错,我知道郦兄是条硬汉子,宁死不降。但他爱你胜过爱他的生命,为了你,他或许能归降金国,那将是金国之福!”她淡淡地一笑:“浩然爱我胜过爱他自己,我爱他也胜过爱我自己。我不能成为你们要挟他的筹码!”——竟逆运我师父所传的独门内功心法,自绝经脉而亡!没想到向来温婉的上官师妹在面临大节之际如此刚烈!她的死,将是我心中一块永远的痛!一旦金国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我将自杀以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