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在急速旋转的飞艇中,即使最理智的人、最坚定的无神论者也要为即将到来的厄运,向上苍祈求平安。不过掌握了传奇兵器的人则不用劳烦神鬼的保佑,因为他们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向谁低头。
“既然死神就在眼前,那么,就任由生命凋零吧!”赵牧用左手捂住左眼,那是人体唯一连接识海的部位,黑色液体从指间溢出,只听他大喝一声,
“黑雾,开!”
突然沙尘大作,乌云汇集,遮天蔽日,一时间,天空中电闪雷鸣,形成了一个巨型龙卷风。在这似黑夜一般的漩涡中心,突然激射出无数条比黑夜更加黑暗,如同钟乳石一般的尖锥,将一切黑暗和光明统统夺走。
然而,只用了一瞬的功夫,一切又平息了,最后一缕风将一小撮沙尘送到不远处的悬崖口。白色的天空依旧明亮,摩卫六像一颗外族生物的眼珠一样,盯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在刚才那场漩涡的中心,蓝色飞船的一侧引擎盖刺出无数条粗壮的尖刺。尖刺刺入大地,刺向天空,刺向一座接一座的沙丘,刺穿沙丘背后的三艘敌机。这些敌机在被刺中的那一刻,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此时它们只是一具具干瘪烧焦的躯壳,挂在如树杈般生长的尖刺上。
这些敌机残躯很快就掉落在沙堆里,被流沙掩盖。不消眨眼的功夫,黑色尖刺消失了,更贴切地说是融化了、升华了,消失在空气中。
蓝色飞艇旁的几座沙丘塌陷,而地上却留下了数个深坑。
“砰!”被钉在半空的飞艇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就像掉落的铅球。
舱门打开,三个人爬了出来,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小男孩还来不及为自己千疮百孔的飞艇难过,只是害怕地看着地上的孔洞,残破的飞艇,还有赵牧。
赵牧此时脸色可以说得上是惨白了,像是因为中暑而即将休克的样子。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仰面躺在地上,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眩晕之中,冰冷的汗水流过脸颊、脖颈、头发,滴在了干旱的地上。他大口呼吸,身体里的水分快速流失着,他真的要休克了,因身体的过度损耗和干涸。
桃花眼是唯一安然无恙的人,甚至他的情绪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的心眼道像刚才一样打开着。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似乎透过沙丘,他看到了异常可怕景象。他快步走到赵牧身边,像个老人一人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赵牧的身体。他将他扶了起来,似乎出于惊慌,他连声喊道:“快跑,快离开这儿……”
他是冲小男孩喊的,小男孩从惊恐中回过神,站直了身子。此时就算是傻瓜也能从桃花眼的表情上看出,巨大的威胁正在急速靠近,而他们,除了逃命,便再也束手无策了。
小男孩正欲躲进地上的洞窟,可是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拎了过去。
“躲起来已经无济于事了!”桃花眼语气坚定地说。此刻他像是一支一往无前的飞箭,朝着目标疾驰而去。他在沙地上展开步伐,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奔跑着。
小男孩被桃花眼抱在怀里,他看见赵牧奄奄一息地伏在桃花眼的背上,而桃花眼的神情狂热而狰狞,使他毛骨悚然。他之前见过这样的神情,那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才有的神情,而且一旦出现这样神情,必定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小男孩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小男孩看向身后,广阔的荒漠上除了沙子,什么也没有。危险在哪?
不过,他的预感倒是很快应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魂飞魄散。他回过头的那一刻,看到眼前并不是蜿蜒曲折的逃亡之路,而是一道鸿沟,宽逾三十米,无论如何也跳不过去。
“你疯了吗?”他想推开揽在他胸口的胳膊,但那种力量不由分说,任他如何抗挣也抵抗不过。
他急得哇哇大哭起来。
“沟,沟,瞎子,前面是沟。不,不,不是沟,是悬崖,我的天呐!悬崖……”
他看到了对面的岩壁,岩壁向两边无限伸展,而在斑驳而怪异的岩壁上像是镌刻着象征死亡和终结的图腾,恐惧正紧紧地捏住他的咽喉,一时间,他无法呼吸。
那里是一道深渊,连白昼的日光也无法一探渊底,从这里跌下去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疯子!”小男孩像说遗言一样,吐出了他认为是人生的最后一个字眼,便张大空洞的嘴。
桃花眼的嘴里发出一声长啸,接着便临空跃起,就像是急于一展雄姿的雏鹰一般,投入崭新的天空之中。
小男孩彻底绝望了,他闭上眼睛,浑身颤抖得像落水猫。
就在这时,一枚导弹在他们身后炸开了花,花瓣是致命的高温和冲击。一声巨响让周围的一切为之改色,坚硬的地面,巨大的岩石,滚滚沙浪,像是风中的纸片一样,被吹上了天,然后重重砸落下来。
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之前,三人已经离开了那必杀的死亡原点,投身到未知的深渊之中。
在这巨响声中,三人听不见自己的呼喊声,更别说风声,以及自己那微不可察的心声。所以恐惧和庆幸都谈不上,他们此时心如止水,不仅要对抗五感传来的巨大压迫,轰鸣声、热浪,还有刺骨的深渊寒风、眼前快速上升的岩壁……在这一切面前,就连死亡的预感也出现了。
“我究竟会死于何种意外,是变成渊底成为一滩烂肉泥,还是在坠落过程中被急速下坠的巨大岩石砸中,或者是因恐惧,精神亢奋、紧张,被活活吓死。”
答案不得而知,他们只能听天由命。赵牧此时再也无力施展那种神秘的力量,呼唤潜藏在眼中的黑雾来保命,因为即便如此去做,可能也无济于事了,只能让他死得更快。
爆炸的巨大威力已经平息,爆炸的原点此时就像熄灭的煤油灯一样,发出臭味和焦味。四处遍布着零星的火苗和硝烟,原本的地面和飞艇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深坑。但这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无论对下坠的三人,还是袭击者,他们要的都只是结果,而不是在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袭击者是一艘巡航主舰,而且是星河联盟制式舰艇。舰艇停在爆炸中心的不远处,舱门缓缓降下,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过去。看着这毁灭性的场景,他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当他走近,看到不远处的悬崖,脸色便沉了下去:
“下去搜,派出所有小型战舰、搜救艇,”他指着悬崖,对身边的传令兵说,“就算是一根手指,一块骨头也不能放过,那个人今天必须死。”