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都有目的,有的图吃穿享受,有的为名利荣华。而我,已到了这把年纪,自然不稀罕美女,也看淡了功名,更不把钱财放在心上。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给人间制造灾难,惟恐天下不乱。我最看不惯人间的和平安乐,只愿征战不休,灾祸不断,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我想杀人,须找一把利器。恰好金国的完颜宏欲谋求帝位,第一步是想借讨伐宋国以建立功业、树立威望。如此一来,完颜宏就不自觉地充当了我杀人的工具。我为他设计了三路攻宋的计划。到时若金国大军南下攻宋,宋军主力将悉数北调。这样宋国西部边境便空虚了,吐蕃、西夏即可乘虚而入,打宋国一个措手不及。
“若宋国受三国夹击而很快灭亡,也非我所愿。因此我派遣一个蒙面人有意将这消息透露给了狗儿。于是狗儿致函西辽国的耶律太子和大理国君段易长,请这两位师弟分别驻军于西夏、吐蕃边境,引而不发,如此一来,便能制止西夏、吐蕃的侵宋。但是,他的信是通过飞鸽帮传递的,而我是飞鸽帮的首领,我早已吩咐:凡是狗儿的信,一律扣留而直接呈送于我。当下我模仿狗儿的笔迹及语气,致信耶律太子和段易长,要他们按兵不动,等到西夏、吐蕃开始攻打宋国之后,再乘虚袭击西夏、吐蕃。那样的话,将是六国混战的局面。
“取之于侯百万的银子被我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完颜宏作军费,一半则用于扩充少年帮——少年帮的权力一直牢牢掌握在我一个人手中。如今,少年帮的万余人组织严密,训练有素。狗儿不是召集了武林各派、要结成联盟以抗金吗?金兵南下攻宋之时,少年帮随即会展开对武林各派的攻击。可以预料,不久之后,不仅是六国之间的混战,武林中也少不了一番惨杀。其时必将烽烟四起,战火遍地,天下尽是腥风血雨。那真是大快我心!”
黄山真人注视着万事通,目光中既有惊讶和愤怒,又有怜悯和哀伤。
“你是这世上我最佩服的人。只是你的几名弟子乃各国的皇帝或皇子,到时最能收拾混乱局势的人就是你。因此你就成了我最想除掉的人。我约你前来,就是为了杀掉你!”万事通说着摊开双手:“我曾经用这双手埋葬了我最敬爱的亲娘,因此我从来不用手杀人,我的手不沾半点血腥——我只用头脑杀人。”他叹息一声:“我有上百种让你死的方法,但若让你不明不白地死去,或让你死于无名鼠辈的围攻之中,对你的身份、对你我之间的友情都是一种侮辱。因此我要告诉你真相,并亲自出马与你决斗。但我若亲手杀了你,又会使我的手沾上血腥。于是我在约你前来的同时,也约来了周密,欲在最后关头借周密之手杀你——须知《英雄榜》上排名在前十位的高手如今只有你和周密了,你能死在他手上,亦算不上遗憾了。如今周密正站在窗外,他因耳聋而听不到我说的话,但他正密切注视着这屋中的一举一动。而我早在信中吩咐他在紧要关头对你施以致命一击。须知我的徒弟们向来对我敬若神明,这次周密也必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命令。老兄,你命已如此,不妨就认命吧!”
说到这里,万事通出手攻向黄山真人。黄山真人无心恋战,只想夺门而出,让万事通的阴谋大白于天下。当下连卖了几个破绽,意在引诱万事通让路。但万事通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意,竟不为他显露的破绽所动,只牢牢封住了他通往门口的道路。黄山真人接连变换了数十套武功,不料万事通也随之而变换了数十套武功,而且还好整以暇地道:“老兄自创的黄山派武功以广博而著称于江湖,但老兄不妨耐心打下去,看我所学比你如何?”黄山真人心念犹如电闪:“他一心要搅乱天下,精神无片刻宁静,内力必不如我纯真,也不及我深厚。”当下双掌缓缓推出,向万事通攻过去。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大巧若拙,令万事通根本无法闪避,除了招架之外,再也没别的方法可以拆解。不料,万事通大笑道:“来得好!你中计了!”说着推出双掌,迎击黄山真人。至此两人终于形成了以内力相拼的局面。
黄山真人催动内力,想一举击倒万事通,再迎击周密。但万事通的内力竟如江水一般绵绵不绝,且深厚之极。一时二人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黄山真人不由暗暗焦急。
正在这时,周密走了进来。黄山真人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突然,周密出手如电,击中了万事通后背。万事通不仅毫无防备,而且因全力与黄山真人比拼内力,后背极为空虚,如何挡得了周密这全力一击?顿时毙命。
黄山真人惊得呆了。
“我师父号称万事通,然而并不知道我的耳聋已被包神医治好了。目前我的听力虽比常人要弱,但还是在窗外听到了我师父的自白。”周密庄重地道:“吾爱吾师,但吾更爱人间之道义!等到退了金国大军之后,我将会自杀以殉师。”
黄山真人喃喃地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周密道:“形势已是十万火急,咱们须速赴摩天堡,与令徒石盟主及群雄共商对策!”
当下二人施展轻功,赶往摩天堡。
时已黄昏,忽然,黄山真人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一个妇人身上。那妇人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语:“我丈夫、我父亲都死了!”竟然是他以前的恋人霍夫人。
黄山真人的目光中满含怜爱之情,凝视霍夫人,柔声道:“你怎么这么傻呢?每个人、每个家庭都会经历生离死别的痛苦。作为生者,应走出死者的阴影,更好地生活,更好地珍惜生命。世上何人不死呢?每个人自从脱离母体、降生于世间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与死神搏斗,企图挣脱死神的魔掌,但最终都不能战胜死神,无一例外地被死神夺去了生命。”
他又转头向周密道:“请您先行一步吧!”然后扶着霍夫人去了,二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周密蓦地从心底生出一股敬意。
周密又往前走了一程,已是深夜,便在一块巨石边歇息。忽然,远处走来了两人,只听一少女道:“石大哥让你去迎接你师父黄山真人?”随即一男子道:“是的,金姑娘,以前我私通金国,如今又抗金,世事变幻,犹如白云苍狗。”
来人正是金莺儿和武安国。
当下周密现身而出。
武安国不由大吃一惊,自知武功与周密差得太远,反抗也是徒劳,便长叹一声:“不要难为金姑娘,我跟你走!”
周密微笑道:“那你就跟我去摩天堡吧!”
武安国惊问:“你不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